蘇瑾一看的敏君醒來,便是神色緩和溫軟許多,見着她又是焦急詢問,只伸出手去將她扶起,靠坐在牀頭,這才低聲道:“今日真是委屈了你。”
“沒得說這些做什麼,我還以爲是出了多大的事兒,讓你這般做色,原是爲了今日這麼一些小事兒。”敏君聽得蘇瑾的話,曉得他是爲了自己而露出這麼的神色,當下微微一笑,也是鬆了一口氣,笑着道:“你且放心,我原也沒什麼事兒,只是先前爲着收綴東西,略略有些勞神,後頭便是有些許受不住疲憊。那麼一點小事,倒是沒什麼妨礙的。”
“雖說如此,但委屈你的地方,竟也是……”蘇瑾微微一頓,將這個事情暫且含糊過去,只摟着敏君在懷中,低聲道:“以前他也是曾射了你一箭,我那時候年歲尚小,沒能護住你,今日竟也讓他這般放肆!”
“說着什麼。不過些許小事罷了。我瞧着,也是那顧紫瓊鬧得,若非如此,竟也不到那份上的。”敏君聽得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蘇瑾的背,一面笑道:“不論如何,這孝道兩字在上面,我們這些做小輩的,也只能忍着。我那祖母可是比這些厲害多了,我娘也只得忍着避着罷了。”
“我想分家。”蘇瑾卻並不願意聽這些,他沉默半晌,便是開口道:“先前我與大哥便是商討過這件事,只是那時候想着母親搬出來不易,由此纔是耽擱到了現在。現在看來,竟是不能住了。”
“並不至於此。”敏君聽了這話,立時皺眉道:“好不好,這會子卻是決不行的,我們並大哥大嫂都是新近成親的,這一年半載之內,都是不好提這些的。這個是其一。再者,母親那裡也是說不準什麼心思。就是太太並老爺那裡,我們如何說得過去?快休提此事,至少,也要過個三五年,纔好籌劃。”
蘇瑾並不做聲,但神色卻是不見一絲妥協,一如石頭般冷硬。敏君見着,少不得輕輕湊近了些,蹭了蹭他的脖子,又是拉着他的手,低聲道:“若是這會子發作,旁人聽得,只會覺得我們不孝無禮,且又有大罪。何必爲着那麼一個人,傷了自己的根基?以前那麼些年都過來了,這會子還怕着三五年不成?”
“罷了。這事,我再籌劃一番。”蘇瑾沉默半晌,也不得不承認敏君所說甚是,當下只得應了一聲。敏君笑着站起身來,又是將一側放着的外衫取來,穿戴妥當,一面笑道:“今兒恰巧有你喜歡的素餡豆腐皮包子並茯苓白果糕,我讓廚房的人送過來,你也嘗一嘗味道,再過一會子,咱們再去母親那裡請安。”
“嗯。”經過這一樁事,蘇瑾仍舊有些提不起心氣,但看着敏君舉手投足間那一段柔婉的風情,到底還是稍稍緩了緩,眼眸之中也多出了三分柔情蜜意。
自己的敏兒,這些年也是越發得秀美挺拔,這兩日經了雨露,更有三分女子的獨有的柔媚嬌俏。這會子穿着淡黃彩繡百子石榴的衫子,秋香色角繡纏枝牡丹的細褶裙,頭上也只三兩支金釵玉簪,卻也顯得容光煥發,秀雅獨出。
有了這等心思,他心底由不得一陣發癢,只上前來摟住敏君,輕輕的在她的臉頰脖頸一路啜吻下來。敏君低低呻吟了一聲,只覺得渾身微微發顫,卻又想着這會子天色還沒暗下來,少不得生出幾分嬌羞不勝的心思,忙是輕輕推拒道:“你怎麼,天色都沒暗下來呢。”
“這有什麼?”蘇瑾只是一笑,一手輕輕摟住敏君的腰肢,在她腹部輕輕摩挲着,一手摟着她的脖頸,卻是一會兒撥弄髮絲,一會兒輕輕捻着耳垂,而後湊到另一側的耳邊吹了口熱氣,又是含住她的耳垂,暗啞着聲線,含含糊糊着道:“這還不是清白白日呢,若是真真到了那會子,可另有一番滋味。”
敏君聞言,大爲羞澀,當下雖然身骨發軟發熱,卻還是勉強擠出一股子氣力,忙忙推拒道:“呸,什麼另有滋味,你若真還這樣,我可是惱了。”只是聲量低得如同小貓兒叫喚似的,軟綿綿的,不見着有什麼能耐。
若是旁人,自是要再笑着挑弄兩三句的,但蘇瑾卻是知道,敏君在這一方面着實有些害臊的,又想着她是新嫁娘,明白自己若是再動手,這會子便是得逞了,日後可不見着好的,當下雖然可惜,但還是擱下那些心思,只笑着輕吻了幾下,便道:“好好好,都是隨你,可好?”
“哼。”敏君低低地應了一聲,臉上仍舊是酡紅一片,但看着蘇瑾頗是尊重自己,心底自然也是歡喜的,當即便湊上去也吻了蘇瑾臉頰一下,笑着道:“算你識相,不然,日後我可是不饒你。”
“我的好娘子,若是你饒了我,我纔是要擔心,只要你一輩子不饒了我,這日後我纔有好日子過呀。”蘇瑾曖昧地笑了笑,一雙眼睛也是彎了起來。他言辭中帶着些許俏皮的打趣味道,又是在這種情況下,少不得讓人思量起某些事來。
敏君也不消多想,便是明白了幾分,當下忙是啐了一聲,便道:“又是渾說話,再若是這麼着,我可是惱了。”蘇瑾少不得湊上來一番逢迎,兩人一面說笑,一面打趣兒,正是熱鬧着,外頭卻是有丫鬟通稟道:“少爺,少奶奶,外頭來了個丫鬟,說是顧姨娘送來賠罪的禮兒。”
蘇瑾聞言冷笑一聲,只道:“什麼顧姨娘,什麼賠罪的禮?我竟不知道,這府裡什麼時候來了個顧姨娘,又什麼時候賠罪也只讓丫鬟過來送個玩意兒變成了?將那禮扔回去,就說是我說的話!讓那丫鬟回與那顧姨娘!”他冷嘲熱諷着說了這麼一段話,其中的顧姨娘三個字尤其加重了聲音,顯得十分森然。
外頭的丫鬟聽得,也是半天不敢有聲響,還是敏君忙忙插了兩句:“讓那丫鬟回去,說這事兒已經了結,沒什麼賠禮不賠禮的話。”外頭候着的丫鬟才應承下來,趕緊退了下去。
蘇瑾在一側沒沒出聲,他方纔那麼一番話,原是說來表明立場的——這麼高聲大氣的,若是說外間候着的顧紫瓊的丫鬟一絲兒也沒聽見,那纔是稀奇事。而後敏君全了那一句,便也是妥當了。好不好,顧紫瓊的身份比之正大光明是這蘇家主子的敏君蘇瑾,着實低了不止一籌。原本她親自過來見禮,敏君倒不好推脫那什麼禮物,但一個丫鬟,還有什麼好說的,直接打發回去便是。
說來,這顧紫瓊也真真是個稀罕人物,這會子,竟然使個丫鬟送什麼賠罪的禮物。送禮倒是沒什麼可說的,只是使個丫鬟過來?她以爲自己是什麼長輩還是什麼人?對於這個,敏君雖然有些忌諱鬧出太大的事,卻也不願意收下這樣的賠罪禮物的,沒得倒是低了自己的身份。
此時與蘇瑾說起來的時候,她少不得多了三分惱意:“這顧紫瓊也太過自高自詡了吧?既是說這賠罪,怎麼使個丫鬟過來賠罪?難道我便是丫鬟一輩兒的不成?再者,這會子還鬧騰這一出,她不會還想着江頤的事兒,以從中取利?”
“依我看來,竟難說的。你所想的都是其次,先是讓她看着受了委屈遭了罪,勾引我那不中用的父親大人,纔是頭一件的大事!”蘇瑾冷笑一聲,對於顧紫瓊的行事,他已經是十成裡頭有八成能看得分明瞭。
敏君聞言微微一頓,卻是想不到這麼一個理由,半晌纔是道:“原是如此。我倒是渾忘了。”說着這話,她也略有幾分感慨。說來着顧紫瓊旁的都是提不起來的,只在蘇曜的身上卻是色色周全,樣樣精細,只引着他渾然不顧旁的事。
且不說別的,只先前蘇瑜蘇瑾分別封侯,蘇曜便多有些動心,他原就是個好勢好權的,先前建文帝那會子大權在握,自是不必提的,而後永樂大帝登位,他這個前臣也是托賴着兩個好兒子纔沒能論處的,這會子若是真個要東山再起,最直接的法子便是與馮氏母子重歸舊好。爲着這個,他對於顧紫瓊也多了幾分冷淡,而對馮氏也稍稍軟和了些,多有些體貼溫存之處。
可顧紫瓊對於這些,卻也是看在眼中,行動力極強地糾纏蘇瑾蘇瑜兩人,又是哭訴,又是哀求,只裝着一心一意爲着蘇曜打算的模樣,好是鬧騰了一陣子。只讓那蘇曜歇了舊日的心思,又是冷淡了馮氏母子,這才漸漸想先前那麼過活。
由此可見,這顧紫瓊對於蘇曜的把握。只怕這會子送了什麼賠罪的禮物,也是借這個話頭說自己的委屈,也好解了蘇曜對於今日之事的遷怒。
這麼一想,敏君少不得有些感嘆,道:“說來,這顧紫瓊也是令人納罕,她即使能這般解語,怎麼就想不明白有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