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自己怎麼忘了,縱然在顧紫瓊的面前不曾露出什麼馬腳來。可馮嫺、蘇瑾這麼些日子以來的看重,只怕兩個人略微說一說,便要懷疑自己了吧。當然,這暫時還是懷疑而已。可這可不是現代,而是人命卑賤的古代。要說蘇曜這樣的大戶人家,先前還是將門子弟,難道就不會有什麼部下忠僕之類的派出來對自己下手?憑着當初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場景,再想想今日的事,難保這蘇曜不對自個動手。
那麼,明日,最遲明日就得去蘇家一趟,最好,最好能在那時候遇到蘇曜,用實際的行動與表演隱瞞某些事情。另外,還要和蘇瑾詳細說一說……
“姑娘,你怎麼了?可是有些冷,瞧着手腳都微微有些顫抖的樣子。”就在敏君咬着脣想着事情,另外一邊的錦鷺卻有些驚訝地再三瞧了瞧她,見着她着實像是有些寒顫,也顧不得素日敏君在沉思的時候不喜旁人打攪的性子,忙就問了一聲。
敏君回過神,倒也暫且將那些事情放下,畢竟只是自個想的事,說不得那個蘇曜還做不到那地步呢。到底,顧紫瓊若真個與蘇曜自小一併長大的,京城裡頭的人總有見過她的,單單揪着自己一個,也不定有什麼用。
這樣一想,她便將那種莫名地心驚肉跳的慌亂暫且壓在心底,只擡頭與錦鷺淡淡一笑,道:“沒什麼,只是忽然想到一件事,自覺心中有些發寒罷了。對了,那素馨走了也有一會了吧?”
“姑娘,到底小心些,橫豎添一件衣裳也不費什麼氣力,若是真個着涼了,又是好些日子要受罪了。”錦鷺先勸了一句,看着翠鸞幾個這時候回來了,忙就讓她到屋子裡頭將先前那件月白灑花繡墨枝紅梅的披風取來,這才自己轉過頭回道:“至於那個素馨走了好一陣子,少說也有一盞茶的時辰。”
敏君看着小丫鬟端上來的點心,隨意取了兩樣嚐了嚐味道,方纔拍了拍自己的手,淡淡道:“瞧着也是時候了,該去娘那裡一趟,說不得,今日又有什麼事也說不定。”她如此一說,那翠鸞忙就將自己剛取來的披風披在敏君的身上,錦鷺又上來理了理她的髮式衣衫,如此略作整理,敏君留下錦鷺看着屋子,帶着翠鸞並一個丫鬟兩個婆子,一徑向孟氏的屋子走去。
豈料,這才跨出自己的院子,她擡頭就瞧見繁君正從一側扶着小丫鬟趕了上來。微微皺了皺眉,敏君停下步子道:“你怎麼來了?這都病成什麼樣了,還不管不顧想着怎麼樣就怎麼樣的!”
繁君還泛着一點不自然的嫣紅的臉上勉強露出個笑容,白皙的手指輕輕攏了攏身上披着的銀紅緞面夾棉斗篷,咳嗽了兩聲後,她輕聲道:“姐姐,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想着給母親請安……”
“沒的說爲了這麼一件小事兒,白搭上自個身子。”敏君看着這繁君臉色雖比之前的略略好了些,可眼圈兒發紅,雙脣臉頰都泛着火紅,十分不自然,可她還是一臉的堅持,便轉過頭斥責扶着她的丫鬟:“你家姑娘的身子,你們最是清楚,難道忘了先前母親並我囑咐的那些話?竟隨着姑娘的性子,瞧着她都病成什麼模樣了,也不曉得勸阻一番。若是病得更重了些,仔細你們的皮!”
“姐姐,是我自己要過來的,她們拗不過我,只得讓我出來。”繁君看着自己身側丫鬟臉色立時蒼白起來,忙就將話題轉了開來:“不怕姐姐笑話我的小心眼,只是有些事兒,若是沒個清楚,我心思真真是……”
“好了。”敏君的臉色有些難看,心裡頗爲不喜:“你當日既是下定了決心做了那樣的籌劃,就該知道有些事兒一旦發生,那局面便不同了。局勢不同,哪怕再有心,也是莫可奈何。你有自個的選擇,我也有自己的立場,我們誰也無法對這個說什麼,不是嗎?”
隨着敏君的話一句句落下,繁君眼中的神采便一點點暗淡了下去。但到了最後,她還是沒有太過顯露出情緒,只是輕輕垂下眼瞼,淡淡道:“姐姐的意思,我曉得了,原也是我的奢望,想得多了。”說完這話,她勉強再勾了勾脣角,胡亂尋了個由頭,就扶着丫鬟匆匆走了。
看着她離去的身影,敏君靜靜佇立許久,方纔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轉頭向孟氏的屋子走去。從方纔繁君的舉動看來,自己先前對她的那些善意,她並不是不清楚,只是對她而言,碧痕更爲重要而已。可她到底還是選擇了碧痕,做出了那樣的籌謀,自己雖然不想對她下黑手,可也不能讓孟氏因爲自己的一點小心思而有所顧忌。
所以,繁君,如果你不能成爲探春的話,我只能對於避退三舍了。
心裡想着那些事,敏君低着頭走入孟氏的屋子裡,笑着上去與她請安,再說起今日的事來。當然,蘇曜的事,她也不敢多提,只是從旁觀者的角度,彷彿從不認識顧紫瓊一般,單純爲馮嫺的處境憤怒、擔心。
“你說那是個姑娘?”孟氏聽了一回,皺了皺眉頭,臉色已經有些難看起來:“你真的看清楚了?”
“娘,這個女兒怎麼能看錯眼了。那姑娘大概二十許人的模樣,容貌極美,額前留着些流海,也不曾將髮髻整個盤起來,衣衫料子雖好,卻也是簡單大方的衫裙。怎麼看也就是個大家閨秀一般的女子。”敏君略略描述了一番,末了方纔遲疑着提起一句話來:“只是她形容綽約,娉婷生姿之中,竟是透着一派自然,並不是小家碧玉的模樣,倒很有些大方的氣度。”
“這事情……”孟氏的臉色越發得難看了,她先前聽到說是什麼青樓女子,便覺得那蘇曜着實太過輕浮,眼下聽到是個正經的姑娘家,雖然覺得略略放心了些,但想到馮嫺那裡對這個女子更那挾制,還是嘆了一口氣,道:“若真是個良家女子,倒真是個難題了。罷了,我們到底是外人,在這上頭也說不得什麼,你明日早些起身去一趟蘇家,將這事兒細細說與你馮姨聽。至於旁的話,你卻不必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