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一張嘴,總讓人心底有些說不出來的喜歡。”朱欣笑了笑,拉着敏君出了院子,方眉頭微微皺起來,低聲道:“這顧姨娘真個破了相,父親那裡知道了,該是怎麼辦?”
“涼拌。”敏君吐出兩個字,神色間也頗有幾分不以爲然,當下便道:“這事兒我們是不能多理會的。只將事兒回明白了,看着便是。”
朱欣聽得敏君這麼說,心底那些疑惑越發得多了,當下拉着敏君到了自己的屋子裡,又是令人烹茶端點心的,完了,便是打發了所有的丫鬟婆子,低聲詢問起來:“聽着你的意思,這裡頭還有不少內情?”
“說着這事,我也有隻略路曉得幾分——那顧姨娘原是內閣大臣顧廣宇之女,便是原先也曾與父親定下婚約的。只是因爲後頭那顧大人犯了大罪,方被拖累了。後頭也不知道怎麼的便成了個青樓女子,再被父親納入府裡頭。”敏君稍稍篡改了有些,將江頤的事兒隱去,一面道:“因着這個,母親也多有些手下留情,加之母親也是與父親是青梅竹馬的,舊日與這顧姨娘說不定也是個相識的。一發得將這顧姨娘的事兒擱下,不願多理會。”
“原是有這麼些舊年的事兒擱在裡頭。怪道你總是讓我不要理會。”朱欣聽完這些話,也有些感慨,只低聲嘆道:“說來這個也真真是世情多變,人生叵測,總這麼一陣風一陣雨的,誰也料不得後頭會怎麼樣。”
“只消自己問心無愧,謹慎保身,想來多半也還是能安安生生過一輩子的。”敏君笑了笑,伸出手端起邊上擱着的茶盞,低頭啜飲一口,便放下來道:“要我說,這世上最是難過的便是一個貪字,時時禁戒着,倒還罷了。”
“你倒是做起才女的款段來了。”朱欣聽得也是一笑,暫且將心底那些感慨擱下,只伸出手指頭彈了敏君額頭一下,又是笑道:“咱們好好過日子便好。至於這件事兒,既然你這麼說了,我也只能繞道走的。你且放心,我心底都是有數的。”
“那便好。”敏君笑了笑,伸出手指頭拈起一塊魚糕,嚐了兩口,卻也是擱下了:“這魚糕雖是新鮮,但味道卻略略鹹了點。姐姐這裡擱着挺多的,想來也是喜歡這個的?”
“我是喜歡這個魚糕,鮮嫩爽滑,又是不甜膩。只是有些姑娘奶奶過來嚐了,都是嫌棄,說着是有些腥氣。倒是沒什麼說鹹淡的,看來你倒是個口味輕的。”朱欣笑了笑,伸出手也拈起一塊魚糕,面露笑容地咬下一口。
卻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原本覺得十分喜歡的魚糕入了口,腹內便往上涌出一股酸嘔之氣,讓她忍不住皺起眉頭,一手捂着嘴,一手按住肚子,低頭嘔了起來。
敏君看着吃了一驚,也是無暇思索,忙就是一面拍着朱欣的背,一面往外頭喊道:“快來人!”喊了兩聲,她又是轉過頭看着朱欣,見着她臉都白了,越發得擔心,卻也沒什麼旁的法子,只得一面繼續拍朱欣的背,一面急急問道:“怎麼忽然便是吐了?可是什麼地方不舒服?”
說話間,外頭的婆子丫鬟也是趕着進來的,當即便是團團圍了上來,只是看着朱欣嘔得面色發白,卻也無處入手,隻手忙腳亂不知道該做什麼。敏君見着,忙是分派道:“趕緊請大夫,再端熱湯,絞了巾帕來。”
這話一說,立時又有人去行動了,敏君瞅着朱欣雖是不斷的嘔着,卻是不曾吐出什麼來,當下忙就是扶起她,自己攙扶着右側,又是讓人扶着另外一側,將朱欣送到榻前躺下來,這才鬆了一口氣:“可還好?”
“沒事兒。”朱欣微微睜開眼,看着敏君滿臉擔心,便有氣無力地笑了笑,道:“今兒也不知道怎麼了,忽而便是如此。想來是什麼地方不大好,自個倒是沒發覺。”
“先吃一口茶來漱漱口。”敏君看着朱欣神色有些發白,但是精神卻還是有的,當下也放鬆了些,又是吐了一口氣,道:“可真真是嚇着我了。忽而便是如此,我還當那魚糕、”說到魚糕,她猛然一頓,腦中閃過個念頭來,只盯着朱欣的腹部不說話了。
朱欣漱口擦臉之後,看着敏君面色略有些古怪,便也有些奇怪道:“你只盯着我做什麼?難道我還長出花兒來了不成?”
“長出花兒指定是不能的,倒是有幾分多了個小寶寶的可能。”敏君看着朱欣這麼說,眉梢一挑,便是道:“都說有孕在身的,起頭的時候最是對氣味兒敏感。你身子康健,哪裡來的什麼不妥當的。我思來想去,倒是覺得這事兒會不會是……”
敏君這麼一說,朱欣也是怔住了,她過門也就是這一兩個月的功夫,便是這麼快的……可想着孩子一事兒,她又有些激動,會不會真個是那個?若是真是的,自己……她這頭想一想,那頭想一想,半晌纔是露出難得的期期艾艾的神色來,低聲道:“你說,這真的是?”言辭之中,還大有懷疑之意。
敏君笑了笑,只抿着脣道:“我也是瞎猜着的,說這是如此,但真是什麼緣故,還得請了大夫過來看纔是。我雖懂得些許養身的東西,可實質上的事兒,卻是拿不準的。”
這話一說,朱欣臉上的驚喜與疑惑之色便少了幾分,低頭思量半晌,算一算日子,倒也只是略略推遲了幾日,並不能十分拿得準,當下越發得將這件事兒往下壓,半晌纔是道:“想來也多半不是吧,哪裡能這麼快呢。或是什麼地方出了點差池。過兩日,也便妥當了。”言下之意,竟有些不願看大夫了。
“好不好,都是讓大夫看一看。我瞧着你先前臉都白了,若不是那個,卻也不是小事兒。”敏君只覺得朱欣多半是懷孕了,可是大夫沒過來看,她自然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先讓大夫過來仔細診斷妥當了先。
朱欣心底一半兒有些期待,一半兒有些遲疑,正在這會子,那邊不多時便來了個大夫。敏君聽得一怔,訝然道:“這麼快便是請來了?”
那過來通稟的婆子臉上有些發紅,只低聲回道:“那邊還沒收拾妥當,便只讓大夫在那裡候着,老奴想着既是如此,不妨讓大夫先來看看大少奶奶。”
“也好。”敏君點了點頭,自己避到一邊的屏風裡,邊上的丫鬟婆子便是將朱欣榻上的簾帳落下,又是取來一方大帕子,擱在朱欣伸出來的右手上,方請那大夫過來診治。
那大夫原也是有幾分名頭的,在富貴人家也是走慣了的,自然知道禮數,待得走進來後,目不斜視,神色嚴肅,坐在那牀榻邊擱着的圓凳上搭上兩根指頭切脈,半晌過去,纔是道:“這位奶奶有喜了。”
他言辭平淡,也不見着有什麼賀喜之詞,倒是顯得十分的嚴正。邊上的丫鬟婆子聽得都是一怔,半晌才都是露出笑容來,卻礙着這一個生人在,不敢做聲兒。敏君站在屏風後頭,聽得這話,立時道:“請您開一副安胎藥。”
說着這話,立時便是有婆子請了那大夫出們寫藥房,而後直接引出門,但這等喜事兒,自然是有紅包的,少不得與他塞了個石榴花開的荷包兒,裡頭放着兩錠金元寶。
這邊如此,那邊朱欣與敏君也是十分歡喜,邊上的丫鬟婆子連連道喜,朱欣臉上真真是紅潤如桃花,當下便笑道:“瞧你們嘴甜的,吩咐下去,今兒這裡的每人賞一份月錢,賬本便記在我身上。”
那些丫鬟婆子越發的歡喜,少不得更似穿花蝴蝶似的來來往往,又是行禮道福的,又是上前來恭維的,敏君看了半晌,便開口道:“好了,才前頭有些不舒服的,這會子若是再鬧騰,只怕等會兒又是要折騰了。你們且下去,將那窗戶支開一點兒,也好讓屋子裡不那麼悶。我與姐姐說說話兒。”
敏君這麼一說,自然無人再敢多說什麼,不消多久,這屋子便又是清淨下來。只那朱欣臉上歡喜的笑容,激動的紅暈,卻還是沒有消下去,看得敏君重頭坐在自己身側,她便帶着些許激動,道:“沒想到真是應了你的話。我、我……”
“姐姐莫要激動。”敏君伸出手撫了撫朱欣的胸口,看着她一雙眼睛熠熠生輝,十分歡喜不盡的模樣,到是有幾分好奇,笑道:“說來我倒是忘了說一聲恭喜姐姐呢。”
“你不知道,我對着這事兒擔心了多久。”朱欣稍稍平靜下來,便略有幾分不好意思,只微微紅着臉,低聲道:“蘇家雖是十分好的,相公婆婆也都尊重,可我心底總有些疙瘩——我並無兄弟姐妹,只怕這生育上面有些不好。這婆婆相公待我越好,我便越發得擔心,生怕這上面真有些不足。沒想着,倒是來得這般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