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請進來。”敏君聽得蘇瑾來了,雖說心底還有幾分說不清的複雜心思,但也忙忙站起身來,一面發話令錦鷺等人端茶並細點果子來,一面擡步向外走去。雖說近來蘇瑾的事兒不多,尚有幾分閒暇,但除了休沐的日子外,平常也就是送來東西物件,偶爾得了閒暇,方能過來的。
今日原不是休沐的日子,敏君自昨日聽聞他過來,便知道有些別的緣故,當下除卻將自己先前猜出來的一些甲骨文收綴收綴外,暗地裡也是打發着人出去詢問。只是不曾得了什麼信兒罷了。
“敏兒。”就在敏君趕着出了內室,那邊蘇瑾已是打起簾子跨入室內。見着敏君正巧趕着上來,他當即便輕聲喚了一句,卻是柔聲細語,端然是深情得很。敏君聽得這一聲略有幾分纏綿之意的呼喚,不知道怎麼地臉頰微微一熱,只略略撇過臉,上前來行禮廝見,道了聲萬福。
蘇瑾看着眼前粉頸微紅的敏君,臉上的笑意更深,只伸手將她扶了起來,一面打量着敏君的衣着,一面握着她的手,只覺得觸手微涼,便輕聲笑着道:“眼下天寒露重,雖說今日晴朗無雲,略有幾分暖意,但也比不得金陵,卻是要多穿一些。”說着這話,他瞧見錦鷺從裡頭取了一件披風彷彿欲給敏君披上,立時伸手將其接過來,極是自然地爲敏君攏上。
這敏君倒是沒有想到蘇瑾這般舉動,一時也是有些愣怔,待得事兒過去了她方緩過神來,那臉上由不得漲得通紅,連這話也有些說不大出來了,只低聲說了兩句話,就拉着蘇瑾往那日常常起臥待客的小花廳兒走去。蘇瑾原是有幾分興興頭頭而失了往日在旁人面前的端正規矩,敏君這一番舉動出來,他自是有幾分懊惱自己的不尊重,讓敏君在幾個丫鬟面前失了臉面。只是這事兒都已經做了,且看這敏君雖說是燥得慌,但也沒有惱怒,蘇瑾心中又有幾分歡喜,一時間倒也是如敏君一般,略略有些發懵,直到被拉入小花廳裡頭,聽得外頭丫鬟一陣嬉笑,方是臉皮發紅地鬆開抓着敏君的手。
而這一邊的敏君所說也有幾分羞澀,但到底不是尋常的小姑娘,只待得涼風拂面半晌,便也舉動自若,言辭舒展,並沒有那等扭扭捏捏。見着蘇瑾略有幾分侷促,她將那心緒收綴妥當後,反倒是嘲笑他起來:“往日裡真真如同泥捏的人一般,任是怎麼搓揉就是面不改色。今日倒是吃了辣椒一般,臉上也辣辣起來?”
聽得這麼一番話,蘇瑾倒也是笑了,伸出手將敏君的手重頭握住,拉着她肩並肩手拉手一併挨着坐在一側的榻上,一面又道:“原想着自己造次,唯恐你生氣,方有些侷促。倒忘了我們敏君大姑娘最是心胸寬闊,原是肚子裡頭能撐船的,卻是我小家子氣,該挨這一遭嘲笑。”
“這前頭說什麼心胸廣闊,後頭就是說我嘲弄你。倒是不曉得你是讚我還是諷我。”敏君笑着回了一句話,一面從邊上將一個柳葉池塘人物紋的匣子取來,用身邊帶着的鑰匙打開來,一面接着笑道:“不過任是怎麼着,有了這個,你怎麼也得讚我兩句的。”說這話,她已是將匣子打開,從中取出一本用絲線縫得極爲周整的紙箋來遞了過去。
蘇瑾將這個接過來,翻看了幾頁,心底不由得暗暗吃驚,忙就是擡頭看向敏君,訝然道:“這幾日竟能猜出着許多的字,敏妹妹果然是心思細密,才氣洋溢,我卻是遠不如了。”
“什麼遠不如。你原是事多,閒着還得想着這個,籌劃那個,哪裡比的我清閒有空?我雖說是遠不如你,這十倍的功夫花費進去,自然也比你厚一倍的。”對於這些,敏君卻是心知肚明,這不過沾了些現代信息的好處,哪怕沒有十分經意,多少也是在系統的理論學習下成長起來,也知道些漢字的理論知識,自然比蘇瑾更容易琢磨出些東西,實際來說自己還是遠遠不如蘇瑾聰慧的。二來,她也不願意拿着這些自誇自詡,平白讓蘇瑾對自己有了別的期許不說,還打擊了他的信心。
“勞動你如此費心費力,怪道瞧着比往日清瘦了許多。原是我……”蘇瑾聽了這些,不曾生出幾分安妥,反倒越發的慚愧,雖然先前並沒瞧出敏君清減,這會子也越發覺得她有些輕飄,想來費心不少。只是敏君見他面帶慚愧,只覺得有些稀罕,忙就是湊上來打量了幾眼,方攔住話道:“什麼清瘦不清瘦的,往日裡你也不曾這般磨磨唧唧,有什麼大事小事,心裡磨不過去的,總和我說兩句。我或是出個主意,或是做點事兒,哪怕兩樣都做不的,好歹能與你說說話稍減鬱結。自然,我說這個不是表白自個的能耐,而是對你這般言行十分歡喜,想着你當我是個能出主意有見識,並不是那等小風小雨就慌了手腳失了氣力的小女子,或是那等只能管家理事外頭半點大事都說不得的女子。這些心思,我雖是沒有明說,但也以爲你心底明白,我們兩個端端然是相知的。哪裡曉得你今日話裡話外說起來,竟不是這個意思?”
“自然不是。”蘇瑾聽得敏君這麼一通話,說得也頗爲急促,連着章法也不算齊全,便知道她是急了,當即也顧不得別的,只將雙手輕輕搭在敏君肩上,拍了拍後,方道:“我也是因爲知道了一件大事,心裡煩躁,說話便有些不大合適。你我素日便是和氣,萬不要在這上面置氣。”
“究竟什麼事兒,鬧得你如此?”敏君聽了這話,倒是愣了一會,好是半日過去,方訝然問道。
蘇瑾猶豫許久,想着這事雖說極大,但一來他也是猜測,情狀不明,二來敏君素日守口如瓶,其父也與燕王朱棣相處和睦,三則事項太大,敏君到底不過是一個閨閣女子,縱然說出來,也不會有什麼人相信。如此一番想來,他便略有些吞吞吐吐着道:“陛下有心撤藩,燕王頗爲怨憤,聽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彷彿有些大事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