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的人看着她神色不大妥當。便也曉得有些不對,當下誰也不願開口詢問一句。倒是一邊的小沙彌卻是愣怔着的,看着朱氏盯着不放,還當她不大知道這籤文的意思,特特在一邊道:“太太不大曉得籤文?這支籤說名爲倫文敘戲妻,說的是倫文敘。他家中貧,其妻因而改嫁去。及倫文敘中狀元回家。其妻恨錯難翻,跳樓自盡而亡。裡頭頗爲兇險,險象環生,一是窮困;二是夫妻拆散;三是看不開。但若是家和,倒也不算什麼了。”
聽得這話,邊上的幾家人臉色都有些不對勁,她們相互對視幾眼,竟都是悄悄地擡身逼着遠些的樣子。朱氏原就心中不舒坦,看到她們這般,臉色變了變,到底還是撐住不曾多說,淡淡着將那籤文扔到那盤子裡,道:“我原也沒什麼夫妻上頭的福分,想來這籤文也是說的這個。你不必多說了,給我那幾個兒媳婦並孫女兒解籤吧。”
那小沙彌原是又幾分聰明的。只是早有人指點過他的,此時已經將事情做妥當了,自然不會再觸朱氏的黴頭,當下露出幾分尷尬狀,惴惴然說了兩句話,便忙趕着與另外的人籤文。他先前所做的雖然有些莽撞,但解籤這事素來都是正大光明說出來的,偶爾有些着實不大好的籤文,方纔不多說的。只是今日朱氏既是公開說了出來,旁人也便免不得要說一通了。由此,這徐家女眷的籤文便照着次序一房房過來了。
秦氏、西門氏都還妥當,都是中平,一個是盧生夢,籤詩爲:邯鄲一夢幻無邊,數載身榮是熟眠。換卻錦衣歸故里,睡醒還記在心田。只說無求幻象,腳踏實地爲上,小心甜言蜜語,小人作祟。另一個爲孔明借東風,言道:曹操雖有深謀計,智慧難瞞諸葛侯。試看東風都可借,更能流馬木成牛。說的是心存正義,切勿自欺欺人,做事光明正大,纔可以遠離小人,化兇爲吉。
兩人看了一圈,各有所得。便注意自個的女兒所抽的籤文。
其中嘉君婉君倒也罷了,獨璧君是個手快心急的,又自恃是長房嫡出的姑娘,並不多想,就竟自越過孟氏,將自個的籤文取了來:“魯班開山。牛山之木皆常美,獨惜斧工盡伐他。大器大材無足用,規矩不準怎爲搓。這支籤文卻是讓人看了着惱呢。”璧君素來心高氣大的,看着這籤文說是大材小用,便有些羞惱,連着神色都不大好,竟沒瞧見下頭說得什麼謹防小人,摒棄惡習等話,自顧自將這籤文放到一邊,不再理會。秦氏瞧着她這樣,到底瞧着有外人在,不欲自個女兒露了短處,忙就轉頭看向婉君嘉君兩個,岔開口道:“瞧着籤文的次序,下面似是嘉君、婉君,倒不曉得你們得了什麼。”她雖是有心爲女兒解憂。卻忘了一側的孟氏爲璧君等人的長輩,原是該比照着次序來的。畢竟,這家裡頭也便算了,到了外頭有旁人在,再怎麼着也得按着規矩。
這個,朱氏不理會,西門氏卻有些皺眉,只是耐不住秦氏再三催促,便推了推嘉君的手,笑着幫她取出籤文翻讀:“嘉君這個籤文喚作馮暖客孟嘗。珠履三千客孟嘗,誰人識得有鷹揚。其中彈鋏歸來者,便是英雄志莫當。倒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意思?”
“女施主,這原是中平的籤,卻又有巨眼識英雄之意……”邊上的小沙彌笑着上前來湊了幾句話,嘉君聽了,倒也添了幾分得意,脣角翹了翹,笑着將那籤文求了來:“這支籤文倒有些意思。”
這連着數支籤文,竟只得嘉君的最好,西門氏少不得生出幾分得意,正是想要說些什麼,她忽然聽到略遠處的幾個婦人低聲說話,隱隱約約傳過來幾個詞:“傳言、真的、苛待、長幼……”她心知這事情是秦氏挑起來的,但若是細細分說,倒顯得自個女兒不敬長輩,當下忙就是與孟氏道:“瑛娘……”
話還沒說完,那邊的璧君便爲婉君取來籤文,摔到那小沙彌的懷裡,道:“說那些沒的有的做什麼。瞧瞧這個籤兒。”
那小沙彌見了,忙就是接住,也不曾多想什麼,就是照着璧君的說法細細地讀了起來:“這簽名爲東施效顰,下有四句詩。浣溪紗女美無雙,媚至吳王國破亡。最惱東施效顰笑,山雞豈可勝鸞凰。這西施、東施各爲何人,女施主自然曉得,此籤說的是凡事安分守己,強求妄想,反爲不美,必凶多吉少。”
這一簽也是下下的,旁人見了略有不舒坦,但朱氏聞言,臉上反倒多出一分高興,甚至還爲此略略點頭,彷彿很有些滿意:“不過一個玩意兒,並沒什麼意思。”說完這話,她方纔記起孟氏並敏君、繁君的籤文還不曾出來,立時令小沙彌將三人的籤文說出來。
孟氏自然是曉得朱氏心裡頭的意思,這一點小事,她自然不願生什麼是非,當下與敏君繁君使了個眼色。便將三人抽的籤文次序說了出來。
那小沙彌取了三支籤文,不過看了一眼,就露出笑臉來:“這三支倒是極好的籤。夫人這支爲上吉,名爲王道真誤入桃源。兩位姑娘都是中吉,一爲獨佔花魁,一爲顏回樂道安貧……”這話還沒說完,那邊的朱氏便已經沉下臉道:“果然是好的?那邊與我瞧一瞧。”說完這話,她伸出手將三支籤文奪了來,低頭一看,心裡越發難受。
旁的不說,頭一個孟氏的王道真誤入桃源。寫着上吉兩字,四句詩爲:枯木逢春盡發新,花看葉茂蝶來頻。桃源競鬥千紅紫,一葉漁舟誤入津。後有小楷:得此籤詩,否極泰來,枯木逢春,一切佳景,不必強求,順其自然,必得所歸。
末了,後頭還有財有望,病可愈,蠶獲利,婚有緣,家宅吉,行人歸。養六畜,好向前,問六甲,瓜瓞綿,若謀望,福祿全等三十六個字,各個都說好的。
朱氏想來最厭三房,看着這孟氏的籤文如許好,自個卻又是差的,她的嘴角略有些抽搐,正是想要說些什麼,一邊坐着的一個誥命夫人已經笑着湊過來看了幾眼,稱讚道:“這等籤文着實少見,可見夫人福氣不小,竟得了這麼個好兒媳婦,日後必定不愁什麼的。只是不曉得另外兩位姑娘的籤文如何了……”
朱氏聞言,雖然心中惱怒難受,但還是強打起精神,略微賠笑了兩句,只看着下面寫着中吉兩個字,便沒心思再看下去,遂將那三張箋子擲於案上。揉了揉自個的眉間,就冷聲道:“這籤都是曉得了,自己收着便是了。我先前便覺得頭疼,倒也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聽得這話,徐家一干女眷自然別無他話,再想着今日朱氏觸了黴頭,正是生氣的時候,越發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輕忽,當下忙着奉承套好,句句話都透着花團錦簇,生生將氣氛轉了過來。
只是經了這樣的事情,朱氏到底沒心思再留,當下又聽了旁人家的籤文,與她們再說些話,將孟氏並敏君繁君三個明裡暗裡貶低斥責了幾句,也便懶懶着要回去了。秦氏渾然不覺邊上各色人等的目光略有變動,西門氏雖然心中納悶,但到底不曾聽到什麼傳聞,只當自個想得多了,也款款起身隨着朱氏而去。
至於孟氏,她心底卻有些歡喜,到底,這籤文也算是好兆頭了。只是在朱氏的面前,不敢露出一絲一毫的欣喜之色,她就慢慢地站起身來,低頭伏小,仍舊好生服侍着朱氏。如此,一行人便也沒再拜菩薩,略略與了一些香油錢,就自己上了轎子,趕着回去了。
其中,孟氏照着往日的例子,原爲最後一個上轎的。有着如此,她也趁着這個機會,招來丫鬟甘棠囑咐兩句,方纔自己提着裙子上去了。
“娘,您吩咐甘棠做什麼去了?”敏君從車窗往外看,瞧見那甘棠尋了個不起眼的地方,與一個小沙彌細細說了幾句話,彷彿還留了一點銀子,心下有些好奇,便轉過頭與孟氏道:“可是有什麼着緊的東西落了?”
孟氏看着她帶着關切的臉,笑着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髮,輕聲道:“這滿府的姑娘,人人的籤文都是知道的,唯獨你們兩個,不曉得自己抽中了什麼。雖然也不過些許 小事,但我能補上一點的,自然要爲你們補上一點的。不過,這事兒該是如何,你們自己記在心中,可不能多說什麼,免得傳到外頭,到讓人覺得我們三房輕狂。”
聽得這一句話,敏君與繁君兩個都是有些發愣,半日方纔醒悟過來,忙就是湊上來詢問,臉上也露出笑容來。繁君且不必說,便是敏君這會子也多了三分信息。這裡面的由頭也簡單,要曉得,就算是現代有些算命之類的說法也大爲盛行。信與不信還是其次,但若是抽了籤文卻不曉得結果,不論是誰,都會有一點子牽念的。
對此,孟氏自然也是曉得的,她笑了笑,正是想要說話,那車轎略略緩了緩,甘棠便打起簾子從外頭進來了:“三奶奶,這是您吩咐取來的籤文。王道真誤入桃源是奶奶的,獨佔花魁是三姑娘的,顏回樂道安貧是四姑娘的。”說着話,孟氏已經接過這籤文。她低頭看了一會,方纔擡頭與甘棠道:“這事都處置妥當了?萬不能讓太太曉得,平白多出一樁事兒來。”
“都已經處置妥當了。”甘棠低聲應了一句,臉上卻露出些許踟躕的神色。孟氏看在眼中,原想問兩句的,但想着這麼個地方,實在不是說話的,便道:“處置妥當了便好,別的什麼話,回去再說,這裡人多口雜的,並非說話的地方。”
這話原是點醒甘棠,不該說的事兒不能透露出去,有些話還得嚥下去的意思。甘棠聽在耳中,自然頗有些明白,當下點了點頭,輕聲應了:“奴婢曉得的。”見着如此,孟氏也沒再多說,吩咐兩句話,就將這甘棠打發了下去,笑着回過頭與敏君道:“可是抽中了什麼不成?笑成這麼個模樣?”
“娘,您瞧瞧您的籤文,再瞧瞧我們兩個的,怪道太太生氣,原來我們竟是最最好的幾支籤兒呢。”說着這話,敏君先將孟氏自個的籤文遞了過去,評說了兩句,方纔又將自己並繁君的也遞了上去。
孟氏接過這兩支籤文,先將敏君的看了一通,只見淡黃的箋紙上頭墨色纖細,起頭寫着獨佔花魁四個字,邊上有更小一號的字撰着中吉,後面便是四句的籤詩:小樓春雨聲初歇,徘徊街頭屐不停。忽聽賣花人入巷,一枝買得慢慢行。
後頭解道:獨佔花魁,魁者,首也,暗含享福大也。然春雨將歇,步履不絕,意爲事不絕心細膽大。後忽聞有賣花者,入巷買得花一枝,而慢慢行路,則勸行事淡然,不可急速,能謹慎自無差錯。依此慢慢行三字論之,則平安大吉,凡事亦平穩無礙。
後頭依着孟氏的樣子,也提了三十六字的評語:謀望事,要仔細,病與孕,慎爲貴,婚可求,行漸至。畜與蠶,得利微,宅平安,將有喜,問求財,少爲美。
“這籤文倒還妥當,雖不過中吉,卻平中有深意,暗有富貴榮華之相,只是你素來謹慎小心,倒也不必十分惦念了。”孟氏再三看了,方纔將這籤文塞到敏君的手裡,目光柔和着道:“若是真能依了這個籤文,日後我必定親身前來叩拜佛祖,施衣舍粥,爲你祈福。”
敏君聞言,倒是有些慚愧,忙就是拉着孟氏的手,低聲道:“娘,不過一個籤文罷了,哪裡能十分作準的?要是真的準了,那可了不得呢。旁人且不必說,只太太那裡可就麻煩了。”
“傻丫頭,旁的娘不曉得,這個還能不曉得,不過盡心祈求罷了。唉,世事多艱,於女子猶甚,我每日看着你,少不得都得擔心再擔心,生怕哪一**也受苦。”孟氏嘆了一口氣,轉頭就瞧見敏君傷感,繁君低頭,知道自己這一次露得太多,便忙笑着將繁君的籤文取出來道:“好了,沒得倒是招地你們難受,且不理會那些煩心的事兒,將繁丫頭的籤文看了是正經。”
說着話,孟氏就是將繁君的籤文攤平,低頭細細地看了起來。這繁君的也是中積,頂上寫着顏回樂道安貧,籤詩爲:陋巷簞瓢不足愁,旁人見此甚爲憂。不知樂道忘貧乏,亞聖芳名萬古留。
“顏回乃是儒家先賢,又是復聖,這寓意已是不錯,看着籤文也是極好。”孟氏不曾看下頭,就由不得先開口先稱讚了一句。再瞧着後頭的解釋,也是鐫着:凡事務須要忍於貧苦,一切財利,不可貪戀,一於真心修善,則實至名歸,名垂不朽矣。就算貧乏終身,亦無礙也。 她眉梢一挑,倒略微露出個笑容來:“只是這與女兒家略有不宜,畢竟這陋巷簞瓢也太艱難了些。不過下頭的寫得倒是不差。”說着這話,孟氏看着低着頭也不往自己手上箋紙瞟一眼的繁君,將它塞了過去。
見着如此,繁君臉頰微微一紅,擡頭看了看繁君,到底還是不曾多說什麼話,只低下頭將那箋紙收了起來。若是平日,孟氏也沒心思與她說什麼,但今日心境大好,她倒是和顏悅色了許多,說起話來,也對繁君多了三分真心。
繁君聽着這話,雖然知道自己與孟氏敏君兩個多半是不能全然和氣相處的,但此時卻也有些感動,當下說話臉色也比平日更有些感情投入進去了。由此,這一路上,三房的車轎裡頭竟還頗有些欣樂。
及至到了府內,朱氏心緒不定,看着孟氏的眼神越發得不好看,只送茶送點心的那會子,便連着瞧了幾次,每次都是眼冒火光,顯然是遷怒的意思。孟氏倒也罷了,早就做好準備了,但敏君將這個看在眼中,卻頗爲焦急:那蘇瑾與自己說過,不出三日便有見效的,怎麼着三日過去了,一點風聲都沒有?她瞧瞧這個,又看看那個,到了最後也只得攥着帕子沒再說話。
朱氏略略吃了一點茶,覺得自個心頭的火氣平復了一些,但擡頭看着孟氏低頭平靜的樣子,那不知名的怒氣又由不得冒了出來:“謙哥兒媳婦,你知道……”這話才說了一小半,外頭忽然又丫鬟回稟:“老太太來了。”
原本或提心吊膽,或咬牙切齒,或冷眼旁觀,或百無聊懶,或幸災樂禍的一干人都是愣住了——王氏素來是個輕省不願多說什麼多做什麼的,自從將家務全都交與朱氏後,日日不過吃齋唸佛,聽些彈詞話本的,總愛呆在屋子裡,等閒事情是驚動不到她的。今兒道是怎麼了?
心裡這麼想着,一干人都忙站起身趕着去相迎。豈料這邊才站起身,那邊老太太就是從屋子外頭跨進來了:“罷了罷了,今兒任是什麼事兒,都且靠邊兒去。除卻大太太、謙哥媳婦留下,旁的人且退下去。”
這話一說,衆人都是一頭霧水說不清楚,但敏君瞅着老太太王氏鐵青的臉,緊緊皺着眉,心裡卻模模糊糊冒出個念頭來。只是礙着這會說不得話,她看了看孟氏,見着那還是神情安靜,雖然心中仍有些焦急,但還是輕手輕腳地隨着衆人走了出去。
這一處屋子的話是聽不見了,但敏君對蘇瑾知之甚深,雖然擔心,倒也沒有到十分憂愁的地步,當下在屋子外頭停了一會,便被在一側候着的繁君拉到院子裡了:“姐姐雖然擔心,但老太太都發話了,到底不能在外頭打眼。這院子裡有一處亭子,站着高些,等母親出來了,咱們必定能看這見的。”
“原是我糊塗了。”敏君勉強露出一絲笑意,隨着繁君分花拂柳,一併走到離着屋子三十來步的小亭子裡,略作清理,便坐了下來。這纔剛剛略微安頓下來,兩人還不曾說什麼話,卻聽到低下忽然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
這原是黃昏時刻,風雖不大,但天色漸暗,周遭又多是繁密花木,倏然間有了這等聲響,敏君與繁君都是有些悚然而驚。不等敏君有反應,繁君就由不得伸出手,帶着一點驚恐地拉住敏君的手臂。
“這麼說,大太太這次真真是沒面子了。”就在這時候,一道帶着笑意的話突然傳了出來,敏君與繁君聽得一愣,下面便又有話傳上來:“唉,說來也是自作孽。聽說這個長房的三媳婦,雖然是個庶出的,卻也有兒有女,邊上也有三個妾室,待大太太更是半個不字也沒說過,半步也不曾多走,賢惠着緊呢。偏生大太太因着三爺的緣故,沒的有的刻意刁難。這日久年深的,哪裡能沒風聲傳出去的?只不過,能到菩薩佛祖都瞧不過眼,特特給了個倫文敘戲妻的籤子,可不是傳得沸沸揚揚起來。人人都說,這是點着大太太嫌貧愛富,有心刁難,致使家宅不寧,夫妻失和呢。要不然,這餘杭一趟回來,怎麼三爺就轉了性子,竟是日漸待三奶奶好起來?”
聽到這裡,繁君驚詫到了極點,一雙眼睛瞪得極大,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被敏君用手堵住了,只湊在耳邊悄悄道:“別理會,咱們再聽下去。”
說話間,另一個丫鬟也是開口說話了:“如何不是呢。也是大太太子嗣繁多,方纔捨得如此,咱們太太不過兩個兒子,素來疼愛如珍寶,怎麼會刻意刁難,巴不得自己兒子家宅不寧鬧出些什麼去?老太太素日對大太太還好的什麼似的,今日大太太可是丟醜顯眼了。先前那些傳言倒也罷了,多半人還是不信的。經了大太太今日佛堂讀籤那一事,幾個官宦人家都是看見了,可不是……”說到這裡,兩個丫鬟都是唧唧咯咯的嬉笑起來。在她們看來,閒着無聊,說起主子的閒事八卦,最是平生愜意的事兒,且自家太太是與大太太雖然是兄弟妯娌,卻向來不和,樂得聽到大太太朱氏的閒話。也是因此,她們兩個方是這般膽大肆意。
聽了這麼久,敏君與繁君兩個自然猜得她們所說的太太,原是老太太王氏的二兒媳婦徐祥釋之妻閔氏,論說起來,也算是她們的叔祖母,有老太太在,自然也是至親長輩。也是有了這一點想法,她們兩個越發不敢說話,只聽着下面那兩個丫鬟又說了一通胡話,嘻嘻哈哈離去後,方纔鬆了一口氣。
“原是這麼個緣故,怪道老太太這般焦急,她老人家最重的便是規矩名聲了。”繁君算是鬆了一口氣,想着朱氏素日待三房的苛刻刁鑽,心裡反倒覺得這事兒出來,也算好的。畢竟,這麼的日子再過下去,不說孟氏如何,便是她這個在一邊聽着的人,差不多的也喘不過氣來。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兒,想來日後可是能鬆快幾分了。
繁君能想到的,敏君自然也想得到,且她記得先前蘇瑾所說的話,心裡越發得高興——雖然不是自己出手,原倚靠着蘇瑾而來的,但到底也是出了一口氣,孟氏日後的生活也會好過一些,真真是一石三鳥的好事。
蘇瑾幫着自己這麼多,這兩天自己也得爲他想一想,若是能在那個小三上頭爲他與馮姨出一口氣,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也該多做一點東西,算是儘儘心意。
當下間,兩人各有所得,雖然天色暗沉如水,連着幾盞燈籠也漸漸暈染出些微黃色的光芒,但敏君並繁君兩個還是覺得心頭一塊大石被搬了開來,說不出的鬆快,當下相視一笑,便又重頭坐下來,等着孟氏出來。
這事兒重要,但孟氏又不是什麼着緊的角色,想來再過一會,她也該出來了。兩人心裡頭這麼想着,果然,沒等月出柳梢,那孟氏就出來了。敏君與繁君兩個趕緊從亭子上下來,一邊一個攙扶住孟氏。
“娘,曾祖母的臉色不大好,可是出了什麼事?”孟氏邊上有兩個陌生的婆子在,故而敏君也不敢露出什麼神色,反而帶着一點擔憂,輕聲詢問。
“沒事,不過些許小事,你們兩個還小,不必理會這些。外頭若有什麼傳言,更不能隨意聽了隨意說。曉得嗎?”孟氏緊緊皺着眉,但眼底卻閃着光彩,她頗有深意地看了敏君並繁君兩人一眼,囑咐了兩句。
雖然不曉得爲何會突然出來這樣的傳言,但孟氏是知道這徐家的老太太王氏的能耐:這點小事,對她來說,並不算的十分艱難。想來,照着步驟做下去,不出十日,這傳言差不多就能平息了。
只不過,有了今日這樣的事情,朱氏可不好再對自己百般苛刻挑剔了,最起碼,也會照着規矩來。不然,老太太雖有好一番手段,可保不了長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