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祖宗,可是找到你了!”就在敏君愣愣看着窗外的時候,那邊的墨菊趕了回來,她滿頭都是汗,圓圓的臉上帶着焦急與欣喜:“哎呦,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她先前看到門是開着的,喊了兩聲就忙忙趕出去招人了,一時倒沒有仔細瞧屋子裡的擺設之類的。此時看到窗子也爛了,僧牀上被褥凌亂,還有些血,當下不由得叫了出來。瞅了幾眼,看着敏君仍舊是愣愣的,她便忙忙拉過敏君仔細打量,一面細細整理了那略微凌亂的頭髮、衣衫等東西,一面還道:“小祖宗,你可千萬不要出事,奶奶這一趟都是爲着你來的,若是你出了事,她心裡頭怕是悔都悔不及了。”
“我沒事,回來就這樣了。”敏君知道這丫鬟的不比現代的幫傭,大抵是任打任罵的,一個不如意直接叫了人牙子發買了也不少見,當下微微嘟了嘟嘴,裝出小孩子的神情來:“我口渴了出去找你,都沒找到。”
墨菊聽了這話,又瞧着她沒什麼地方不對,到底鬆了一口氣,忙笑着領着她到了外頭,倒了一盞茶自己碰了碰脣,才慢慢地喂與她:“忙亂了一遭,這茶水倒是正正好了。敏姐兒既是渴了,便多吃幾口吧。”
湊到茶盞邊啜飲了幾口,敏君只覺得甘甜細潤,雋永輕浮,便笑了:“好喝。”
“那是自然的。”墨菊笑了笑,將她抱了起來,一面輕輕拍着,一面又是餵了幾口:“這可不是這裡的僧茶,原是我們家中帶出來的新嫩茶葉,這寺裡的清泉水也不差,兩個配起來後,倒也有些滋味兒。”
纔是說着話,那邊便有個小沙彌趕了過來,道:“女施主,知鬆大師有請。”
墨菊擡頭聽到這個話,就知道孟氏拜好了菩薩,只是想了想裡頭的雜亂,便故作沉吟着道:“小和尚,先前我們出去頑了一會,回來後卻發現那邊屋子的窗子爛了,還有些血,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那可不會是什麼強人來了吧?”
小小沙彌聽了,先是一愣,後趕忙進去瞧了一瞧,那臉色便有些不大好了,可瞧着這兩人都是妥妥當當沒有一絲一毫的傷痕。就知道眼下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低着頭沉着臉,咳了一聲,嘟囔着道:“這事小僧稍後便稟報師兄,兩位女施主先請與小僧來,那邊的幾位施主正候着呢。”
聽了這話,墨菊自然沒有再說什麼,只點了點頭,便抱着敏君一徑趕到了另外一側的精舍外頭的院子裡。
“奶奶。”墨菊瞧見孟氏三人,忙就是趕上來行了個禮,將敏君放了下來。敏君見了孟氏,到底喊了一聲娘後,纔是乖乖湊到她的身邊。
孟氏瞧見她們兩個來了,敏君也都是整整齊齊安安靜靜的,也沒生疑,笑着摸了摸她的頭,擡頭與一側的知鬆和尚道:“知鬆大師,我們在這裡也等了一刻鐘了,無稽大師多久纔會接見?我們這些大人倒也無礙,可敏君到底是小孩,若是要等久一些,可就得讓她去屋子裡等着。”
那知鬆聽了,連忙露出個笑臉,行了個禮後,方邁開腳步走到一側的精舍外頭與兩個守在那裡的和尚說了兩句。也不知道他聽見了什麼,半晌後轉了過來,滿臉笑道:“孟施主不必焦急,也就這一會了,馮施主便可出來了。”
“大和尚這般確定,那位馮施主可是常來此地?”孟氏聽了,倒有些興致,橫豎站着也是無事,便開口探問道:“可也是求些什麼來着的?”
“這……”知鬆猶豫了一下,看着孟氏興致勃勃,便略微透露了幾分:“那位馮施主倒不求什麼,只因自小隨母親常來鄙寺之中,便養成了習慣,每隔三五月便會來幾日。”說完這個,他臉上又露出些微嘆息的神色:“只是有些可惜了。”
聽到這話,孟氏雖然還有些好奇,可也知道有些話是不能多說的,當下點了點頭,便是含着笑道:“那還真是比我這有事才拜佛的虔誠,日後想必也有善報。”
這話纔是說着,那邊精舍大門便是打開了,又一個身着石青緙絲碧桃蝶雀女衣,下面微露淺金細褶裙,滿頭珠翠的秀麗少婦扶着丫鬟款款而來。這女子容貌端雅,瞧着沉靜柔和,但眉眼間卻透着一絲軒昂郎闊。孟氏看着那衣衫人品,便知道不是普通人,當下讓了一步,略略避到右側來。
那少婦見了,微微側過頭與身邊的丫鬟說了兩句話,就轉過頭領着五六個丫鬟慢慢走到孟氏一行人的身側,露出個笑容,輕輕點了點頭:“今日與無稽大師多說了兩句,倒是勞你久候了。”
孟氏聞言淺淺而笑,擡起頭輕輕掃了那少婦一眼,便凝視着她的眸子,神色溫和着道:“方纔來的,倒當不得這話,且是有求而來,比不得夫人虔誠。”
聽了這話,少婦笑了笑,正是想要說些什麼,忽而愣了愣,細細打量了孟氏一眼,纔是訝然出聲:“你是長安侯的小孫女兒,喚名、喚名瑛孃的,可是也不是?”
聽得這話,孟氏臉色微微一黯,卻又不敢怠慢,忙是低聲應道:“卻有些當不得,只是個庶出的罷了。”
“這說的什麼話!”那少婦笑了笑,眉眼裡透着一股柔和沉靜,伸出手輕輕握住孟氏,又嘆道:“當年我還被長安侯抱過呢,就算現在,瓊姐姐也是常見着的,記得有幾次她也有帶着你來見過我們的,你還記得我嗎?”
聽了這話,孟氏微微一愣,卻有些說不出話來,她父親是長安侯的三子,並不打眼,比不得上頭兩個兄長。而這少婦說的孟瓊乃是承爵的長子嫡女,容貌好性子好,繁花着錦一般的光彩人物,自己和她站在一起活像個丫鬟,誰看得上眼?何況還有個同父嫡母出的女兒孟瓏壓着,縱然出來見過幾個人,沒幾日就被嫡母打壓下去,出門都艱難着,其他更別說了。只是她心裡頭這麼想着,面上卻是絲毫不顯出什麼來,只帶着一點笑意道:“瞧着姐姐也很是眼熟,就是一時說不出名字來。”
少婦聽了,便笑着道:“說來也不過三兩次,若不是正在我出閣那會子,瓊姐姐也是常念着你兩句,你又是與她有幾分相似,我還差不得要忘了你呢。我大你三歲,是馮家的女兒,喚名馮嫺,你就按着舊日的說法,喚我一句馮姐姐便是了。”
馮?孟氏聽了這話,略微一想,便知道這是定國公的女兒,至於年齡幾何嫁了何人,卻有些拿不定。心裡想着,她面上卻滿是笑意,當下喚了一句馮姐姐。就在這時候,忽而從右側的小徑上走來一個小孩,身着整齊的靛青織錦袍子,極爲迅速地跑了過來:“娘。”
那馮氏聽了這一聲,忙轉過身彎腰將那小孩摟住,一面笑着嗔怒兩句,一面又是摩挲着身子臉蛋,半日纔是回過神來,拉着他與孟氏道:“這是我的小兒子,蘇瑾,素日我們都喚他瑾官、瑾哥兒的。瑾官,這是你孟家的姨母,那是小妹妹,你還不快些喚人?”
這話一說,旁人倒也罷了,敏君卻是生生抽了抽嘴角,看着眼前這個熟悉的漂亮的小孩,迅速地低下頭去了。那蘇瑾卻是極爽快的,乖乖喚了兩聲,換來一句瑾哥兒當真不錯以及一句蘇哥哥,他臉上微微露出笑容,看着敏君的頭越發得往下低了下去。
馮氏與孟氏再是說了一番話,到底不算十分熟的,便各自散了。敏君看着那蘇瑾遠遠地離開,並沒有說別的話,心裡也是鬆了一分,卻是不知道等她回了頭,那蘇瑾拉了拉馮氏的衣袖,與她說了幾句話兒。
真是想不到,那什麼蘇瑾這麼快就是又見面了。敏君心裡頭想着亂七八糟的事情,也沒在意什麼旁的事情,隨着母親馮氏一併入了無稽大師的室內,吃了一盞茶,聽着那些佛音禪理半日,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沒多久,那馮氏瞧着時辰已經不早了,又想着須的多拜一些菩薩,便再與無稽大師說兩句就告辭而去。到了外頭,那邊早就備下了一桌上上等的素齋。敏君吃了紅棗紅豆湯後,又夾了幾筷子菜餚,覺得清爽細緻,風味獨特,倒也不比孟家的差,比起從前在現代吃過的那些素菜,真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唉,這些也算是穿越的一個好處了吧。
敏君雖然還時不時的回想起現代的父母兄妹,但身處古代,又是覺得身家安全有些問題,想他們的心思也是漸漸有些淡了。再見着孟氏雖然心思重,頗有些心計手段,待她卻是極好,慢慢就有些將她當做自己親近的人,多了幾分感情。
此時瞧着孟氏額上有些汗,想着多少是爲自己拜佛而辛苦着了,她便拿着手帕伸出手輕輕拭去那些汗。孟氏見了,心裡說不出的柔和溫情,忙是伸出手將敏君抱在懷中,一面摩挲着,一面閃着淚光,低低輕喃道:“敏君竟也懂得憐惜母親了,真真是長大了,長大了啊!”
說着話,一滴冰涼就從她的臉上滑落,落在敏君的衣襟之上。
看到她這樣,敏君微微一愣,擡頭看向含着淚光的孟氏,心裡頭也是顫了顫:難道自己這副軀體的原主人竟是不大與自己親生母親親近的嗎?怎麼就是一個小動作,她就是這麼激動了?可瞧着這孟氏,待她可是真心實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