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如是不喜歡,怎麼今日就換上這麼一身來?”敏君眉梢微微一挑,也不接朱欣的話,只笑着打趣道:“可見,這過來和我說話裡頭,還有些別的緣故吧。 ~”
“你這丫頭,越發得機靈了”朱欣聽得有幾分好笑,又有幾分猶豫,一雙眼睛往邊上轉了一圈,卻是沒說話。敏君見着,立時將剩下的幾個丫鬟都撥出去,一面又道:“快說說,到底是什麼事兒?”
“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想問一問你,那定南侯蘇瑜,你知道幾分?”朱欣原是爽利的,此時提起這些事,也就略略避人耳目罷了,自己說道出來,卻是十分自然:“若是有什麼不好的,趕緊與我說了。”
“姐姐沒得打聽這個做什麼?”敏君口中說到一半,也是明白過來:“難道說,是爲着那終身大事兒?姐姐覺得那蘇大哥不甚合適?”
“這倒也不是。”朱欣說起這些,雖說心底有幾分羞澀,但她這麼個性子的,也不願意多露出什麼小兒女情態,只照着自己的心思說來:“我母親與我提了提,說着有些可能,但我想着,你雖說也是嫁入那蘇家的,可蘇家的二公子與你自小相識,又是知道頗深的,也不能做底兒。可那錦鄉侯世子,可不是什麼好的,爲着一個青樓女子,連着髮妻都是要拋到腦後的。這樣的人家,少不得讓人擔心。只是我瞧着母親頗爲看重的樣子,這不,只得過來問一問你。你與蘇家往來頗多,雖然說不盡知道那蘇瑜,總是聽說過幾句的。”
“若是這個,姐姐倒是尋錯了人呢。依我看來,蘇大哥並無不妥之處。”敏君思量半晌,便是將自己平日所聽所見說了一通,纔是又打趣道:“再者,那個青樓女子,姐姐只怕聽得不真切,我與你說,那個可是與蘇大人之前定下親事的顧姑娘形貌肖似之極。照着這說法,那蘇大人,竟是個癡情種子呢”
“不怕是個無情無感的,就是怕那癡情種子呢。”朱欣卻是撇了撇嘴,眉宇飛揚:“大男兒,自是要橫刀立馬,方不負這一腔豪氣,沒得什麼癡情種子,聽着好沒志氣。比如一個男人,一輩子沒什麼情情愛愛,自然是待正室尊重的,若是有了什麼了不得的情情愛愛,說不得就是要將妻兒都是拋到腦後。要我選,竟還是前者好些呢。”
“姐姐這話說得極是。”敏君看着朱欣說起橫刀立馬,一腔豪氣之言時,雙眸熠熠生輝,竟透着一股子說不出來的英氣,心底一怔後,便覺得這話說得着實帥氣,當即便道:“這拋棄妻子的情愛,着實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那蘇大哥,卻是個好的,平日裡不愛旁的,最是喜歡習練刀法,每日都是不忘,總得要一兩個時辰,方纔罷休。若是什麼時候興致起了,一日也是有的。”
“照着你的說法,這倒是個好的。”朱欣聽到這裡,也是點頭,思量半晌,便是道:“既是如此,便隨了母親怎麼做去。旁的什麼,原也是要看緣分兩個字的。”
敏君見着她這麼直截了當,一時倒是怔了一怔,半晌纔是啞然失笑起來。朱欣原本都是一臉正經的,見着敏君忽而大笑,方是羞惱起來,只伸出手擰了她的臉頰一下,道:“人家與你說的是真心話兒,你倒只做取笑。”
“好姐姐,且饒了妹子這一遭。”敏君聽得這話,忙就是伸手拉住朱欣,溫聲笑着道:“你最是爽利的,我原想着你這般,竟不是那等害臊的,便多說了兩句,沒想着……”
“女孩兒的,誰家不害臊。【葉*子】【悠*悠】我自是一般的,倒是你,嘴裡沒個把門的,倒是說的好不利索,若是外頭的人聽見了,只怕都要咬到舌頭——再想不到這名聲極好的徐家姑娘,竟是這麼個的。”朱欣見着敏君仍舊是笑嘻嘻的樣子,便伸出手指頭彈了她額頭一下,嗔道:“你可不要嗔怪我說你幾句,咱們小姐妹暗地裡說兩句,倒是無妨的,可到了外頭卻不能這麼着的。這世道怪着呢,盡是些敢做不敢當的。先前還好,眼下倒是越發的講究起來,什麼女子當如何,女子當如何的,沒得聽了喪氣。偏生這一波還越發得入了人心。唉,也是我們做女子的命苦。”說到後頭,朱欣也有幾分感嘆,她本是個豪氣又爽直的,若是男子,說不得就是沙場上的將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那種爽朗漢子。
只是偏生成了女子,出門多走幾步,都得要被唸叨的。
思及此處,她自個都是有些懶懶起來。敏君見着她如此,雖說不是十分明白她心裡頭所想的事兒,但稍稍捉摸半晌,也就有幾分猜中的,自是笑着勸道:“這世道如何,我們是不能改得,但是這家宅裡頭的,孩子的事兒,多半還能插手一二。與其嘆那些不能更改的事兒,倒不如多想一想能做的。照我說,朱姐姐雖說不能提到上沙場,但若是能在幕後做一女諸葛,或是聽一聽這沙場上面的事兒,竟還是能的。這般一來,倒有幾分得償夙願的意思呢。”
“你說的也是。”朱欣聽得她這麼說,心中微微一動,原本對於定南侯蘇瑜的那點猶豫倒是少了幾分——不論如何,這侯爵之位,他蘇瑜都是自己從槍林箭雨,血火刀山的沙場上面掙來的要知道,他本是錦鄉侯世子的嫡長子,承爵之事是不必愁的。就是這麼着,他仍舊是往沙場掙來軍功,可見本身並不是那等軟弱無用之人。
若是從此出說起,這人,自己的確要好生想一想了。
也是如此,朱欣稍稍怔了半晌,纔是被敏君推着緩過神來,當即臉頰也微微一紅。敏君瞅着她如此,心裡微微一動,雖不知道這朱欣是怎麼想的,但瞧着這微帶羞澀的小模樣,自己若是打趣,說不得就要惱了的,她便眨了眨眼,笑着道:“說來姐姐來得正好,我方做好了一個荷包,自個瞧着卻有幾分說不出的異樣,方纔還想着呢,你過來瞧一瞧,可是有什麼地方不妥當。”
“你做的,自是好的。”朱欣嘴上慢應着,倒也沒再提別的,只是隨着敏君一併到了內室,看了荷包,有時說了一通話,兩人嘰嘰咕咕個把時辰,她方是起身告辭而去。
敏君也不多留她,只笑着說兩句話,便是將她送到外頭坐車去了,方轉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坐下來吃了一口茶,邊上的錦鷺便笑着道:“姑娘,大少奶奶使了素馨過來,說着有什麼事兒,正是在外頭候着呢。”
“讓她進來說話。”敏君挑了挑眉頭,神色淡淡的,並沒有太多的想法。只是在看着素馨低頭款款進來,行了禮道了福之後,才讓她起身回話:“嫂嫂有什麼吩咐的?”
“回姑娘的話,少奶奶有喜了,故而與姑娘通報一聲。”素馨臉上帶着笑容,眉眼彎彎,倒是十分的喜氣洋洋:“奴婢纔過來,見着有客,便等了一會兒,想來這會子滿府上下都是知道了呢。”
“真真是大喜事。”敏君抿了抿脣角,只用帕子擦了擦嘴邊,便起身道:“我也很該走一趟,你且回去,等我收綴一二,便過去道賀。”
素馨忙連聲應了。敏君見着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想了想,令錦鷺將自己舊日收得的一套青花孩童戲春瓷碗取出來,又是用剔紅匣子放置妥當,自己將外頭的褙子換成銀紅纏枝葡萄紋的,便帶着錦鷺等往尚寧的屋子走去。
眼下天氣也頗熱,暑氣未消,錦鷺見着,少不得取來一把遮陽的綢傘,與敏君遮擋烈日,邊上的小丫頭婆子見着,忙也接過她手中提着的匣子並那綢傘,只讓錦鷺扶着敏君。只這般一來,這行動更慢了幾分。敏君見着,微微皺了皺眉頭,道:“不必用着傘,沒得倒是讓人氣悶,且這會子只怕我也遲了,若再這麼慢吞吞的,越發得顯得不尊重。”
“姑娘,急也不在這份上,少奶奶那裡好着呢,便略略遲一點子,也無礙的。若是讓您中了暑氣,少奶奶心裡豈會自在的?”錦鷺忙是勸了她兩句,又是使眼色與衆人,讓她們步子快些,莫要耽擱了:“便步子快些,也就是了。”
“也罷。”敏君稍稍按捺住因爲天氣悶熱而生出的煩躁,只說了兩個字,便不再多言,只快步往前走去。錦鷺等人見着,少不得也跟着將步子邁大些急些。那尚寧所在的屋子雖說在這另外一頭,但也沒多耗費多少時辰,便是遙遙在望。
敏君見着那裡人也不太多,便略略放鬆了些,擡手理了理髮髻,將幾支簪子略略往裡頭靠了一點兒,照着往日的步伐,慢慢走近尚寧所在的院子裡。
外頭早就是有丫鬟候着了,見着敏君過來了,忙就是往裡頭回話道:“大姑娘來了。”說話間,敏君便跨入院子裡,擡頭就瞧見繁君正站在屋子外頭的臺階上面轉過頭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