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君應了,又是說了兩三句話。看着孟氏神思倦怠,頗有些恍惚,便又扶着她到了內室休息,自己坐在一邊陪了好一陣子。這孟氏雖然頗爲感念女兒的孝心,可也不欲她擔心,當下開解了兩句,便打發她回去:“我不過經了許多事,正想着睡一陣子解解乏,很不用你在這裡候着,好不好,還有丫鬟伺候着,我喚一聲就是了。你今兒也是夠折騰着了,也回去歇歇吧。”
見孟氏再四遣她回去歇息,敏君也是無法,又瞅着孟氏精神勁頭不足,倒也不願再讓她爲這一點子小事費神,便起身勸了兩句當心身子之類的話,拉好紗被散了帳子,方纔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外頭早有幾個丫鬟或站或立候着,看着敏君來了,爲首的錦葵忙就是迎了上來。道:“姑娘快請坐,吃一盞茶解解乏,這從早到晚鬧騰了一番,必定是困得很了。”說着話,她用帕子擦了擦手,方纔雙手將茶端與敏君:“這是奶奶昨兒得的茶,名兒卻雅緻得緊,喚作什麼茉莉繡球,比尋常的茶多了三分茉莉香。奶奶還說這茶清香鮮靈,姑娘必定喜歡,只是事兒多倒是奴婢渾忘了這事兒。”
“事兒多,也是難免的。再說,若是早先送到我那裡去,這會子也少了幾分意外之喜。”敏君隨口回了一句話,看着這錦葵仍舊笑眯眯搭着話,並沒什麼急躁不說,三四句話說過來都是透着機靈乖巧的,她倒將甘棠不在這裡而生的擔心去了七分,想了想後道:“母親正在裡頭睡着,我瞧着她的精神略有不足,甘棠此時也不在,只你是個機靈可靠的……”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看着這錦葵滿口應下來,便點頭笑道:“你是個好的,母親這裡就靠你仔細瞧着了,她方纔睡下。你行動可得輕緩些,慢不能驚動了她。”
這錦葵雖與甘棠同爲孟氏的大丫鬟,但上面有着青蓮雨杏兩個嫁與府裡僕從的陪房,甘棠這等行事周全,性子柔婉又有剛強韌心的大丫鬟,下有素馨這個太太送過來的溫柔和氣與人爲善的丫鬟,四下一交雜,竟讓她這麼個伶俐人也顯得愚笨起來。此時得了這樣的巧宗兒,自然想着將事兒做得妥妥當當,也免得下頭的小丫鬟說起她總彷彿一點也比不過那三個不說,連素馨這個剛來的也能壓在她頭上了。由此,她不但一一應下,還提了兩件事,一個是孟氏此時睡了,晚上說不得要睡不着的,廚下必定要備着些什麼,是紅棗銀耳羹好,還是香菇小米粥,抑或桂花粥?另一個卻是徐允謙那邊,孟氏既是睡了,那邊是不是要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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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香菇小米粥雖好。夜裡卻還是油膩了些,紅棗銀耳羹與桂花粥倒都是好的,你將這兩個熬上去,一個做湯,一個做粥,隨母親喜歡就是。至於父親那裡,你派個機靈些的將事情婉轉說了,想來也是沒事的。”敏君將這個說了一通,方纔又笑着道:“我這還得去瞧瞧四妹妹如何,這裡就只得你周全了。”
這一番處置妥當,敏君看着天色太過黑沉,忙令小丫鬟去了一盞燈,自己扶着錦鷺,讓那丫鬟走在前面引路,慢慢的走回到自己的院子裡,方纔噓出一口氣。
“姑娘今兒可真真是累了。”錦鷺看着由不得一笑,看着前面候着的小丫鬟打起簾子,笑着說了一句,就看到那小丫鬟側過臉悄聲道:“姑娘,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等了許久呢。”
敏君聞言腳步一頓,倒是有些疑惑,這繁君來了倒還有幾分道理,這三個怎麼忽然來了?今日折騰了這麼一通,她們若是知情識趣,也當曉得自己這個時候不好接待方是。心裡這麼想着,但她也沒心思理會這三個人爲何來,只想着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大大方方走了進去。
擡頭處,那璧君、婉君坐在左首。嘉君坐在右首,安安靜靜地瞧着氣氛不大熱絡。此時她們看到敏君回來了,嘉君自是站起來喚了聲三姐姐,婉君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璧君卻是極自然地開口笑道:“可算回來了,我還想着今兒事多,你一時半會回不來,說不得這事你湊不上呢。”
“大姐姐、二姐姐、五妹妹好。”敏君笑着上前打了個招呼,又請嘉君重頭坐了,方纔陪坐在下首,輕聲笑着道:“大姐姐這話我卻有些不懂了,到底是什麼事,惹得你們竟在這麼個時候趕過來?是東邊池子裡頭的蓮花從頭生出並蒂蓮來,還是西側的鞦韆架子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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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慣會耍嘴皮子的。”這並蒂蓮原是前頭璧君身邊一個丫鬟傳話傳錯的笑話,鞦韆架子也是昨兒璧君提起的,敏君隨口取了這兩件來說,倒是應景,連着婉君與嘉君都爲之失笑,璧君也搖了搖頭,臉上也多了一分自然的情緒:“你也曉得這麼個時候了,若是那等小事兒,我們沒得過來做什麼,只是忽然有了一樁喜事。便想着送與你高興高興,也好抹去今日的不痛快。”
“到底什麼事,大姐姐,這半日的功夫,我這條魚兒早跳上來咬鉤了,偏生你還不提線。”敏君臉上微微僵了下,就很快回過神來笑着接口,心裡頭卻生出幾分惱怒來:什麼是抹去今日的不痛快?不說旁的,只看在尚德尚禮兩個險些遭難,那什麼不痛快,什麼抹去。什麼喜事,什麼高不高興聽着就讓人生氣。難道在她的眼裡,尚德尚禮兩個的安危還比不得什麼喜事?也就自己是個穿越的,方纔壓下氣惱隨口接話,不然,這一場可有的鬧騰了。
她兀自想了一會,臉上雖然還帶着一抹淺淺的笑意,但看向璧君的眼神越發得不耐起來。璧君卻是渾然不覺,連一邊嘉君冷笑的神情與婉君突然垂下眼用腳蹭着地面的舉動都沒注意到,只自顧自與敏君細細說道:“今日的百花宴我們得了幾分巧,沒等晚上那頤安社便送了帖子過來,請我們三日後相聚滿祥樓。”說到這裡,她臉上露出些羨慕與崇拜的神情,一雙眼睛裡彷彿能放出光來。
敏君看着她猛不丁露出這樣的神色,只覺得莫名其妙,當下皺了皺眉頭咳嗽了兩聲,那璧君竟是渾然不知,倒讓她在疑惑之餘生出幾分好笑來,正是想說什麼,那邊婉君已經接口了:“三妹妹原都在餘杭,可不清楚這頤安社的名兒,但在這京城姑娘家的圈兒裡,誰個不知,誰個不曉的,最是個閨秀薈萃之地。連着大姐姐極喜歡極想見一面的沈芸姑娘也是在的呢。”
敏君聽得這話,眉梢微微一挑,看着璧君臉上透出的光彩,再看看婉君嘉君兩個也透着豔羨的眼神,便曉得這個沈芸必定不是尋常女子,或者說,該是出類拔萃極的那一等,否則,以璧君之自傲,婉君之安分,嘉君之自矜,怎麼會露出這樣的神色。
只是,這與自己又有什麼干係。什麼沈芸,什麼頤安社,不過閨閣閒情,在諸事安定的時候自然能拿着說幾句,可現在的自己哪有那等閒心?碧痕瘋癲什麼的且不理會,原也與自個無關,這麼些人看着,她也蹦躂不起來。可孟氏今日的臉色精神都不大好,她由不得擔心;春珠只靠着一個小廝唆使碧痕,尋了那麼好的時機,終究令她懷疑其中是否還有內情;至於繁君,那倒還是小事,橫豎孟氏也沒對碧痕下手的心思……
如此一想,敏君對這件事的心越發得寡淡,看着三個人總不說話,便咳嗽了兩聲,尋思着什麼說兩句,總歸早些打發了她們方好,自己這一大攤子的事還得仔仔細細地想呢,沒空理會什麼頤安社。
只是,不等敏君開口,那外頭便有丫鬟回話道:“姑娘,四奶奶派了張嬤嬤過來送了東西。”這猛不丁的一句話,倒是讓屋子裡的四個人都是有些疑惑,她們面面相覷了一會,那敏君先開口道:“快請張嬤嬤進來說話。”
這話落下,外頭的丫鬟忙就是應承一句,打起簾子讓那張嬤嬤進來。璧君三人此時倒也覺得有些尷尬起來:先前沒個長輩什麼的曉得,她們過來也就罷了,想來敏君也不會將這一點子事說出來,可眼下這張嬤嬤是四房常氏的心腹,她見到了她們,不會回去說出來,那纔是稀奇事。
特別是嘉君,想着自己原不想過來,偏生被璧君用話拿捏住了方纔跟來的,如今可好,若是四嬸子將這事兒告訴母親,自己說不得就要被罰,心裡越發得對璧君生出幾分惱怒來。就在她左思右想之時,那張嬤嬤已然進來了,敏君上下打量了她一會,看着她衣着乾淨,目光溫和,便笑着請她坐:“這麼個夜裡,倒是勞煩嬤嬤跑一趟了。”
“當不得姑娘這一聲。”那張嬤嬤也不坐,只看了四周一眼,在璧君、婉君、嘉君的眼神之下笑着請了安,方纔將常氏送過來的東西雙手捧了上去:“這是我們奶奶新得的香粉,原是最新嫩不過的,哪怕姑娘還小,也可盡用。”
雙手接過那個匣子,敏君只看了一眼,便將它放在一邊,笑着問常氏還有沒有旁的吩咐,近日身子如何,兩個***可還乖巧,晚上鬧騰不鬧騰等話。那張嬤嬤聽得這三姑娘十分有心,越發得和顏悅色,竟是一一詳細說了。
呼呼,睡到大半夜總算有電了,將昨天沒寫完的補上去,就到了現在,不過,下面一個章節會比較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