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說的是，竟還是過去的好。”孟氏笑着應了一聲，眉梢眼角透着幾分舒緩鬆寬，敏君將這個看在眼中，心裡微微一跳，忽而覺得孟氏在這件事上着實歡喜了些——難道是因爲那個匣子的緣故？也是，徐允謙都是將這個交與她了，相當於將自己的小金庫都與孟氏支配。但凡是個女人，哪裡會不高興的？就算孟氏再是理智，也是逃不開這番心思的。
不過，這般懷柔的手腕，着實十分讓人舒服，自己正是該學着這些多一點。敏君心裡琢磨了一番，抿了抿脣角，倒是將這個暗暗記在心底。
三人再說了一番話，也就算是散了場，此後一夜無話，暫且不提。待得第二日，孟氏就是領着敏君繁君，妝容妥當，坐車到了燕王府。這次燕王妃徐氏請了不少姑娘夫人奶奶，滿府鶯聲燕語，笑嘆不絕，兼着又是初秋時節，柳樹猶是枝葉繁密綠煙畫就一般，各色花卉亦是含芳吐蕊，妖嬈瑰麗，真真是美人如玉，繁花似錦，相互映襯出一幅行樂圖來。
“真真是好景緻，好人物。”孟氏見着，連連稱讚，又是感嘆道：“都說是江南水鄉，山靈水秀，女子也是獨有一股子靈秀之氣。照我看來，這北方女子，也是鍾靈毓秀，極是秀麗的。”
“孟夫人一番話，倒是正應了我的心思。”孟氏這一番話說完，邊上一個夫人柳氏卻是露出笑容來，只偏過頭與孟氏說談：“這北方女子婀娜高秀，南方女子玲瓏秀美，原是風姿不同，哪裡有什麼高下之分？其實說起來，容貌倒也罷了，天生天養的，說不得什麼。真真有高下之分的，也是品行上頭，若是行止有度，言談來得，比之容貌好的更是重要一些。”
孟氏知道這位柳氏夫人是一個將軍的正頭娘子，容貌不算上佳，卻是性情爽利的人。兼着又是有兩子一女，原說起來日子也是過得不錯。偏生那位將軍這四十許的人，竟是昏頭昏腦納了個妾。那個小妾本是南方女子，據說生得如同一把子水蔥般，嫩生生嬌怯怯，將軍愛得不行，連着正妻子女上都顧不得了，倒是鬧得家裡日日紛爭不斷。
心知如此，加之柳市與她素日裡也是說得來的，孟氏自然不願在這上頭說什麼，當即笑了笑，也不提什麼南方北方女子什麼的，反倒是將話題一偏，另外道：“柳夫人今兒倒是興致好，特特過來笑話我來了。我原是個小家小戶出來的，倒是不大知道人情世面，若是說得錯了，可不許多笑話。對了，聽說令嬡彷彿受了點風寒，可是好了些？”
“原是小孩子家家的不妨事，現在正是秋老虎的時節，還熱着呢。她貪涼快，受了一點子風寒，也沒什麼妨礙的，吃幾劑湯藥也就好了。”柳氏見着孟氏說起這個，倒是將心思轉了一下，輕聲應道。
“那便好，侄女兒原是個身子康健的，想來也是不打緊。”孟氏笑着說着話，看着柳氏仍舊是有些鬱郁，便笑着道：“說來夫人這個歲數的人，大半輩子過來什麼沒見過沒經過的，也是聽過幾句的，還能想着什麼？只要孩子們過得好，也就罷了。這也是我的傻想頭，倒不知道您是個什麼想法。”
“孟妹妹比我小好些歲，想得倒是與我差不多呢。”柳市聽得孟氏這麼說，彷彿也有幾分感慨，她想了半日，又看了看周圍的情況，只拉着孟氏到了一處偏僻角落，低聲道：“孟家妹子，衝着你這麼一番話，姐姐也想幫你一手。實話與我說，府上是不是聽到了什麼信兒？可千萬不要亂打聽亂說話，也想想這上頭是什麼，仔細將一家子埋到黑坑裡頭。”
“姐姐這話又是從何說來？”孟氏心裡一跳，臉上微微露出幾分蒼白來，一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柳氏，極低着道：“可是婷說了我們傢什麼話不成？”
“那素日與我說得契合，我也不忍心落井下石，只是我聽着我們府上那位提起過你們，說着彷彿是燕王殿下有心，你們可得仔細些，也瞅一瞅這上頭的意思，大事，可別攪和到裡頭去。”
“多謝柳姐姐這一番好心。”孟氏聽的是這麼一回事兒，心裡頭也是放鬆了，當即便是笑着道：“我們家老爺原是看和上頭做事兒的，上頭是什麼意思，他自然也是隨着辦，在其位謀其政，這話不就是這麼說的麼？”
“這話說得不錯。”那柳夫人見着孟氏這麼說，臉上也浮起笑容來：“孟妹妹，這般我就放心了。你與我雖說各種境況不同，但心裡卻是明白自個最看重的是什麼。我自是信你的。”
孟氏微微一笑，沒有再說話，心裡頭卻是一片明鏡般清楚明白。這個柳氏原是燕王妃身邊頗爲看中的一家軒貴人家的夫人，深得徐氏的信任。她過來探問說談，不論是不是有心與她周全，日後徐氏說起來，她自然也能幫着自己陳詞說個明白的。
這般下來，倒是省了徐允謙的事了。
心裡頭這麼想着，孟氏看向柳氏的眼神越發得熱切起來：“多謝姐姐信任。咱們也不說那些不舒服的話兒，且隨着我瞧一瞧我家那二女兒。先前她因着骨頭扭到了，好是養了幾個月的病，竟也沒見過你一面，這會子可得拜見的。”
柳氏笑着應了，當下仔細打量了繁君幾眼，稱讚了兩句，就是脫下自己手上的一個鐲子做表禮，又是與孟氏道：“可惜姐姐這個女兒比我那小子小了五六歲，又是個嬌弱模樣，不然只瞅着姐姐這般規矩禮數，二姑娘又是這般容貌性情，我可想就要爭着定下婚事了呢。”
聽得這話，孟氏略略一愣，半晌纔是道：“姐姐家的兩個哥兒，彷彿就是十七八歲，竟也要結親了不成？”說起來也是正當歲數，只是先前從不聽柳氏提起過，忽而就是念起這個，倒是讓孟氏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