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府並不大，從門口到裡堂不過數十步的距離，但樓嬛和玥禾的腳就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每走一步都是艱難，裡面白森森的壓抑感撲面而來，讓人覺得喘上一口氣都十分困難。
“怎麼會這麼突然……”玥禾失聲道，若說之前心裡還存有一絲僥倖的話，但在看到靈堂的那一刻就徹底絕望了，巨大的奠字，靈位牌匾，還有擺在正中央的那一口棺材，穿着喪服哭喪燒紙錢的人。
這一切看上去很自然，但樓嬛就覺得有些奇怪，可又說不出這不協調感來自哪。
“兩位夫人是來給世子爺上香的嗎？”一位年紀稍大的嬤嬤走到他們面前，她的臉色蠟黃，眼下發青，看樣子已經許久未曾睡過好覺了。
樓嬛與玥禾互看了對方一眼，而後跟着嬤嬤來到靈位前，那嬤嬤點燃了六根香，遞給他們。
“嬤嬤，你家世子爺是什麼時候去世的？”樓嬛上完香後向嬤嬤問道。
“昨夜午時。”
聽到嬤嬤的回答，樓嬛總算知道爲什麼自己會覺得不對勁了，若是昨夜去世的，那依照祁穆與衛霄的關係，就算再晚也會有消息送來，但昨夜祁穆與自己在一起，且根本沒有什麼特別。再者，今日雖像模像樣的設靈堂哭喪，可她卻沒有見到任何熟人。
就算再低調，澄空和秋痕總是會來悼唁的。
“七嫂，怎麼了？”玥禾見樓嬛聽完嬤嬤的話後表情有變，疑惑地問道。
“玥禾，這裡有古怪。”樓嬛抓住玥禾的手，貼着她輕聲說道，而後擡起頭面色如常，言道，“嬤嬤，那我們就先走了。”
嬤嬤神色沉痛地朝他們點點頭，又繼續回到了自己原來的位置上，邊痛哭邊燒紙錢。
樓嬛拉着玥禾重新出了衛府，然後拐到一個小巷裡，掏出千里香打開。
“七嫂，你做什麼？”
“裡面有問題，我懷疑衛霄根本沒有死，他們發假喪！”樓嬛又將自己的猜測全部說了出來。
“如果真像七嫂你說的，那衛霄爲什麼要這麼做？”玥禾實在不解這件事的動機是什麼，有人會拿自己的生死開玩笑嗎？何況，現在大局已定，只要九哥登基後，他就是功臣，可以擺脫質子身份，可他這樣做，向全天下公佈了死訊後，就代表他放棄一切，什麼都將不復存在。
“這個，就要親自問問他本人了。”樓嬛莞爾一笑，似帶着幾分戲謔玩味。
玥禾正想追問，可還沒說出口，就被突然闖入的黑衣人嚇了一跳，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目光警惕。
“去查一下淮安侯世子衛霄。”
“是。”暗衛們得了令後嗖一下就消失不見了。
“要不要與我一起回王府？”
“不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到時七嫂讓人傳個消息給我就好了。”玥禾淡淡一笑，“七嫂也快回去吧，這件事還是問問七哥比較好。”
樓嬛點頭，感慨玥禾如今的細心，彎彎脣，將她送上自己的馬車，“你的車伕回去了，就坐我的吧，反正這裡離王府也不遠，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玥禾本還想說些什麼，但轉念一想以七嫂的本事也不需要自己擔心，也就不再推拒，坐着馬車就離開了。
玥禾剛一離開，樓嬛才走了幾步，就發覺有人跟着她，但從氣息來判斷並沒有攻擊性，於是繞了幾步拐到人流較少的巷子路口停下，果不其然，剛一停下，就有鬼魅一般的暗衛出現，道，“王妃，王爺請您回衛府一趟。”
由暗衛帶路，這一回樓嬛回衛府沒再從大門入內，而是飛檐走壁，翻牆而過，將她帶到房門口時，暗衛道，“王爺就在裡面。”
“喂……”樓嬛剛張嘴，還來不及問一句，人就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收回手，無奈地搖搖頭，置氣般地用力推開門，昂首闊步走進房間。
較之衛府外頭的悲慘淒厲，哭聲繞樑，這房裡頭的場景絕對是天差地別，令人不忍目視，一羣人圍圈而坐，吃吃東西，喝喝茶，聊聊天，十分愜意，而那個原本應該死了躺棺材裡的人，正是說話中氣最足的那個！
看到樓嬛入內，霄藍還樂呵呵的向她招手，一臉討巧，“王妃，你來啦，快來坐快來坐！”
看到此情此景，樓嬛覺得自己的臉應該黑得不像話，沒有理會霄藍，反而是惡狠狠地瞪了祁穆一眼，“最好給我解釋清楚！”
祁穆從位置上站起來，牽着樓嬛坐到自己旁邊，輕聲哄着道，“本來準備晚上回去與你說的，沒想到今日你自己就先來了衛府，因爲你是和玥禾一起來的，所以當時就沒告訴你。”
“爲什麼要這麼做？”聽到祁穆如此說，樓嬛心裡總算好過了一點，否則，哼哼，打發她去沈府提親，他自己卻在這逍遙快活，看她回去怎麼收拾他！
祁穆看了一眼霄藍，給他遞了一個這個你自己解釋的眼神，霄藍不自覺地縮了縮，食指在臉頰下方打圈圈，眼神躲閃道，“這個，我是真的受了重傷，不過有予湛在肯定是死不了的，死裡逃生後，我就想開了，什麼富貴啊，名利啊都是虛的，何況，在看到王爺願意爲王妃您放棄如此之多，我就覺得我這一點點根本不算什麼！”
若說霄藍前面還有幾句真心話，到後面就是傻子都聽出來了他故意吹捧，話音一落，就招來了八方鄙視，尤其以樓嬛目光最爲嫌棄，澄空更是直接，抓起桌上的花生殼就往他臉上一扔！
“啊！我是傷員，死澄空，萬一毀了我這英俊的臉你要怎麼賠啊！”霄藍捂臉大叫。
“反正你都死了，這張臉也可以重新換掉
了。”澄空毫不留情地反駁。
“對啊對啊，萬一真死了，靈堂都設好了，還不用另買棺材。”樓嬛朝着霄藍做了一個鬼臉，心情大好地落井下石，然後鑽入祁穆懷中咯咯笑。
“祁穆，快管管你女人！”霄藍怒氣衝衝地插腰，直接喊出祁穆的名字，要知道，只有在他們剛認識時有喊過，到後來也就規規矩矩地王爺或是公子了。
祁穆不以爲意地摸摸樓嬛的頭，而後無辜地咧嘴一笑，“管不了，也不想管。”
霄藍一下子趴到桌子上，埋頭拍桌，痛聲急斥，“欺負人啊，太欺負人了！”
“霄藍……”忽然，門被再次推開，從房門外匆匆跑進來的人在看到房中景象時怔愕許久，就連動作都沒換過，好半晌，纔回過神，吃驚道，“小姐，你怎麼在這？”
“青卿，你這麼匆匆趕來，有什麼事嗎？”樓嬛似狐狸一般眯起眼，笑得奸詐。
青卿看了一眼霄藍，又看看樓嬛，心裡有了定奪，“剛接到暗衛的消息，說小姐要查淮安侯世子的消息，我就來看一看。”
青卿的話說的有些心虛，自然是逃不過樓嬛的眼睛，不過，她現在也不會去追究這些，揶揄地瞟了瞟霄藍，看得他打了一個激靈，彎脣道，“本來想說把淮安侯世子綁來的。”
“王妃，您太狠了！”
“不過，後來考慮到淮安侯世子過世後，會成爲未央樓的女婿，我想想，還是給他留點面子。”樓嬛的話剛一說完，八面玲瓏的青卿竟然臉頰微紅，彆扭地別開了腦袋。
反較之青卿的羞澀，霄藍倒是十分誠懇的到了樓嬛面前，道，“王妃啊，您真是太瞭解我了，這未央樓的女婿我可想做很久了！”
“霄藍，你胡說什麼！”青卿又急又羞地斥了霄藍一句。
“青卿，你也別彆扭了，當惜眼前人。”樓嬛語重心長，其實，若非出了九爺與紫衣的事，她的感觸還不會這麼深，也不會插手這件事。霄藍爲什麼要炸死擺脫淮安侯世子的身份她也算是猜到一些，青卿聰慧通透，這一點她不會不知曉，只是礙於顏面，始終不肯跨出那一步罷了。
祁穆冷不丁地攬住樓嬛，附在她耳邊輕聲呢喃道，“你當初怎麼不會這麼勸自己？”
樓嬛一閉眼，撇開頭，假裝自己沒聽見，心裡腹誹道，他們的情況一樣嘛！能相提並論麼？何況，要真憐取眼前人了，這個人還不一定是你祁穆呢！
當然，這話樓嬛也就只敢在心裡想想。
“好了好了，該在一起的在一起，該甜蜜的甜蜜，別在這刺激我們這些人。”最後，還是澄空出面打了圓場，推着霄藍與青卿兩人坐下，端起酒杯，“恭喜有情人終成眷屬，我們乾一杯！”
“幹！”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