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傾雲殿,太醫自是圍着我好一番忙亂,而楚弈出於……不知道他出於什麼原因,總之,他一直在陪着,只有慕醉,他走了,連披風都沒有帶上,真是……
我拉回已經飄遠的思緒,發現楚弈已被香袖引了進來,“香袖,奉茶。”我讓香袖去泡了今年的枯露茶,雪蓮珍貴,在宮中是價值連城,再說,也不是誰都像妖軒有那個培育雪蓮的天賦,也不是誰都像妖軒一樣用來隨時煮着茶。
“百聞不如一嘗,這枯露茶果然不同凡響。”楚弈放下手中的白瓷盞,目光純良,不似一個君王,但是我深知,一個純良的人,怎麼可能在銀暝的腥風血雨中坐得穩王位?
“公主,黃公公來了。”香袖將人帶了進來,但是隨即又有一名宮女跟了進來,手上捧着的是……火狐領芙蓉白斗篷。
黃福海向楚弈彎腰行禮,“公主,大王派奴才將去年江州進貢的火狐領芙蓉白斗篷給您送過來,讓您注意保重自個兒。”他嘴角帶笑地將斗篷呈上,一副調侃的模樣。
“本公主知道了,對了,他今日飲了不少的酒,你跟着香袖去小廚房把我先前備着的苦蔘茶端過去,免得明日頭痛。”我望着那件斗篷,卓嬡不在的時候,只有這些纔是我的,她在的話,恐怕連這些都沒了吧。
“那奴才告辭了,公主早些歇息。”話落,將斗篷遞給了香袖,行了個禮便轉身出去了。
楚弈的目光略略瞟過那價值連城的斗篷,“年前還想着要去尋這斗篷獻給母后,沒想到這斗篷竟在慕兄這裡,慕兄還真是疼愛公主。”他的眼底一片瞭然的神色,我無意在這之上與他花費嘴皮子。
“楚王也是孝順感人。”我不冷不熱地讚歎了一句,卻發現他的神色有些僵硬,“楚王臉色不太好,是否是車馬勞累?”
“多謝公主的關心,怎奈宮中母后重病在身,此次前來,一是應慕兄的邀請,二是爲藥王谷而來,希望求取藥王的救助。如此,本王心中才能稍作安慰。”他揚眉一笑,笑容溫潤,但是許久之後,我才發現,他不是溫潤,而是如玉石的冰冷,另一個人,纔是溫潤。
“希望楚王您能夠得償所願,詩雪也會爲太后祈福。”我頓了一頓,孝順不孝順與我何關,楚弈焉能不知?這是在比試耐心麼?“不知楚王還有何事,這,夜深了,您出宮回驛館會有不便。”我語氣中的逐客意味不明而喻,就看他怎麼做了。
“公主如此聰慧動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古便是如此,本王也會傾心於公主的才貌。只是,公主真想嫁於本王,遠離故土?”楚弈驀地盯着我,“傳聞烈夙悠舒公主才貌傾倒天下男子,是烈夙王的軍師,不知離了慕兄,公主如何發揮才智?或者甘於……”
我放下手中的茶盞,因爲,溫暖的茶水暖不了人心,“楚王難道想娶我?楚王既然知道那麼多傳聞,相信不會沒聽過本公主幼時曾嚮慕醉許諾,定助他取得天下,這樣的人,你想要娶了,放在您的後宮之中麼,楚王?”把我抑制在被動的地位,無非是想讓我看上去欠了他楚弈,以獲取利益。“所以,楚王,我們倆之間你不想娶,我不想嫁,又何必互相爲難?再說,您朝中安穩麼?外戚干政,想必您也是不樂意的,既然如此,我們是各取所需,沒有誰欠了誰這一說,所以要以此來脅迫本公主答應你的條件,本公主只能說,您白費了心思了。”
楚弈愣在那裡不動,“果然是名動天下的悠舒公主,將來不知是要什麼樣的男子才能駕馭的了公主。”他輕笑一聲,“如此,那公主早些歇息,弈先回驛館了。”
“楚王,您既然喜愛這枯露茶,不如收下。”我避開他的話題,指了指桌上的八仙蓮花白瓷盅,精緻的花紋印在茶盅上,顯得格外的淡雅,“枯露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嚐出這其中的哀傷,在此層面上,詩雪可以將楚王引爲知己。不過,其他的,諸如謀取烈夙,傷害慕醉的,別怪詩雪不近人情。”
“本王多謝公主的好意,夜深了,公主不必相送。”他示意隨從接過去,才彬彬有禮地告辭,直到他消失在燈火闌珊的夜色裡,我才耐不住寒冷地攏緊披風。
香袖踟躕地站在一旁,不明白是否要上前來,咬了牙走上前:“公主,前朝變天了。”
我依舊裹着自己不動,“哦。”變天,還能怎麼變?無非是慕容家,亦或是詩家。“香袖,去把大王的披風給他送過去,既然變天了,那他今晚不一定能夠安寢,這麼冷,着涼了怎麼辦。”
“是,公主。您不問發生了什麼嗎?”香袖不明所以地看着我,以往,我總要過問,然後把事情壓下,現在卻漠不關心。
“香袖,我累了,好累,我要休息。”迷茫地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一步一步地往牀榻走去,解了披風隨手一丟,拉過被子裹住自己,沉沉地睡去,至於變天,還不會動搖烈夙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