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是面向官廳那邊,在他的視線裡,整個官廳幾十號人已經全部站了起來。原本在比試之初,就是太子站起來敲了一記鑼,所有的勳戚親臣們還是坐在官廳裡觀看。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不能和一羣大兵一樣擠在一起觀看,所以儘管眼前是兩個有名的高手對決,大家還是很有風度的坐着不動,偶爾還擠眉弄眼的交談一番,以顯示自己的風度。
但現在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包括太子在內,都擠在官廳一側,衝着自己這邊跳腳大喊起來,各人臉上神情各異,但其實都是一副活見了鬼的模樣,有幾個和曹鋒關係親近的勳臣還猛然揮動雙手,意思也是叫他自己回頭看。
從錯馬到曹鋒射出一箭,其間也就是眨眼功夫,不知道眼前這羣人,見了什麼古怪的事情出來?
曹鋒自己心裡也很犯嘀咕,他忍耐不住,便也回頭去看。
這一看,卻也是呆了,原來張佳木縱馬未停,原本馬速過快,一眨間間是停不下來的,要是急停,武將就可能從馬身上摔跌下去。
但儘管馬還在向前疾馳,張佳木卻已經在馬身上半扭轉過身。弓箭也是拉了開來,一支去了箭頭的鐵箭搭在弓弦上,正穩穩的瞄向自己。
看到曹鋒瞪大的雙眼,張佳木竟是眨眼一笑,也虧他,在快速奔馳的烈馬之上,居然還能如此好整以暇的做怪。
“這叫什麼事啊,我太背了。”
這是曹鋒在馬上最後的念頭,張佳木眨眼之後,箭矢就已經破空而至,正中曹鋒的面門。儘管已經拿了箭頭,但如此近的距離被箭桿打中,還是很疼。曹鋒只覺眼前一黑,在馬上搖了幾下,儘管知道會很丟臉,但還是控制不住,從馬上摔落了下來。
“漂亮,回身箭!”
遠處的太子當然不會關心曹鋒的死活,張佳木在他心中原本就是天人一般,上次箭射石亨從人已經盡顯射術,這一次,竟是在馬上回身而射,這般功夫,不要說是漢人,就算是蒙古這樣的馬背民族中的好手,也是沒有幾個能具得上了。
“來啊,傳孤的令,賞,賞”太子興奮過後,就是要賞,眼看着張佳木正跳下馬來,笑嘻嘻的把曹鋒扶起,太子歪着頭想了半天,竟是不知道賞什麼是好。
銀子,他知道張佳木不缺,況且他也賞不了什麼。其它什麼綢緞表裡,寶馬硬弓,還有寶劍鎧甲,這些張佳木似乎也不缺,莊田和國家勳位,這些太子可賞不了。
想來想去,倒是把這個小小孩童憋的滿臉通紅。
“嗯,孤題一副字,賞給佳木吧。太子把手收回來,向着身邊的那個小宦官吩咐一句,對方會意,便立刻轉身下去準備。太子心中篤定,這才又把視線看回到校場上,這會兒,朱見深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什麼時候,自己纔能有張佳木這般的身手武勇?
到了此時,太子心裡便只有張佳木的身手和武勇,還有四周幼軍讓。崩海嘯般的歡呼聲,而此時此刻,他也不覺把李賢等人的教導拋諸腦後,心裡只是在想:武將的威風和成就,實在也不在讀書人之下啊。
“曹將軍,得罪了。”把曹鋒射下馬後,張佳木便立刻放慢馬速,從原地折返了回來,然後跳下馬來,把暈頭漲腦的曹釋扶了起來。
“罷了”。曹鋒起身之後,又過了一小會才清醒過來。他悶悶不樂的道:“技不如人,沒有什麼好說的。我可不象大哥,輸了還氣,恨不得把贏他的人給宰了纔好。”
張佳木和曹欽有奪門時的交情,當時爲了掩人耳目,兩人來往很多。這會細細一想,曹欽此人倒確實是這個德性,而且曹家子弟也多半如此,曹欽,曹銷,多是如此。眼前曹鋒雖然名聲也不怎麼樣,但最少輸的光明磊落,大氣儼然,這樣看來。還算是條漢子。
因此張佳木便對他客氣了許多,只道:“其實我二人馬術射術都差不多,老實說,我是打了你一個想不到,有點勝之不武了。”“這怎麼叫勝之不武?曹釋一邊拍打着自己身上的浮塵,一邊道:“要是在戰場上,我此時已經是個死人了。吾輩又不是鏢師,做武將的是要出詭術奇招的,勝者爲王,敗者,嘿,那是什麼也不要說了。”
張佳木倒是不提防他說出這般道理來。當下也是一徵。
“總之”曹鋒悶悶的道:“我是技不如你,以後幼軍的事。就是你做主好了
這一次,曹擇是臉面被打光,爲武將的,講的就是一個武勇技不如人就是輸,以後在幼軍之中,不論如何他說話也是沒有張佳木響亮,與其自己難堪,
張佳木也無甚可說,訕訕一笑,與曹鋒又分別上馬,一路奔馳往官廳方向折回。
這一下,可與剛剛不同了。適才比試之前,大家只是聽說過張佳木和曹鋒的武勇。但少年人心裡能真正對誰服氣?沒有親眼看到,自然是誰也不信不服。況且幼軍全部是軍戶和將門世家的子弟組成,不少人也是打小練的騎射功夫,大明將門在此時還沒墮落,世家子弟也還是有真材實學的,等進了幼軍天天嚴操猛,大家都有點心浮氣燥,對張佳木有怨言的也不在少數。到了此時,親眼見到了張佳木的射術和騎術,便是曹鋒,從他的反應和力道來看,也絕非普通的庸手,在場都是識貨的人,自然就知道了,眼前這兩位將軍,不但這幾千幼軍裡無人能敵,便是放在整個京師,大明京師也是軍隊的精華所在,以現在幾十萬京營和所有的親軍加起來,能敵得眼前這兩人的,怕也是沒有幾個了。
這一次張佳木和曹鋒一路過來,所有的幼軍將士已經不必再叫人鼓動,所有人都是拍掌歡呼起來。
王大郎在人羣中把手掌都拍紅了,一直以來,他就是幼軍中張佳木最狂熱的擁護者。在沒有進入幼軍之前,他就聽說過張佳木的名頭,但那會和張佳木隔的還遠,只是羨慕張佳木的武勇和運氣罷了。
他們隱約都聽說過,張佳木在發達之前,也就是一個普通的軍餘,和他們一樣也會生計而奔波忙碌,也是一個不得志的寒門子弟。無形之中,大家對張佳木在心底都有一種說不出的親近感,現在親眼見了偶象的表現,王大郎把嗓子都叫啞了,等張佳木路過他身邊的時候,王大郎把胸口挺的老高,滿臉漲的通紅,現在他腦海裡已經沒有任何雜念了,除了對張佳木的崇拜和無限服從的感覺之外,幾乎已經找不到任何關於自己的絲毫念頭。就算張佳木現在一伸指頭,叫他們去死,這些少年也會毫無猶豫的嗷嗷叫着把自己或是敵人給砍死。
等到了安廳,張佳木和曹鋒分別下馬,兩人分別單膝而跪,曹鐘面無表情,張佳木也只是微笑着。等太子過來,他才語意平和的笑道:“殿下,臣僥倖了
“當然不是僥倖。”太子滿面飛金,大家都知道張佳木和他的關係,現在張佳木有如此露臉的表現,太子也是覺得與有薦焉。
他道:“尖子兩代都爲幼軍,你現在又是幼軍提督,這麼給孤長臉,真的是叫孤高興的很。這樣吧,除了銀牌銀盃什麼的,孤也無甚可賞,這些你當然也瞧不上眼,”
說到這,張佳木笑着打斷他,只道:“太子慎言,臣可不敢說瞧不上
“哎呀,你聽我說吧太子一急,也顧不得打官腔了,輕輕跺一跺腳,急道:“我得閒寫過幾副大字,還看得過去,你自己挑一副吧,別嫌不好!”
“臣哪兒敢!”其實張佳木平時和太子說話,倒確實是不大在意禮節的。今天人多,他得幫太子維持形象。當下不敢再說,等太子身邊的小宦官把太子手書展開的時候,四周的人都圍了過來,有些頭腦靈醒的又懂些文墨的,便已經開始誇讚起來。
聽着他們的話,太子也頗爲自得。他真是靈性天成,才十一歲就已經是書畫雙絕,特別是一筆字寫的已經很看的過。當今皇帝倒是幼而失學,大臣不敢匡正皇帝的字,所以皇帝的字很是一般,自己心裡也很清楚,有時和李賢等大臣說話時。還會提起自己的字不好。在大明這個時候,寫一筆好字就算是對帝王來說,也是一個很不小的成就了。
太子字好,此時也是忍不住要賣弄一番。看到張佳木剛剛的表現,就算是太子這般年紀的孩童。也是忍不住有了表現和爭勝之心。
張佳木當然懂太子的心理,自己也是當真把所有的字都好好看過一次,然後也很認真的點評誇讚一番,到了最後,他才畢恭畢敬的捧起一副字來,笑着道:“殿下。臣就領這一副好了。”
“咦!”太子詫異道:“那幾副是給武將寫的,你拿去正好應景,怎麼選的這副?這是孤給松江一家義民題的,你要,並不大合適
“合適的很,臣很喜歡。
。張佳木笑咪咪的展開那副寫着“積善衍慶”字樣的橫幅,笑道:“回家之後,臣就張掛於大廳,但願臣家以後世世代代都如此纔好
“好,就依你!”太子目有深意的看了張佳木一眼,笑道:“卿放心好了,一定會如卿所願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