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完了事,果然是君臣獨對。
這也是最近的常態,張佳木身負責任越來越重,格局已經遠不止一個錦衣衛或是掌一部份都督府權力的武臣可比。
特別是在朝廷改制和禁軍改制這兩件事上,猶其耗費精力。
其實這樣,皇帝倒放心的多。
前一陣有風聲,張佳木想要驅除其餘幾個掌都督府的武臣,藉着現在都督府從文官手中搶來不少權力的好機會,把都督府徹底握在手中。
雖說現在五軍都督府都是張佳木或是他親近的心腹在掌握,但名義不在,做事還是縮手縮腳的不能痛快。
而時人都知道,張佳木是一個願負責與肯負責任的有古大臣之風的人,所以前一陣頗有風聲,道是張佳木要整合五軍都督府,上奏皇帝,恢復大都督府。
這個風聲吹遍九城,自是使得不少人十分緊張。
李賢聽說了都沉不住氣,連夜到張府打聽實情。
便是皇帝在深宮中聽說了,亦是覺得心中不安。縱使張佳木現在大權在手,掌握的兵權也不小,但身爲樞密正使,爲大都督,元帥太保,執掌天下所有的大明王師……這個權力還是實在太大太大了!
這是連洪武年間高皇帝都自問不好駕馭的權臣,以高皇帝開國之威,提三尺劍『蕩』平天下的豪情壯志,又以功臣全部是自己手中使出來的部下的威權,但仍然有兩個職位高皇帝是感覺駕馭起來太過吃力,因而罷廢了的。
一個自然是文臣的丞相一職,糾彈百官,統馭中書,行文天下,莫不依從。以中書之權重,胡惟庸一個庸奴也敢有異志,可見宰相權重,實在是元朝制度弄的太壞,宰相權力太大而又缺乏制約的原故。
當然,元朝年間能當上丞相的也是部族彼此制衡鬥爭的結局,一旦大權在握,誰又願改革制度,使得自己的權力受到制約?
再一個,便是大都督府的大都督了。
李文忠是太祖高皇帝義子親外甥,那又如何?大都督府哪怕就是在這樣的親近關係到不能再親信的大臣手中,高皇帝仍然不能放心。
權力太大,就算有文官的兵部制約,但在國初時候,全國都司都歸大都督府管轄,都司和衛所有自己的後勤保障能力,有武庫,日常管理和訓練都歸大都督府管制,雖然調兵發符是兵部的事,但兵權久久在手,誰敢保不萌異志?
大都督府執掌的是全部兵權,威權太高,誰能保底下的都督、同知、僉事都督們不被大都督壓制收買?等經營日久,盤根錯節,恐怕就真的勢大難制了。
有這種顧忌,大都督府是無論如何不能重開的,有此風聲,皇帝自然也不敢安然。如果張佳木果有此志,就是君臣破臉的時候到了。
還好,這陣子已經明顯可以看出來,張佳木退讓再退讓,卻不避風險,親自在改革官制與軍制。
兩件事,都是要得罪大批人的苦差事。
如果是一個有異志的權臣,在打跨曹家之後,應該暫離漩渦中心,暗中扶植自己的勢力,造勢養望,等時機成熟,一舉成功。
這自然也是皇帝最爲擔心的,但現在看來,張佳木不僅沒有異志,而且敢爲天下先的氣勢頗強,這陣子時間,得罪的文官不少,武官更多,皇帝思想起來,自己都覺得慚愧的很了。
此時召入左順門內議事,天冷風大,好在名雖爲門,但與殿閣形式相差不多,在左右擺上銅盆取暖,室內溫暖,君臣議事也就格外從容了。
“給張佳木上碗茶。”
等張佳木行了一跪一叩的禮之後,從容起身,皇帝便下令,賜座,接着便是上茶。
這原本德尊齒高的老臣,而且是皇帝稱先生不名的內閣大臣才偶然有的禮遇,最近在張佳木身上卻是成了正常的恩賜,這大半年來,他辛苦辦事,篳路藍縷的改革創新官制,一切爲了什麼,皇帝心中也是清楚的很,這般待他,自也是有一種酬庸的意思在裡頭了。
“廂軍究竟何時可以成軍?”
一坐定,皇帝劈頭就問。
事關他自己的陵寢大事,果然皇帝把這件事放在頭裡,不敢放鬆。向來陵工也是第一大事,辦好了,一定有重賞,辦壞了,懲罰和興軍差不多,很有可能是會掉腦袋的大事。
“快了。”張佳木微微一笑,從容答道:“名目有了,印、旗、符都下發了,前一陣子,劉勇想調一百人,火票都發不出去,什麼都沒有啊。現在名目是齊了,人頭也足,京師廂軍,總數當在二十萬人以上。去掉巡防衙門的幾萬,再有輜重營、工兵、管庫的庫兵等,剩下的專管工程的工程兵裡頭,還有要演練修路搭橋的人手,就算這樣,也有三萬以上,可以專責以陵工。”
以往皇帝修陵或是大工,都是臨時抽調,或是調河南班軍,或是山東班軍,期限以半年或一年,工期到了再換人。
耽擱時間,但又不能把人用的太狠,而且上手也要有熟悉的過程,所以格外誤事。
以張佳木的規劃來說,就是有幾萬人當兵吃糧,平時打熬力氣,由文思院的工匠日常教導,學的就是泥水瓦匠的活計,但又算軍人,不需世襲,不怕把自己全家都帶成黑不見天日的匠戶,所以報名的很不少,三萬人的額子吃的餉和以前京營兵也差不離,自然是人人踊躍,報名者衆多。
當時軍餉來說,只要發足了也並不低,京營兵雖不優厚,但也不薄,雖不能和邊軍一人當兵全家不愁吃喝相比,但吃了這糧餉,一家的光景就好過許多,也是實情。
所以張佳木極有把握,向着皇帝保證道:“天順四年,一定可以把皇上的萬年吉地修好,到時請簡派大臣和工部人員去驗收,如果有不妥之處,治臣的罪好了。”
他很少大包大攬的說話,這般一說,皇帝心中極是歡喜,當下眉開眼笑,向着張佳木誇道:“你辦事,我放心!”
“皇上過獎了。”
“頗有些人,在我跟前唸叨,說是叫一羣工匠當了官,實在有辱斯文。”皇帝突然大發感慨,向着張佳木道:“你和我說過,向來變法之難,就在於人心守舊。我當時便反問他們,匠人雖不讀書,但勾股描線,讀書人可能?天底下學問如江河小溪,奔流不止,一起匯入大海方成大道,豈能抱殘守缺,除了書本就沒有別的學問了?要是真這麼想,就還是讀書不多,學問不純,且回去再好生讀十年書再說……”皇帝說的眉飛『色』舞,其實這一套理論倒是張佳木平時說的多,皇帝自己記了下來,這會子用來批駁腐儒,當然十分痛快,皇帝自己也是大爲得意。
當下喝了口茶,又繼續道:“文思院之事,當然是要準,而且,要抓緊,訓練工匠和廂軍工程營,都由你一力主之,朕之大事,都倚卿實心規劃,你,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張佳木是斜坐在皇帝之下,很年輕且有朝氣的臉孔,留着鬍鬚,但並不長,所以臉龐還略顯稚氣,就是這麼一個年輕的大臣,拳打腳踢,居然到了皇帝當面說出深爲倚重的話頭來,這也算是一個天大的奇蹟了。
向來中國傳統,說是有甘羅十二歲爲相,但能權秉天下的人物,無不是老成精幹,是人尖子也是老狐狸,才能擔當大任。原因也很簡單,不是說聰明就有經驗,亦不是說有了聰明和經驗就有權勢,總得慢慢經營,把自己的關係網盤的大了,活了,再有實際的能力,才談得上做一番事業。
唯有張佳木是個例外,在皇帝和幾個大臣的扶值下,也是自己的能力出衆,所以上位極快,而掌權之後,迭逢政變,又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勝利,終使得自己到了如此高位,現在年紀輕輕,就是大明第一號的權臣,而皇帝也是忽略了年齡,如囑咐年高德勳的大臣一般,很了出來。
張佳木的臉『色』也確實是不大好,雖然還是神采飛揚的樣子,但眼神中略有憂『色』,面『色』中也是帶着掩不住的疲憊之『色』。
以皇帝看來,自是平時『操』心政務,這陣子太過勞累的原故。以張佳木這般的身體和年紀,居然『操』勞成這般模樣,皇帝心中也是大爲感動。
吩咐一句後,皇帝自己又向着近侍太監吩咐道:“去拿一支好人蔘來。”
近侍自是答應着下去,張佳木倒是躬身道:“臣的身體向來壯健,不需人蔘調理,皇上厚賜,臣不敢領。”
“什麼話。”皇帝怫然不悅,道:“雖是你貢來的,但需着了我便賞你,咱們君臣之間,你還當不得一支人蔘麼。”
“謝皇上聖恩。”張佳木起身謝了一謝,但臉『色』一變,突發感慨道:“臣爲了皇上和國事,不怕身子勞損,但,如果身後總有人算計陰謀,甚至想要臣的『性』命,那麼臣也實在是難以爲繼了。”
說罷,他站起身來,免冠跪下,口中道:“請皇上將臣革斥罷退,免官於家閒居,以全臣與皇上的君臣之義,也是保全臣之令名,請皇上開恩。”
爲保證質量,最後結尾就不快趕了,保證一天一章,寫完情節後結尾了。票自然不敢拜領,但希望大家有始有終,一直跟着看完。作品就是作者的孩子,雖然長的歪瓜咧棗,但自己還是心疼,希望它最終能按自己的想法結束。
新書將是爭霸類的,不再涉及過多的政治和制度描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