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保放心。”
這一回自然是譚青出面回答,他道:“我等已經明白太保的心思,數日之內,必定叫太保聽到好音。”
“嗯,放手去做。”
“是,下官等便告退了。”
天空電閃雷鳴,下頭卻也是一片殺機。錦衣衛已經被張佳木勒住了兩年的脖子,這一回,卻是由他自己又親手把繩索給放鬆了。
這一瞬間,張佳木這樣心如鐵石的人也是有一點不安,不過,很快他就又把這一點不安給壓了下去。
無論如何,他制的住這頭巨獸,他控的住繮繩
譚青等人走後,張佳木才又順着抄手迴廊,一路向南,等回到高堂飛卷的北屋正堂廊下時,遠遠的,就看到房中仍然是燈火通明。
他心中一陣溫暖,忙脫了木屐,換下蓑衣,到了門前,止住要通報的小丫頭,對她們輕聲道:“都下去歇息吧。”
大戶人家規矩大,象張家現在,正經的侯爵駙馬府邸,自己家下的奴僕就有三百二十餘人,公主嫁過來後,又多了一百多伺候的人,整個府中,伺候這一家子的已經快有五百奴僕了。
不過,人數雖多,也是各司其職,老管家張福很得力,經營的頭頭是道,不需要主君太過煩神,至於後宅,公主對張佳木感情很是真摯深沉,所以很多公主應有的儀衛架子都不擺了,就和普通人家的後堂一樣。
至於夫妻二人,正是新婚燕爾之時,好的蜜裡調油一般,一般大戶人家,總是要下人守夜值更的伺候,這小夫妻兩人卻是圖方便,自己的上房裡都不留人,起夜什麼的,也都是自己,倒是樂的一羣伺候的女官丫頭們可以一覺睡到天亮,不必夜裡輪值起夜了。
見張佳木這麼一說,幾個女官和丫頭們都是抿嘴一笑,原地福了一福後,就果然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張佳木自己推門進來,這是三間連在一處的堂房,高大軒敞,一間的格局就有後世數間房大,三間一起,其實已經是很大的格局了。
地面上並不是當時大戶人家常用的青色方磚,倒是全鋪的地板,擦的很乾淨光潔,所以張佳木一進來,便脫了鞋,光腳行走便是。
中間的擺設,也不是流行的懸掛副聯,然後中間供桌,兩邊太師椅和茶几的佈置,而是放了書架,幾張椅子也擺放的很隨意,因爲是夏天,所以在軟墊上又放了涼蓆,看着也很舒服清爽。
牆壁是四白落地,顯的乾淨整潔,窗子也不是當時正常的窗紙,而是用的自己莊上玻璃廠裡新出產的玻璃。潔白透亮,外面的夜景也看的分明清楚,現在的玻璃燒製已經步入正軌,很快就可以批量出產。
以當時的技術來說,制鏡是沒有可能的,就算是張佳木知道有這個玩意,說給匠人們,他們也燒製不出來。在很長的時間內,歐洲的制鏡匠人都被囚禁在小島上,爲的就是技術壟斷,不能外泄。所以,現在這階段張佳木也沒考慮過制鏡,倒是玻璃,原本就並不複雜,老實說,比琉璃器要好燒的多,琉璃要燒的晶瑩剔透,有各種講究,技術工藝複雜的很,大塊的寺廟用的琉璃要粗糙一些,但也並不是隨意燒製的。
現在指明瞭玻璃這一條路,經過若干次試燒已經初現雛形。就算是雜質不少,但總的來說,肯定是比窗紙強過百倍。
有了這玩意,可以再配上紗窗,炎炎夏日,就能推窗取室外的涼風,不必如原本的紙窗設計,開窗就引入無數的蚊蟲,不開又悶熱難當。況且,能夠看到室外,讓人眼目一暢,這種樂趣,也不是原本的窗子能比擬的。
再過數月,等燒掉的雜質再去一些,就能夠推行於世了。
先進的自是外室,佈置的是和張佳木自己的志趣相近,到了東屋公主所居,就是正經的閨房裝扮了。
“你在雨地裡跑夠啦?”
燈燭之下,公主猶自在刺繡,見張佳木進來,便是展顏一笑,放下手中的刺繡,對張佳木道:“我沒聽你的話早睡覺,你可不要生氣。”
“那怎麼會。”
“早睡也是睡不着,”公主笑說道,“一個人怪無聊的,婆婆習慣早睡了,小妹也是……”
她是公主,皇家裡受寵的女孩兒,這個時辰也不算很晚,後世九點來鐘的光景,在皇宮內院,也未必就睡了,可能和姐妹說笑玩耍,反正皇宮裡頭,是不必和普通百姓一樣的,百姓不但沒有點不盡的燭火,就是最便宜的油燈也是不大舍得點的。
見她如此,張佳木倒甚爲疼惜,上前撫着她頭頂,笑道:“你身邊女官什麼的,也是和你從小一起長到大的,和她們玩兒取樂就是了。我這裡有不少東西,教給你玩好不好?”
“好,我學打馬吊。”
“呃……”打馬吊就是麻將,其實在明晚期纔有雛形,真正的流行起來,得是清朝中期之後了。
二八少女打這玩意,似乎確實有點破壞美感,不過瞬間的猶豫被疼愛所替代了,他答應下來,笑道:“你愛打便打好了,還有下棋,牌、對了,教你一種擲色子的遊戲,嗯,我明兒就叫人做去。”
“婆婆不會說什麼吧?”
“唉呀,你拖她下水就是了,你以爲我娘就真的喜歡這麼早就睡麼……”
“好,那就這樣定了”
夫妻二人,倒是越說越興奮。張佳木表面穩重,不,表面上的他簡直就是叫人害怕,永遠的冷靜,智慧,不出任何差錯,雖然待人熱誠親切,但總是叫人覺得膽寒害怕。整個京師,能俯視他的,只有視他爲子侄的皇帝一人,而能平視他的,視他爲友的,也只有胸襟抱負都很出色的王增一人。
便是徐穆塵和年錫之、陳懷忠這樣的優秀的讀書士子,才幹都是一等一的進士及弟的讀書人,也是視張佳木爲主君,而不能平等視之了。
有時候,一覽衆山小是樂趣,不過成天要俯視別人,也是怪頭暈的。
和公主就是不同了,夫妻敵體,又是小女孩兒未失天真之時,所以相處起來,叫張佳木把所有的面具都能放下,自然是無比的開心和放鬆。
“對了,明兒我回宮裡一次,成不成?”
張佳木心中一動,知道公主必定有事,不過,想了一想,便是笑道:“你是長公主,要回宮去探視,難道還叫我批准麼?”
“你又拿我取笑”
“不敢,不敢。”張佳木笑着道:“不管你做什麼,總之我都同意就是,爲夫雖是用取笑的口吻說話,但實際就是這樣的意思啊。”
“嗯,這樣還差不離。”
看着她天真的笑臉,張佳木卻是在心中暗歎,看來,這一次她回宮去,滿心熱切,也確實是一片好意,究竟如何,自己也不能論斷死了,就由得她自己撲騰去吧。
況且,他這裡煩心的事,也真是不少啊……
……
張佳木的心事,公主倒是一點兒也不知道,她早晨起身,伺候婆婆和小姑子吃罷早飯,然後叫人擺好了儀駕,接着便直接便人駕車到東華門,她是不需要門禁通稟的,守門的錦衣官和禁軍的軍官一見是重慶公主的儀駕,二話不說便將公主的車駕放了進去。
倒是入宮的時候,那四馬軒車十分的漂亮威風,做工也很華麗,雖然不算逾制,但駛入之時,還是足夠的引人注目了。
由東華門進去,一路到慈寧宮門前,這一次先遠遠下來,叫人通稟了,太后自然傳見,祖孫二人很久不見,也是極爲親熱,在這老祖母跟前,公主自然也不會隱瞞什麼,就是瞞騙,也是騙不過太后慧眼。
到末了,太后甚是感慨,只道:“原說姓張的小子是那種眼裡只有政務軍務的人,他這樣人,在家裡用的功夫是有限的。不過,現在看你的神色,說話,都過的很不壞,想來那小門小戶的,雖不是世家大族,但事非也少,你們小夫妻又和睦,你也不必拿公主的架子來壓人,所以將來夫妻感情深厚,也能多生幾個子女出來。”
“太后……”
公主面紅過耳,嬌羞不依。
太后也是哈哈大笑,搖着頭道:“我是老天拔地的人了,說話也太不講究,孩子,你也不必惱我。”
“孫女哪兒敢”
“對了,你這一次進來,有什麼事沒有?”
“是有。”
既然太后問,現在又沒有什麼礙眼的人在,只有一個皇后匆忙趕來了,坐在一邊微笑着靜聽。公主的生母周妃現在正在太子*中,一會兒正好可以把這孃兒倆都見了,倒也省事。
“哦,這麼說,”待公主說的差不離了,太后的神色也很鄭重,想了再想,纔是緩緩道:“張佳木不僅是政務嫺熟,軍務什麼的也強,這稼穡之事,居然也比一般人強的多?”
“聽重慶這麼說,似乎是啊。”皇后對張佳木向來也是欣賞的,此時也是頻頻點頭,笑道:“這孩子真是不壞,功夫用在這上面,真真是正道。”
“嗯,我也說是。”太后重重點頭,讚道:“聽說他賺錢什麼的,我沒覺得好,現在聽重慶這孩子說起這些,我纔要誇張小子一句,雖然有時候行事偏了點,但心底到底是行的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