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京師九城四處都平安祥和,安享太平之福的時候,東西長安十里長街上卻是突然熱鬧起來。
不少官員騎着馬,或是坐着馬車,經由長安街向着皇城方向趕過去。
居住在附近的坊市衚衕裡的居民有不少被驚醒,點燈起來,看到這樣的情形,除了少數沒心沒肺的人,多半的人都是皺起了眉頭。
就在幾年前,南宮的太上皇返回禁城時,依稀也是這樣的天氣,這樣的鬧騰法。
再後來,就是曹石之變,那個叫鬧的邪乎,闔城不安,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現在的人,就是擔心再有一次曹石之變
“瞧着邪乎啊。”譚青跺了跺腳,眉頭緊皺,盯着不停奔向皇城的皇親貴戚和大臣們。
他已經是京師巡防衙門的副總兵官譚青,從百戶官到僉事都督,巡防副總兵,這仕途算是得意了。
但是和已經封了伯爵的李瞎子和餘佳幾個相比,卻又是差的遠了。
便是他的上司曹翼,從一個護兵頭兒到提督軍門,和劉勇老爺子一起,也是封了伯爵。聽說這是太保定下的新規矩,武官的總兵官應該是最高的職位,不可濫授,一旦授給總兵官一職,就是一軍之長,需授伯爵以示尊重。
用太保的話說,國防實在是一國安危的保障,宋人只重士大夫,藐視武臣,結果如何?兩個皇帝叫人逮了去,一個熬油,一個用馬踩死,這般慘事,豈能再現於大明今日?
有這麼一個叫人覺得心服提氣,又是所有武官保障的大都督太保大人,再加上軍器供給,軍法,訓練,後勤都有保證,這幾年來,大同和延綏方向把保喇打的龜縮,不要說犯邊了,連自保也是難了。
邊境的明軍是連連出擊,太保的戰法就是車陣在後,騎兵抄掠,不停的蠶食和威脅敵人的牧場,同時輔助的不是長城,而是不停向前推進的堡臺,以火器守備,一個三層帶防禦工事的城堡,可住百餘人左右,積糧足食,百來人可以守住數千人的猛攻,有這種硬釘子在,又使北虜不敢隨便南下,甚至牧民不能牧馬,只能步步退縮。
到這種地步,北虜被徹底擊跨消滅,只是時間問題了。
餘佳的打法是這般,而遼東那裡李瞎子和任怨就更野蠻的多。以三萬左右的緹騎配合數萬邊軍騎兵,先是輪番上陣練兵,叫士兵見血。
緹騎和邊軍都是張佳木花費重金養起來的,從兵器到甲胃,都是一等一的精良。人選也是精挑細選,沒有武藝和膽氣的絕不可能入選。
就是軍官,也是在緹騎教導隊中訓練多時,講武堂還沒影的時候,緹騎的教導隊就已經開辦多時了。
講武堂畢業出來的武官也是第一時間就補到遼東邊軍和緹騎中去。這幾年時間,緹騎和邊軍們越殺越勇,已經遠非當日吳下阿蒙。
已經困攏大明數十年的遼東兀良合部,現在幾乎被殺的只剩下少數丁壯和婦孺了。就算如此,張佳木也不準停手,已經下令緹騎和邊軍一起向北方掃蕩,不停的建堡鞏固地盤。
至於土地,雖然遼東一路向北越來越冷,但也有大量的良田可以耕作。至於林地和河流裡更是數不清的特產,比人胳膊還長的魚,掄起棒子就砸到狍子,實在是上天賜給的一塊良田美地。
這麼樣的好地方,當然不能給胡虜繼續糟蹋下去。
從山東、山西、直隸一帶,每天都有大量的百姓沿着修好的官道向遼東前進,每戶都可以有百畝土地,官府無償提供農具和種子,還有馬匹和耕牛,房舍也可以由當地廂軍幫助修建。
這麼好的條件,陝北那些條件太惡劣的村莊已經遷走不知多少人。故土難離,但那是沒有組織的前提下,現在有組織的勸導這些地方的百姓整村整村的遷走,沿途費用全部由官府承擔,而且還提供醫藥和嚮導,在當時的情形下,明知道出門十之八九會死,還是有不少人走西口,闖關東,現在有官府這般幫助,願意擺脫困境的人,自是越來越多。
光是天順四年一年,從陝北就遷走了超過一萬人。
如果不是顧忌到當時的交通和房舍建築的速度,還有疫病等不可控制的天災,所以把人數壓住了,不然的話,翻上幾番也不是難事。
就算這樣,張佳木也有信心在十年內,把遼東充實到三百萬漢人以上。
這樣,到了原本時空的明末時期,在遼東最少有超過一千萬以上的漢人,根本就沒有什麼漁獵民族的生存空間。
雖然做足了功夫,邊軍也沒有閒着,原本的建州衛在這個時空根本就不復存在了,儘管李瞎子等人不知道太保爲什麼忌憚一個人口稀少的弱小部族,但還是遵從命令,建州諸衛,除了被送到內地分散居住的婦孺外,幾乎就被全滅了。
這自然是小事一件,幾乎沒被列入緹騎和邊軍的武勳之中。
邊境太平,明軍是追着北虜打,回想土木年間的舊事,叫人如有恍若隔世之感。
這一切的功勞該算在誰身上,不要說朝廷上層,便是中下層的武官和普通將士,也是心中有數。
至於在民間,張佳木的評價形象已經好到無可再好,免費的學校,賦稅調整後的高效公平,官府的廉潔與行政能力,司法獨立後的判案偵查能力,幾年之間,越是繁華地區,越是交通便利的地方,便越可以更早的感受到了這種叫人歡喜的變化。
最多十幾二十年後,整個中國都會變化的更深入,從教育到官場規則的改變,猶爲深遠,時間越久,人們的感受就會越深。
一切順暢,卻不是武官之福。
時間越久,譚青就會相信大明會越來越太平。
因爲這一切都是張佳木在主導,大明在他的指揮下在改變着。一天比一天更強大。在當時大明人的認識中,除了北虜也沒有人能威脅到大明的安全。而張佳木已經在做剷平北虜的工作,不僅在做,而且一定會成功。
這麼一來,武官會漸漸無事可做,譚青的封侯夢,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做成。
現在這會兒,天氣冷的能凍掉鼻子,卻是不斷的有大臣趕向宮禁,寬闊的長安街上官人不斷,譚青的眼神變的銳利無比……難道,這就是一次機會?
不過,很快他便知道自己想的太多了。
沒過一會兒,兩車同時經過,從執事的內容到規模,不必說,一個便是大都督太保張佳木,另外一個,便是太傅丞相中書令李賢。
這兩位,現在算是大明最有權勢,亦是最有聲望的兩人。
而主持議院的彭時,還差的遠。不僅是資望上差的遠,實際對政局的掌控力,也是差的很遠。
至於軍方對議院的反感,就更加不必多說了。
“前面是誰在巡街?”
譚青等人自是不敢攔張佳木的車駕,相反,每人都是背對車駕,兵器也是反了過來,這樣在護衛的同時,也不曾冒犯張佳木的儀衛。
不過他們避開,張佳木卻是下令停車,等譚青上前來,他才微微一笑,對着譚青道:";原來是你,你在,我便放心了。”
譚青心中一暖,單膝跪地,道:";太保有什麼吩咐,請說給標下,標下一定會辦的妥妥當當,不會叫太保懸心。”
“沒有什麼,沒有什麼”張佳木沉吟了一下,又道:";和曹翼說一下吧,今晚京師加強戒備,如果要戒嚴全城,我會派人和你們說。”
“啊?”
現在各種法規條例都很完備,負責京師治安的都需記的清楚,戒嚴是京師治安手段中最嚴格的一項,大令一出,任何人不準上街,不論白天黑夜,市場關閉,行人絕蹤,應該說,是一種最後的防範手段。
“應該不至於如此。”張佳木反而又安慰他道:";皇上病重,怕是撐不過去。我想,事先有點準備,較爲妥當。”
“原來如此”
這麼一來,譚青也是明白過來了,原來是皇帝病重
現在的這位君王,說不上多優秀,但從正統到天順,也算是歷經風雨,而且,國有長君,社稷之福,皇上再怎麼說也不是太糊塗,且現在君臣相安無事,彼此制衡,整個大明平穩有秩序,萬一有什麼變故,那可就是難說的很了
想到這裡,譚青自然也是心頭沉重,當下便答道:";請太保放心,標下現在就派人知會曹軍門,再下來,今晚不再休息了,就在各地巡查,防止人出頭鬧事。”
“好,就是這樣。”張佳木匆忙一語吩咐了,便露出急切之色,只道:";前頭李相國在等我,不能再耽擱了。”
不等他說完,駕車的馭手已經趕車前行,事情緊急,萬一張佳木趕不到皇帝斷氣之前,那可是一件非同尋常的失誤
寒風呼嘯聲中,長長的隊伍奔向長安左門,隔的老遠,藉着月色清光,似乎也能看到宮中大門已經打開,一路燈火通明,整個大明,就在這一瞬間,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