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和風,似女子溫柔的手,撫過京城西市每處鋪面的臉龐,連明瓦飛檐都抹上了一絲柔意。
醉仙居依舊大門緊閉,門口的牌匾不知何故,看起來有些冷清,竟有些蕭瑟的感覺。
咕咕幾聲,一隻信鴿撲閃着翅膀落在窗柩上,窗戶吱呀一聲打開,齊進熟練的從信鴿的腿步取出一張小紙條,隨即大手一鬆,鴿子飛向天空。
“公子已收到消息,正在趕回來的路上。”
剛子迅速道:“齊爺,公子就讓我們坐在這乾等,什麼也不幹嗎?”
齊進一臉憔悴道:“他讓我們到高府要人!”
“要人?如何要?”呂帳房臉色微白道。
齊進苦笑一聲:“你忘了,小西姑娘在京中還有表哥,表姐,做買賣賺了些銀子,自然是要替表妹贖身的!”
“好主意!”
強子大手一拍,轉眼又道:“表哥誰都可以扮,這表姐……”
齊進眼底一恍惚,瞬間清明過來:“剛子,你與二丫一道去贖人。強子與我想辦法混進高府,便是挖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出來。老呂,南掌櫃的事情都交於你,侯府和順天府都需派人去探,那幾個,任由你差使!”
老呂強忍着心緒,啞着聲擔憂道:“公子他……”
齊進心底浩然翻騰,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怒意滔天!”
……
“太太,二小姐在外頭哭哭渧渧。稱貼身大丫鬟不見了,求太太作主呢?”正陽掀了簾子進來回話。
夏茵柔撫了撫額角,頗爲頭痛的嘆了一聲:“把人請進來吧!”
話音剛落,一股子冷風撲面而來,高錦葵一身秋香色春衫,兩隻眼睛紅腫着走進來,未曾行禮便泣聲道:“母親,求母親替女兒作主,山秀那丫鬟自昨夜便不見了人影,到現在還是沒找着。女兒……女兒……心下着急。”
高錦葵擔了一夜的心。眼淚滴落下來。
夏氏秀眉微蹙,朝正陽遞了個眼色。
正陽忙把人按坐在椅子上,喚丫鬟打了溫水進來,親自替二小姐淨了面。
夏氏這才放柔了聲音道:“別急。你父親已經令人在府中尋找。想必是這丫鬟在哪個院子裡玩累了。忘了回去。”
高錦葵顯然不滿意夏氏輕飄飄的一語帶過,急道:“女兒聽說在柴房門口,找到了一隻流蘇赤金耳環。母親,你說她會不會出了什麼事,依女兒之見,還是再派人四下找找吧。”
夏氏目光閃過光芒,正色道:“正陽,讓府中護院,各院的婆子,丫鬟暗中再找找,別嚷得一府人盡知。”
“是,夫人!”正陽得了令,轉身出去。
高錦葵見夏氏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總算是鬆下一口氣,正欲行禮告退,夏氏不知何故把她喚住。
“這山秀最近幾日,可有什麼異常之處?”
高錦葵雙眸微微閃過一絲慌亂,蹙眉思道:“女兒沒發現有什麼異常之處啊?”
夏氏似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淡淡道:“她是你的貼身大丫鬟,半夜三更她往外頭去,難道未曾跟你說一聲?”
高錦葵一愣,不知該做何回答。
夏氏見狀,越發聲音輕柔道:“你也知道,關林西那間柴房的着了火,山秀那日在老爺書房裡,指證林西偷了你的東西,偏這會子又在那失火之處,找到了你賞給山秀的耳環,這兩件事聯繫到一處……”
高錦葵心頭突突兩下,驚出一身冷汗,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泛白。
夏氏輕輕嘆道:“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如今那柴房裡只一具燒焦了的屍體,偏府裡兩個人不見了蹤影,你說那具面目全非的屍體……會是誰呢?”
輕聲細雨的一句話,高錦葵渾身輕顫,臉唰的一下,變得慘白。
夏氏上前,柔軟的手慢慢高錦葵的後背,輕輕拍打道:“好孩子,你與母親說實話,山秀這兩日,可有什麼不妥之處?”
高錦葵雖精於算計,到底是閨中女子,又聽得屍體二字,已然亂了心神,渾身輕顫不已。
夏氏輕聲哄道:“好孩子,你別怕,有什麼事情只管說出來,母親必爲你作主。”
高錦葵淚眼輕擡,道:“府裡辦宴席那日,我原是在房裡裝扮的,她非說書房的光線好,我纔去的……去的書房。然後……然後那匣子首飾……素來是她……替女兒保管的。”
夏氏嘴角微垂,眼中深沉閃過:“我正奇怪好好的,爲什麼要到書房妝扮,而把妝奩這般貴重的東西隨手放在書桌上,如此說來,竟是她攛掇的?還有嗎?”
高錦葵凝視回憶半晌,搖搖頭道:“沒有了,不過自打一月前,她被嚇了嚇後,便有些神神叨叨,常往院外跑。昨夜她說想到院門外透口氣,我未曾多想,便放了人。”
夏氏似在這些事中,嗅到了什麼不尋常的氣息,她默了半晌又道:“這兩個丫鬟,平日裡相處得如何?”
高錦葵只覺難以啓齒。
夏氏淡笑道:“好孩子,你若不實話實說,這事母親也幫不了你!”
“我說,我說!”
高錦葵心頭恐慌,忙道:“好像……不大好。山秀常在我和姨娘面前,說林西心裡只有舊主子,還說她常往大哥跟前湊。”
夏氏見問不出什麼,心中有些失望,臉上卻堆滿了慈愛:“我着人送你回房,別擔心,前頭官府的正在查探,府裡又有下人在找,總會找着的。”
高錦葵含淚點頭。
……
夏氏送走了二小姐,總覺得心頭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喘不過氣,遂去了西廂房。
西廂房裡,老爺前幾日作了一半的畫卷展在案頭,夏氏仔細看了半晌,喚丫鬟研了墨,執起畫,欲把那畫作完。
“外頭有兩個自稱是林西表哥、表姐的人,想替她贖身!”綠衣小丫鬟伶俐道。
夏茵柔一驚,執筆的手頓了頓,墨水暈染在荷葉上,好好的一幅紅蓮落故衣,已然毀去。若換了平日,必有一番難過,然今日夏氏根本無暇顧及。
一邊侍候的丫鬟皺着眉頭道:“她竟然真的有表哥表姐,夫人……這如何是好啊!”
夏茵柔接過丫鬟遞進來的毛巾,擦了擦手,思忖道:“去把劉媽媽叫來!”
不等綠衣小丫鬟回話,正陽略帶沙啞的聲音由遠及近。
“太太,太太,老爺回來了,還帶了逍遙侯爺一道回來!”
“逍遙侯?”
夏氏奇道:“剛出的府,連早朝都還未上,這會子……”
話及一半,正陽掀了簾子進來,長吁一口氣道:“夫人,老爺,侯爺一回府,便往柴房去了,外頭還來了許多禁衛軍,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夏茵柔眼中掠過一道驚色,渾身輕顫,竟愣住了。
正陽見她神情不對,忙上前扶住了,意味深長道:“夫人,必是衝着那丫鬟來了!”
夏茵柔瞬間清明,思忖半晌“你……去跟老爺說,那丫鬟的表哥,表姐上門贖人,該如何應對?”
正陽手上稍稍一用力,正色道:“夫人安心等着,我去前頭說與老爺聽!”
“夫人,劉媽媽還要奴婢去喚嗎?”待正陽出了房間,丫鬟打量夫人臉色,猶豫不定道。
夏茵柔揮了揮手,示意下人出去。
片刻,屋中沒了聲響,夏茵柔不知不覺走到窗口,推開窗戶,春日的暖陽斜斜的照進來,微微有些刺眼。
連禁衛軍都出動了,這丫鬟倒底是何人……
……
二丫跟在剛子身後,上了正房臺階,小丫鬟打起猩紅氈簾,只覺得眼前金光閃閃一片。
她侷促不安的打量着富麗堂皇的廳堂,顫顫威威道:“剛子……咱……咱們……萬……萬一……”
剛子也被這相府的耀眼爭光閃住了眼,他強壓住心頭的慌亂,故作鎮定道:“二丫別怕,我們正大光明來贖人,怕……怕什麼!”
二丫東張西望道:“可……可怎麼沒有人理咱們?”
剛子想着齊進來前的交道,挺了挺脊背道:“不急,咱們等着。相府規矩多,一層一層往上回話,沒個半天,不會有人來理咱們。”
幾句話,說得二丫漸漸暖了心神。此時小丫鬟端着托盤,奉上兩盞熱茶。
等人走後,二丫忸忸捏捏的坐了半個身位,嘆道:“這相府……真……真漂亮啊,那些個丫鬟打扮得……就跟……就跟小姐似的。”
“哼,看着光鮮亮麗罷了!”
剛子面露不屑:“二丫,你喝茶,別渴着自個!”
……
春日的高府草木繁盛,柳垂金線,桃吐丹霞,頗有一番景緻可瞧。
高則誠一行人,卻無心駐足觀賞,行色之匆匆,令衆奴僕紛紛側目。
將行數米,高則誠將手一指,聲音微有些清冷道:“侯爺,此處便是失火的院落。”
李英傑順着手指的方向,略略一眼,心頭跳了幾跳,暗道不好。
臉上卻分毫未顯,拱手道:“叨嘮之處,還請相爺體諒。在下先去查看一下,相爺請便!”
高則誠目色一暗,長臂一伸,攔住了李英傑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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