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了曉春和知夏跟進淨房服侍傅城恆更衣之後,孔琉玥又吩咐丫鬟端了杏仁茶和山楂糕來給三個孩子吃,“……等你們爹爹更衣梳洗完,我們先要過去給太祖母和祖母請安,要等到給太祖母和祖母請過安後,才能回來用晚飯,你們都先吃點點心來墊墊罷。”
向長輩晨昏定省原是規矩,三個孩子都沒有異議,很順從的端起杏仁茶喝了起來,間或配一塊山楂糕,惟獨傅鎔一塊也沒吃,顯見得是不喜歡。
孔琉玥看在眼裡,就暗歎了一口氣,想到了中午吃飯時傅鎔的挑食,看來之前傅城恆下的命令,並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啊!
等到傅城恆更衣梳洗完出來,一家五口便被簇擁着先去了樂安居。
老太夫人還沒吃晚飯,見了他們過來,很是高興,先是拉了傅鎔的手問:“去了那邊可還習慣?”又問初華和潔華,“屋子可還滿意?缺不缺什麼東西?只管告訴太祖母,太祖母送給你們!”
初華便笑道:“母親也是這麼問的,但屋裡已經色色俱全,什麼都不缺。”
老太夫人就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分別問了傅城恆和孔琉玥幾句話,便命他們散了,“……今兒個可是三個孩子搬回去後的第一頓團圓飯,我就不多留你們了!”
傅城恆應了:“那我們明兒再來給祖母請安。”領着妻子和兒女們離開樂安居,去了景泰居。
太夫人見了他們,難得的和顏悅色,也關切的問了初華姐弟好些話,並分別賞了三個孩子一對掐絲琺琅黃底紅花的碟子、一方端硯和一個水晶葡萄擺件,才命他們散去。
以致孔琉玥都忍不住懷疑起太夫人是不是也被穿越了,不然何以會忽然轉了性來?
一家五口行了禮,轉身正要出去,冷不防卻聽得身後太夫人道:“對了,老大媳婦,我方纔想起你每日裡主持中饋已是不易,如今三個孩子又回去跟着你住,只怕你忙不過來,要不,就讓潔姐兒搬來景泰居跟着我住罷?一來我閒着也是閒着,二來這孩子身上畢竟流着一部分跟我相同的血液,別人不疼她,我多疼她一些,想來也不會有人說什麼,不知你意下如何?”
孔琉玥聞言,就忍不住聳了聳肩,她就說嘛,太夫人若是一天不找茬挑事,那她還是太夫人嗎?如今看來,果然還是!
因轉身微笑着恭敬的道:“多謝母親體諒,但只潔姐兒是侯爺和兒媳的女兒,跟着我們住原便是該的,不敢給母親添麻煩。”什麼叫‘這孩子身上畢竟流着一部分跟她相同的血液’?明知道傅城恆不待見所有姓蔣的,她是巴不得傅城恆與潔華父女不合是不是?
原以爲太夫人既挑了頭,不弄得大家都不痛快是絕不會罷手的,孔琉玥都已做好了繼續跟她死磕下去的準備。誰曾想聽完她的話後,太夫人竟然只說了一句:“這話倒也是,那你記得以後時常帶了她過來我瞧瞧。”便擺手令他們散了,且再沒有叫住他們。
弄得孔琉玥是比方纔還要狐疑,不明白太夫人何以挑了事,又忽然收了手,簡直完全不附和她一貫的行事作風嘛!
——她哪裡知道,太夫人原本的確是打算挑事的,如今她的兒子家宅不寧,她當然巴不得所有人都家宅不寧,因此纔想着挑撥一下的,但話纔剛一出口,她又想到了端午節時傅旭恆與她說的話,‘務必要安分一些,別讓祖母她老人家再不高興,也別去找長房的麻煩,省得將來出了事,讓人懷疑到你頭上!’,於是不待孔琉玥再反駁,也不待一旁早已抿緊了脣的傅城恆發話,已主動收了手。
一家五口回到蕪香院,正廳當中的大圓桌上,早已擺滿了熱氣騰騰的菜餚。
孔琉玥一邊指揮珊瑚瓔珞等人安放碗箸,一邊笑向傅城恆解釋道:“畢竟是三個孩子搬回來後我們全家的第一頓團圓飯,所以隆重一些。”
傅城恆見她一直都笑靨如花,跟三個孩子相處得也不錯,心情也跟着大好,自是再無不允的,眼角帶笑的點頭道:“你安排就好!”說着率先舉起了筷子,自覺飯菜都比往常香甜了幾分,自然也就沒有注意到坐了右下首第一個位子的初華臉上若有所思的表情。
傅鎔仍是一貫的挑食,自己不愛吃的菜直接是看都不看一眼的,更不要說吃了,孔琉玥看在眼裡,幾次都想開口說一說的,到底還是忍住了,今天才是三個孩子搬回來的第一天,若是她開了這個口,傅城恆就算只出於維護她在孩子和下人們面前的威儀,也會出言幫着說傅鎔幾句的,那樣一來,事情便極有鬧大的可能,到時候一傳開,旁人自是不會說傅城恆的不是,卻會把一切過錯都推到她這個繼母身上,那她可就百口莫辯了,還是過陣子再說罷!
沒想到她沒有開口,傅城恆卻依然開了口,“給三少爺每樣菜都夾一些,以後每頓飯皆是如此,若是有違,重打五十大板!”話是對給傅鎔佈菜的他的奶孃說的,說話時嚴厲的眼神卻是看向傅鎔的。
傅鎔原本就怕父親,這會兒再接觸到他這般嚴厲的眼神,不自覺就瑟縮了一下,手裡的筷子也應聲掉到了桌上,將碗裡的湯打得水花四濺。
傅城恆見了,便越發的面沉如水,傅鎔則是越發的害怕,頭都快要低到桌子下面去了。
孔琉玥不由暗自嘆息了一聲,傅城恆明明比誰都愛傅鎔,不然也不會都這麼久沒在一起吃飯了,依然很快注意到了他的挑食,不然也不會……,偏偏又不會表達,倒弄得傅鎔見了他,跟避貓鼠似的,乃笑着打圓場道:“今兒個可是大好的日子,侯爺可不興生氣,以後我會注意讓三少爺每樣菜都吃一些的,侯爺還是快吃飯罷,吃了飯還要去看房間呢!”
初華本來方纔就要出言打圓場的,這會子既見孔琉玥搶先開了口,便也笑着附和道:“是啊,爹爹,您還沒去看過我們的房間呢,尤其我的房間,好幾處都是我自己佈置的,您待會兒可一定要好生看看!”
見愛妻和愛女都這麼說了,傅城恆不好再多說,冷哼了一聲,低下頭繼續吃起飯來。
孔琉玥見狀,忙示意珊瑚給傅鎔重新換了碗筷,一家人才繼續吃起飯來。
吃過飯,傅城恆先去了第二進院子看傅鎔的房間,孔琉玥和三個孩子都陪同在側。
看房的結果不必說,傅城恆十分滿意,又考問了一回傅鎔的功課,檢查了一下他連日來寫的大字後,方命他不必過去了,自己領着孔琉玥和初華潔華去了又去了初華的房間。
相較於對傅鎔的嚴厲,傅城恆對初華可謂稱得上縱容和溺愛,不但裡裡外外細細看了一回她的房間,還提筆給她寫了一副對聯,“……就當是爹爹送給你喬遷的賀禮!”
初華滿臉是笑,當即便指揮丫頭將對聯給貼了起來,又接過丫頭沏上的茶親自奉與傅城恆和孔琉玥,陪着說笑了一回,纔將他們送了出去。
輪到看潔華的房間時,傅城恆的態度就要敷衍得多了,不過大略掃了幾眼,吩咐衆奶孃丫鬟以後伺候四姑娘都經心些後,便攜了孔琉玥要離開。
作父親和家主的尚且這般忽視女兒,也就難怪下人們都暗地裡說四姑娘不得侯爺寵愛,待潔華和初華的態度大相徑庭了……孔琉玥想勸傅城恆幾句的,想了想,畢竟當着滿屋子下人的面,況這原是他們父女之間的事,認真說來,她一個外人其實是不該管的。可一想到潔華那副天真無邪的可愛模樣,一想到她對自己毫不保留的信任,她又覺得,她還是該勸傅城恆一勸,於是暗暗拿定主意,等待會兒睡覺時再說。
當下計議已定,孔琉玥正打算同了傅城恆一塊兒離開,誰曾想身後卻忽然傳來一個細細怯怯的聲音,“母親,我可以跟着您一起睡嗎?”
潔華仰着頭,一雙清澈見底的大眼裡此刻滿滿都是期待和祈求,讓人不忍拒絕。
孔琉玥正自爲難,胡媽媽在飛快覷了一眼傅城恆板起的臉後,已經嚇得“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夫人恕罪,四姑娘不過說着玩的罷了,其實四姑娘並沒有要跟夫人一起睡……”說着又小聲哄潔華,“四姑娘,媽媽知道您初初搬來這邊,還有些個不適應,沒關係的,有媽媽陪您一塊兒睡,您如果實在捨不得夫人,明兒個一早起來後,就又可以見到夫人了。”
潔華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奶香味道兒,中午孃兒兩個一起睡午覺時,孔琉玥就發現了,並且因此而睡得很好,是以她是很願意晚上也跟潔華一起睡的。
可問題是,她和傅城恆如今的相處模式不能讓旁人知道,潔華年紀小,童言無忌,萬一讓她無意說漏了什麼,可就不好收場了;她又不能捨正房不睡,而睡在潔華的廂房,不然一樣會惹人說嘴,而且還極有可能讓傅城恆越發不喜潔華,他原本就覺得她嬌氣……這可真是一個問題!
孔琉玥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潔華說,只得拿眼看傅城恆,讓他來做這個惡人,——反正他本來就夠惡了。
沒想到傅城恆方纔還板着的臉,竟不知何時已舒展了開來,說出來的話就更是差點兒讓人跌破下巴,“她小人家家的初初搬回咱們院裡,一時間不適應也是有的,今晚上就讓她跟我們一起睡罷!”
猶跪在地上的胡媽媽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聽錯了,侯爺怎麼可能會同意四姑娘跟他和夫人一起睡?侯爺不喜歡四姑娘可是府裡上下都知道的,侯爺喜歡夫人,對夫人專房專寵也是府裡上下都知道的,侯爺怎麼可能會讓自己向來所不喜的四姑娘擾了自己的**?一定是自己聽錯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胡媽媽拿眼偷偷覷了一眼四周,就發現包括夫人在內的所有人都跟自己是一樣的表情,於是她越發堅信是自己聽錯了,因忙眼觀鼻鼻觀心的低垂下了頭去。
其餘衆人見胡媽媽這樣,也都跟她一樣,忙忙眼觀鼻鼻觀心的低垂下了頭去。
屋子裡一時間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安靜中。
“怎麼都不說話了?”傅城恆約莫也意識到了自己這番話帶給衆人的震撼力,眼裡飛快劃過一抹不自然的同時,臉一下子又板了起來,“難道作兒女的,不可以給作父母的一起睡嗎?”
包括孔琉玥在內的所有人便都如夢初醒般回過了神來。
想也知道其他人都沒有在這個時候說話的膽子,孔琉玥只得抱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大無畏精神接他的話道:“自然可以,只是如今天熱,我怕牀太擠,要不……”一行說,一行殺雞抹脖的朝他使眼色,別人不知道什麼情況,他身爲當事人,難道還能不知道?
只可惜話沒說完,已被傅城恆給打斷:“既然可以,那還等什麼,回正房早些歇了罷,我明兒還要早朝!”說完便率先大步走出了屋子,順道掩去了眼底的一抹得色。
後面孔琉玥看着他的背影,暗自腹誹這麼精明的人,一旦遲鈍起來,怎麼會比誰都遲鈍之餘,只得吩咐潔華的奶孃道:“既是如此,今兒個就讓潔姐兒跟着我們睡罷,你也早些安置了,明兒一早過去正房伺候。”
夫人都發話了,胡媽媽終於徹底醒過神來,忙不迭滿臉是笑的點頭應道:“夫人放心,奴婢理會得了,明兒定然打早過去正房伺候。”方纔可是侯爺發話讓四姑娘今晚跟着他和夫人一起睡的,且不說這是何等的榮耀,至少也可以讓府裡上下都知道,終究父女天性,侯爺心裡畢竟還是有四姑娘的,以前之所以對四姑娘不甚親近,不過是因爲接觸得少,有些生分罷了,如今可好了,四姑娘終於能有一個好前程了!
“珊瑚,你帶了四姑娘去我的淨房洗澡,今晚上四姑娘就歇在我們屋裡了。”一回到正房,孔琉玥便吩咐珊瑚道。
方纔沒有隨身伺候的樑媽媽和謝嬤嬤瞧得孔琉玥牽了潔華回正房,都有些錯愕,這會子再一聽到她的話,就更是錯愕,面面相覷之餘,不由都暗暗不贊同道,夫人就是再喜歡四姑娘,也不能做得這般明顯罷,這讓大姑娘怎麼想?又讓侯爺和老太夫人怎麼想?
因趁傅城恆進了淨房梳洗的空隙,湊到孔琉玥耳邊小聲說道:“夫人,您這樣做怕是不妥罷,四姑娘便是再得您的意兒,終究滅不過大姑娘的次序,您放在心裡也就罷了,面上可不能表現出來,不然您讓侯爺和老太夫人怎麼想?”
無奈的看了二人一眼,孔琉玥也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們當我想這樣呢,才四姑娘說晚上要跟我一起睡,我倒是想拒絕的,只可惜還沒來得及,侯爺已經發了話,讓她過來睡。侯爺這話可是當着滿屋子下人的面兒說的,我能怎麼樣?難道說不行不成?”她這會兒還犯難得緊呢,萬一讓潔華看見她和傅城恆分牀而睡,明兒跟人說話時,一不小心給帶了出來,那她可該怎麼解釋?說來說去,都怪傅城恆破天荒的父愛早不爆棚晚不爆棚,偏要選在這個要命的時刻!
孔琉玥抱怨完,就坐到桌前吃茶去了,也就沒有注意到樑媽媽和謝嬤嬤在聽完她的話後,臉上先是恍然,隨即便都不約而同染上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以二人、尤其是樑媽媽的精明和老於世故,聽了孔琉玥的話,如何還能不明白傅城恆之所以同意潔華今晚上過來正房睡的真正目的?到時候當着四姑娘的面兒,難道夫人還好意思繼續讓侯爺睡軟塌不成?自然是不能的,那便只能讓侯爺也睡到牀上去,正所謂“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難道今晚上夫人讓侯爺睡了牀,明晚上還能不讓侯爺睡不成?夫妻之間吵架,原是牀頭吵架牀尾和,夫人和侯爺這次僵持了這麼久,焉知不是因爲二人分牀而睡的原因?指不定今晚過後,二人便好了呢?偏偏夫人在別的事情上面都精明過人,惟獨在事關自己時,總是遲鈍得可以,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在夫人和侯爺和好如初,和夫人有可能被老太夫人說做不到一碗水端平這二者之間,樑媽媽和謝嬤嬤毫不猶豫選擇了前者,畢竟後者還有的是時間和機會,前者可是再等不得了,於是二人在飛快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什麼都沒有再說,只是雙雙向孔琉玥行了個禮,便抿嘴偷笑着退了出去。
樑媽媽和謝嬤嬤前腳剛走,傅城恆後腳便梳洗完,從淨房走了出來。
孔琉玥見了,忙上前幾步壓低了聲音急聲說道:“你剛纔幹嘛同意潔姐兒過來睡,要是讓她看見我睡牀你睡榻,明兒不小心在人前說漏了嘴,可怎麼樣呢?”
傅城恆心裡早樂開了花,面上卻什麼都不表露出來,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那怎麼辦?我方纔倒是沒想到這一茬兒,我只是瞧着她的眼神,一下子想到了小時候姐姐也曾有過那樣的眼神,一時心軟之間,話已經脫口而出了,要不,還是讓她回自己屋裡去睡?那我這就讓人叫她的奶孃過來!”說着作勢要叫人去。
孔琉玥若是真能狠下心來拒絕潔華,那方纔也就輪不到傅城恆開口了,更何況在聽了傅城恆那句‘我只是瞧着她的眼神,一下子想到了小時候姐姐也曾有過那樣的眼神,一時心軟’之後,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可是一個難得增進他和潔華父女之間感情的大好機會,可不能白白錯過了,因不待他走出去,已出聲叫住了他,“還是不要了,珊瑚都已經在服侍她洗澡了,萬一在回去的路上吹了風受了涼,可就不好了,還是讓她就在這裡睡罷!”
方纔胡媽媽的欣喜和受寵若驚她可是看在眼裡的,若是真這會兒再將潔華送回去,明兒府裡上下只怕更要說潔華不得傅城恆的意兒了,她做不到眼睜睜任那樣的結果出現。
傅城恆的眉頭就稍稍舒展了開來,但隨即又皺了起來,“可你不是說怕她看見了我睡榻你睡牀後,明兒會不小心在人前說漏嘴嗎?這樣的事情,可開不得玩笑,要不,今晚上……”聲音越來越低啞,“索性讓我也睡牀?反正那牀也夠大,要不,就將就一晚上?”
他終於將這句他想說很久了的話說了出來!
自端午那天在馬車裡差一丁點兒就吻上了孔琉玥那讓他渴望已久的櫻脣後,傅城恆就發現自己對她的渴望越發強烈了。想想也是,他才二十七歲,可以說正是一個男人需求最旺盛的年紀,可距離當初事發至今,他已有快三個月沒有碰過孔琉玥。
偏偏她又是他心愛的女人,他想碰她不僅僅是出於身體的渴求,更出於心靈的渴求;偏偏她又每晚上睡在離他近在咫尺的地方,讓他不但能聽到她如蘭的呼吸聲,甚至能聞見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馨香,讓他實在忍不住心猿意馬;最重要的是,他已有八成把握她不會再離開他,於是當心理上的恐慌遠離了之後,身體的本能便也隨之復甦了,以致他覺得自己若是再不能擁她入懷,他都快要瘋了!
但他仍是不敢輕舉妄動,就怕孔琉玥拒絕他,繼而疏遠他,因此纔會連日來都強忍着,因此纔會在潔華怯怯的提出今晚上要跟孔琉玥一起睡後,立刻意識到這是上天送給他絕好的機會,並將這個機會牢牢給抓住了!
讓他也睡牀?孔琉玥的臉一下子漲紅了,瞬間明白過來了傅城恆之所以讓潔華來他們屋裡睡的真實用意,他其實是在變着法子的委婉的向她……求歡?
她不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何況傅城恆在那方面的索求無度再沒有人會比她自己更清楚,自然能想來他這些日子以來忍得有多辛苦,偏偏小妾們又都被他自己給送走了。只是,她真的還沒做好準備,哪怕他們之前已經有過很多次,但這畢竟是那件事事發以前的事,如今距離事發已是好幾個月,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對他已經有些陌生,她在他面前已經做不到像以前那樣的坦誠相待,她甚至覺得,就一直這樣下去不好嗎?
——好罷,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矯情了,端午那天可不僅僅只有他情不自禁,她也是一樣的意亂情迷,事後也不是沒有渴望過他的親近,但她的渴望只是停留在很初步的階段,至於那件事情,她是真的一點都不想,至少在短期內是一點都不想,她希望當她和他再做那件事時,是情到濃時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發生的,而現在,顯然還不到那個時候。當然,或許也有與她年紀還不大,從身體構造上來說,的確還不到有本能需求那方面的原因。
傅城恆將孔琉玥的爲難看在眼裡,雖然有失望,但更多的卻是欣喜,她沒有直接拒絕他,而且她爲難的並非是要讓他睡牀上的事,而是……那件事,也就是說,他的初步目標,其實已經算是達成了?
因忙強壓下滿心的歡喜,低聲補充道:“你放心,不得到你的同意,我是不會做任何勉強你事的,我只是想離你再近一些,更近一些罷了!”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我忍得住的,你放心……”
聲音裡有一絲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輕顫。
孔琉玥的心就一下子變得柔軟起來,他這會兒其實也很緊張,更怕她一口拒絕他罷?不然也不會拐了這麼大個彎,才變着法子提出此事了,這根本不附和他一貫強勢的行事作風……念頭閃過,她已聽見自己小聲開了口,“好罷,你就睡牀……”
但終究仍有幾分惱怒,爲他的小小算計,還有幾分羞澀,因忙又有些不自然的補充了一句:“不過,就今晚上一晚上啊,明晚上你就仍睡回榻上去!”
傅城恆的嘴角就一下子高高翹了起來,明晚上的事,還是明晚上再說不遲,關鍵是今晚上!
他近乎是嫌惡的看了一眼窗下那張軟榻,暗暗發狠等到明晚上再順利度過之後,他就立刻命人將其擡了去燒掉,不,他要親手將其燒掉,方能一出這麼久以來的抑鬱!
珊瑚抱着剛洗過澡,一張小臉紅撲撲,看起來無比可愛的潔華從淨房走了出來。
孔琉玥見了,忙笑着迎了上去,接過潔華放到幔帳後的大牀上後,才柔聲與她說道:“你就在這裡等母親一會兒,等母親梳洗完了出來,我們就睡覺,好不好?”
潔華不知道多喜歡這位香香軟軟,說話溫柔,待她也好的漂亮母親,聞言乖巧的點頭道:“好,潔姐兒等着母親,等母親來了之後,我們再一起睡,就像歇中覺時那樣,母親抱着潔姐兒睡……”
話沒說完,忽一眼瞥見坐在燈下正看書的父親,小臉立刻皺得緊緊的,片刻方搬了孔琉玥的脖子,有些怯怯的小聲說道:“母親,爹爹怎麼還在您屋裡,爹爹怎麼還不回自己屋裡睡覺去?難道他今晚上也要跟母親一起睡嗎?”
可憐的小丫頭完全沒想過自家父親原本就該跟母親一起睡的,還只當父親和母親都跟她一樣,都有他們自己的房間,自己的牀,不然她也不敢提出今晚上要跟孔琉玥一起睡了!
看着懷中小人兒眼裡掩飾不住的驚慌害怕,孔琉玥忍不住往傅城恆坐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看看他都把小丫頭給嚇成什麼樣了,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們不是父女,而是仇人呢!
這也越發堅定了孔琉玥要增進傅城恆和潔華之間父女感情的念頭,因喚傅城恆道:“侯爺,我這會兒要梳洗去了,你過來幫忙看着一下潔姐兒行嗎?我怕她掉下牀!”
“不是有丫鬟在嗎……”傅城恆的第一反應就是讓丫鬟來,但在接觸到孔琉玥有些不善的眼神,想起自己還沒能成功躺到牀上後,只得改了口,“我知道了,你快梳洗去罷!”話裡明顯帶了敷衍,打算等孔琉玥一走開,便立刻叫丫鬟進來。
孔琉玥如何聽不出他話裡的敷衍?挑眉道:“天氣這般熱,要不還是讓胡奶孃過來抱了潔姐兒回她自己屋裡睡去?”反正估計小丫頭這會兒也不見得有多想再留下。
傅城恆就一下子站了起來,近乎是氣急敗壞,但又不敢表露得太明顯的大步走到了牀前,“既已說了讓她今晚上跟着我們睡,自然不能食言,況她的奶孃指不定早就歇下了,還是別折騰了。你不是說要梳洗嗎,快去罷,這裡交給我就是了!”
孔琉玥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差點兒就沒忍住笑出聲來,原來看他吃癟,是一件這麼痛快的事!
叫了珊瑚跟去淨房服侍自己,孔琉玥正要轉身,餘光卻瞥見潔華不但小臉皺得更緊,小小的身體也微微有些發抖了,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可憐小模樣兒,顯然對單獨與父親相處這件事,是打心眼兒裡害怕。
孔琉玥不由暗歎了一口氣,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看來要增進這對父女之間的感情,她任重而道遠啊!
想了想,吩咐珊瑚道:“你帶了四姑娘先出去外面玩兒,叫了瓔珞進來服侍我梳洗,等叫時再帶四姑娘進來。”
此話一出,不止傅城恆和潔華鬆了一口氣,亦連珊瑚也鬆了一口氣,夫人想要改善侯爺和四姑娘之間關係的想法是好的,但也要看具體的情況嘛,且不說侯爺素來不喜四姑娘,四姑娘也素來最怕侯爺,侯爺原是做大事的人,夫人如何能讓侯爺帶孩子?這要是傳了出去,旁人可是會笑話說嘴,也會派夫人不是的,萬幸夫人及時醒悟了!
珊瑚很快抱了潔華出去,換了瓔珞進來服侍孔琉玥梳洗。
等到孔琉玥梳洗完出來,又命珊瑚將潔華抱進來後,傅城恆終於躺到了他久違了的夢寐已久的牀上,並且是在孔琉玥也躺在牀上、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她的情況下,當然,如果中間能不隔一個潔華的話,那就更美好了!
傅城恆巴不得牀上只有他和孔琉玥,潔華也是同樣巴不得牀上只有她和孔琉玥,這父女兩個雖然隔得很近,但卻滿心都希望對方最好能離自己多遠,就離自己多遠。
尤其是當傅城恆看見潔華被孔琉玥抱了個滿懷,將頭臉都埋在他夢寐已久的地方——孔琉玥的頸窩和前胸時,他簡直就快忍不住妒火中燒了,那兩個地方,他都已經好久沒有捱過了,可現在,那兩個地方卻被別人給霸佔了,哪怕那個別人其實是他的親生女兒,他一樣滿心都是妒忌!
孔琉玥雖然知道傅城恆醋勁大,畢竟想不到他連自己親生女兒的醋都要吃,她看見他看向潔華的目光都快噴出火來,只當他不喜潔華已經不喜到連她挨自己稍微近一些都無法忍受了,不由緊蹙起了眉頭,語氣有些不善的說道:“你這是什麼表情,潔姐兒畢竟是無辜的,而且還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又這麼可愛,你怎麼就這麼狠心,非要當她仇人一般看待?你可真是會過河拆橋!”
傅城恆一聽孔琉玥這話,便知她是誤會了,端的是有口難言,難道還讓他直接告訴她,他這會兒其實不是不喜歡潔華,而是妒忌她,妒忌她能挨她那麼近,而他卻只能看着,只能望梅止渴不成?
這樣沒臉的話,他無論如何說不出口,只能有些不自然的說道:“我沒有當她仇人一般看待,她終究是我的親生女兒,就算我做不到像對待初姐兒那般疼愛她,心裡畢竟還是有她的,又怎麼可能當她仇人一般看待,我只是、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孔琉玥見他‘只是’了半天,都沒只是出個所以然來,語氣越發的不善,還帶上了幾分濃濃的嘲諷,“只是什麼,你說啊?難道你要告訴我,其實你沒有當她仇人一般看待,你心裡其實是有她的?”
傅城恆有些訕訕,“不管你信不信,我真是這樣想的……”
“既然你真是這樣想的,”話沒說完,已被孔琉玥打斷,“那好,你抱抱她,哄她睡覺,——話又說回來,你當爹的本來就有撫養女兒的責任和義務,這會兒我倒要看看,你盡得到盡不到這個責任和義務!”說完便將潔華往他懷裡一推。
“我不會,我真的不會……要不,還是叫奶孃來罷?”
“母親,潔姐兒不要,潔姐兒只要您抱……”
下一瞬,父親與女兒都帶了幾分驚慌失措的聲音便不約而同響了起來,不但聲音驚慌失措,面部表情也是驚慌失措,大有發生了什麼可怕事情的架勢,尤其潔華大大的眼睛裡,已經浸滿了晶瑩的淚水,在燈光的映襯下,委實可憐得緊,靠在傅城恆身上,是動也不敢動一下。
好吧,她不是任重而道遠,她根本就是接了一個不可能的任務……孔琉玥深吸一口氣的同時,已伸手將潔華抱回了自己懷裡,一邊輕輕拍着她的背,一邊輕聲安撫道:“潔姐兒不要怕,他是你爹爹,是你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會傷害你,惟獨他不會,所以,你真的不用怕……”
輕柔的給她拭淨了淚,又拉了她的手撫上傅城恆的臉,“你看,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可怕罷?你爹爹他只是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罷了,其實他心裡是很疼你的,跟疼你大姐姐和三哥哥一樣的疼,你真的不需要怕他,明白嗎?”
潔華的手先還有些退縮,眼睛也是嚇得緊緊閉了起來,但當她的手真真切切撫上傅城恆的臉,感受到他的肌膚溫熱溫熱的其實與自己一樣,只是要比自己的稍微恪手一些,而且父親什麼都沒有說之後,她終於沒有那麼害怕了,也敢緩緩睜開眼睛了。
就見傅城恆的面部表情雖然有些僵硬,卻並不若她想象的那般正板着臉無比可怕,於是對父愛的滿心期待和渴望漸漸佔了上風,讓潔華不但不再害怕觸摸傅城恆的臉,甚至還膽大包天的捏起他的鼻子來,一邊捏,一邊還興高采烈的轉頭與孔琉玥說,“母親,原來爹爹的鼻子跟潔姐兒的一樣,也有兩個孔……”
傅城恆手足無措,渾身僵硬,很想一把拍開小女兒正在自己臉上肆虐的小手,但一接觸到旁邊孔琉玥一再投過來的警告眼神後,他到底不敢輕舉妄動,只得強忍下了滿心的彆扭和不適應,任由潔華繼續捏起自己的鼻子來。
然在最初的彆扭和不適應之後,他心裡卻漸漸升騰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來,他看着潔華歡喜中又夾雜了幾分小心翼翼的表情,感受着她柔軟無骨卻夾雜了幾分輕顫的小手在自己臉上緩慢滑行,看着她肖似自己的亮晶晶的大眼……他的心忽然變得柔軟起來,前所未有的意識到潔華是他的女兒,是身上跟他流着一樣血液的親骨肉,這個事實,是無論他有多厭惡她的生母,都一輩子改變不了的!
他忽然很後悔,後悔自己以前對她有意的忽略和不喜,就像他之前對孔琉玥說的那樣,他看見她的眼神,一下子想起了小時候晉王妃也曾有過那樣的眼神,他怎麼能一邊唾棄自己的父親,一邊卻又無形中變成了與他一樣的人呢?
他至今都認爲父親不是一個好丈夫,更不是一個好父親,他自己如今何嘗又不是?
萬幸他這會兒再幡然醒悟還來得及,一切也都還爲時未晚!
------題外話------
終於把一萬碼了出來,上帝啊,偶覺得自己死了大半個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