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回 回門

孔琉玥從淨房出來後,依然看也不看謝嬤嬤。

謝嬤嬤看在眼裡,不免有些訕然,在一旁磨蹭了好一會兒,到底還是忍不住湊到了孔琉玥身邊,賠笑着道:“姑娘,老奴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您只管說老奴便是,這樣不理老奴,老奴這心裡,委實難受啊……”

孔琉玥依然看也不看她。

謝嬤嬤不由又有些委屈起來,片刻方嘟噥着小聲道:“我知道姑娘是在爲我方纔與蔣姨娘打擂臺的事生我氣,我那也不過是想與姑娘立立威,以免將來鎮不住她們!姑娘是不知道,劉姨娘和白姨娘倒還不足爲懼,惟獨那個蔣姨娘,不但生得貌美正當妙齡,更是先頭蔣夫人的孃家妹子,太夫人的孃家侄女兒,算是貴妾,遠非劉白兩位姨娘可比。我聽曉春她們幾個說,平常侯爺雖少來後院,但太夫人卻時常有賞賜下來,在姑娘沒過門之前,咱們長房可說是蔣姨娘一人獨大,如果一開始不鎮住她,將來可怎麼樣呢?”

雖說謝嬤嬤時常好心辦壞事,但她對自己的一片心,孔琉玥卻是從來沒有懷疑過的。她不由嘆了一口氣,“嬤嬤,我知道你一心爲我,但你也不想想,咱們過來才一天,連府裡基本的情況都還沒摸清,就弄得雞聲鵝斗的,傳了出去,旁人會怎麼看,焉知不會說我輕狂、容不得人?那蔣姨娘是生得美貌,只要侯爺不待見,便是再美貌又如何?再者,她雖有太夫人撐腰,太夫人原非侯爺的親生母親,未必就好把手伸太長,伸到咱們長房來的,她又沒個子嗣,將來要拿捏她,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何必非急在這一時?傳到侯爺耳朵裡,侯爺又會怎麼看?”

謝嬤嬤的心思她明白,三個妾室待在傅城恆的身邊都比她長,如不趁一開始便鎮住她們,只怕她們會以爲她是個軟性子,將來會生出事端來。可問題是,在給了她這個正室足夠尊重體面的情況下,她巴不得傅城恆歇到她們房裡去,再也不要來煩她,——雖然她知道短期內這基本只能是奢望,所以只要三個妾室不生事端,她心裡根本就沒打算過拿她們怎麼樣,女人何苦爲難女人?

一席話說得謝嬤嬤沒了應對之辭,片刻方囁嚅道:“是我想得太簡單了,還是姑娘想得周密……”

謝嬤嬤都已認錯了,孔琉玥自然也不好做得太過,不然不但會寒了她的心,只怕也會寒了身邊人的心,讓她們以後做事難免畏手畏腳,因點頭笑道:“嬤嬤既已知道錯了,引以爲戒,下次不要再犯便是了!”又道,“還叫我‘姑娘’?”

“夫人!”謝嬤嬤忙改了口。

孔琉玥應了,“以後遇事,嬤嬤最好還是先與樑媽媽商量商量。你們兩位早先便是我屋裡的主心骨,如今我更是離不得你們,若你們凡事能有商有量,相互配合,我也能省好些事。”

“夫人放心,我們明白了,以後一定不讓夫人有後顧之憂!”二人忙異口同聲應了。

孔琉玥於是趁機給二人以後的工作範疇做了個簡單的分配,“還是跟以前一樣,房裡的事都由謝嬤嬤你來管,讓白書藍琴從旁協助你,務必要將屋裡給看好了。至於樑媽媽你,以後就主管外事罷,讓瓔珞從旁協助你,你再看看曉春她們幾個堪用不堪用,若是堪用,也可適當使使她們。”

又看向珊瑚,“以後你依然主管跟我出門伺候的事。你記得以後出門前,問謝嬤嬤要些清錢碎銀子,只怕與府裡的丫鬟婆子們往來時用得上。”

珊瑚會意,忙應了:“夫人放心,奴婢知道該怎麼做了。”

正說着,曉春進來稟道:“回夫人,才老太夫人打發人來傳話,晚飯請侯爺和夫人過去樂安居吃。”

孔琉玥點點頭:“知道了。”又問,“侯爺是不是還在書房?使個人稟告一聲去。”

曉春答應着正要下去,就聽得外面傳來小丫鬟的聲音:“侯爺!”旋即便見傅城恆大步走了進來。

孔琉玥忙換上一臉的溫婉,起身屈膝行禮,“侯爺回來了!”

傅城恆點點頭,沒有說話,大步去了淨房。

孔琉玥忙命曉春和知夏跟了進去伺候。

不想片刻之後,卻見二人白着臉出來了,向孔琉玥小聲道:“侯爺讓……夫人進去伺候……”

讓她進去伺候?孔琉玥怔了一下,她就是儘量不想跟他有所接觸,所以纔打發了丫鬟進去的,沒想到他竟然還是要叫她去,真是可惡!

強忍下滿心的不忿,孔琉玥低眉順眼的走進淨房,卻正好看見那個可惡的男人脫下中衣,露出了赤果的上半身。

她的臉登時火燒火燎一般,差點兒就沒忍住尖叫出聲,轉過身便要往外跑。卻被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給攔腰箍住,拖回了原地,她只能鴕鳥的閉上眼睛,暗自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念,老天千萬保佑她不要長針眼!

傅城恆居高臨下看着懷中閉着雙眼,紅着一張如新荔般小臉的人兒,心裡破天荒浮上一抹小小的挫敗來。

他知道她骨子裡其實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昨晚上她一口咬在他肩膀上,還咬得那麼深便是憑證,可今天一整天,她在他面前卻都是一副溫婉大方的樣子,譬如剛纔,她在跟她的丫鬟們說話時,臉上的表情分明是透着輕鬆的,但一見他進來,便即刻換上了溫婉得體的笑,美則美矣,卻像是戴了一層面具一般,拒人於千里之外,讓他油然生出了一股想將她那層面具給打破的衝動來!

於是他命曉春知夏叫了她進來伺候,於是他在她紅着臉往外跑時,不假思索便攔腰抱住了她。

傅城恆的目光,最後落了在她小巧的耳垂上,“難道沒人教過你,爲人妻的本分,首要便是伺候好夫君,嗯?”

孔琉玥能感覺到他溫熱的鼻息已經撲在了她的頸項上,她忍不住頭皮一麻,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這個男人的壓迫性和侵略性實在是太強,他只要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已經夠讓她緊張了,偏偏此刻,她還被他抱在了懷裡,尤其他還沒穿衣服!

出於對陌生的強大的異性本能的害怕,她緊張得幾乎要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了,就更不要說說話了。“你很怕我?”看出了她的緊張和害怕,傅城恆在伸手將她一縷不聽話的頭髮挽到耳後去後,到底還是鬆開了她,然後一邊取了架子上乾淨的中衣穿好,一邊沉聲命道:“睜開眼睛!”

感受到他強烈氣息的逐漸遠離,孔琉玥幾乎是瞬間鎮定下來,暗罵自己剛纔跑什麼跑啊,不就是一個赤果着上身的男人嘛,她在現代跟夏若淳對着電腦上的**美男們YY得還少了?更何況眼前的男人還是她名正言順的老公,身材又好,她不看白不看,犯得着因此而惹他不高興嗎,要知道他可是她現在乃至以後最大的靠山了!

於是強迫自己睜開眼睛,換上跟之前一般無二的溫婉笑容,低眉順眼的上前給“上司”扣起釦子來,嘴裡還溫柔的說道:“妾身沒有怕侯爺,妾身只是……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而已,習慣了就好了。”

傅城恆見她不過一瞬間便恢復了常態,心裡才壓下的那一抹挫敗,又浮了上來,索性一動也不動,任由她服侍起自己穿衣來,看她還能鎮定到幾時!

萬幸經過昨晚上的“突擊訓練”之後,孔琉玥服侍“上司”穿衣的業務熟練多了,饒是傅城恆一動也不動,絲毫沒有主動配合的樣子,她依然很快便與他扣好了中衣釦子,並服侍他穿好了外袍,即便在其間手指不小心碰上他赤果的胸膛時,也幾乎沒有停頓。

然後說道:“祖母方纔打發人來說,讓我們晚上過去樂安居吃飯。”說話間甚至還很自然的幫他理了理衣領,一副賢惠得不得了的樣子,同時心裡不無得意,看來只要把眼前的人定位爲“上司”,把自己定位爲“萬能秘書”,要伺候他穿衣神馬的,也不難嘛!

傅城恆只是淡淡應了一聲:“嗯。”便什麼都沒有再說。

晚上去老太夫人屋裡吃晚飯時,老太夫人和孔琉玥說起了明日三朝回門之事,“……一來你孃家遠在江州,不方便走動;二來你這些年都是在尹老太太跟前兒長大的,這次的親事也多虧了國公府那邊兒,說來柱國公府也算得上是你的孃家。我已讓你三弟妹備了禮物,明兒一早祭過宗祠之後,你便和大郎回去,吃個晌午飯,坐坐再回來,省得別人說你忘本。”

要說尹家的人,除了一個尹慎言,孔琉玥還真沒別的想見的,依她的本意,是壓根兒不想回去的,可她心裡同時也知道,她必須回這一趟不可,她現在還需要尹家作後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正如老太夫人所說,也怕人說她攀上高枝便忘了本。再者,她還有東西要還給尹三太太和尹淮安呢。

因忙含笑向老太夫人道了謝:“多謝祖母費心!”

吃過晚飯,回到新房,孔琉玥一想到再過會子就該睡覺了,不免又是一陣緊張害怕。昨晚上的經歷實在太糟糕了,以致她現在想起來都後怕,雙腿之間也是隱隱作痛,簡直不敢想象今晚上若傅城恆還要碰她,她該怎麼辦!

於是故意磨蹭了半天,等到傅城恆都上牀了,她自己也已經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也強自硬撐着不肯去梳洗。

傅城恆何等聰明之人,焉能看不出她那點小把戲?卻也不點穿她,只是淡淡說了一句:“睡罷,明天還要早起拜宗祠呢!”便側過身閉上了眼睛,不多一會兒便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看起來像是睡着了。

孔琉玥方暗自舒了一口長氣,也不叫丫鬟進來伺候,自己輕手輕腳的走進淨房簡單梳洗了,方爬上牀,小心翼翼躺到了傅城恆身側。

她以爲她會睡不着的,許是身體和精神都高強度累了一整天的緣故,竟很快便陷入了沉沉的夢鄉。

傅城恆一直到耳邊傳來輕緩而均勻的呼吸聲後,方轉過了身來,看見的便是孔琉玥恬淡沉靜的睡顏。雖然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他心裡還是有些怪怪的,剛纔還怕他怕成那樣,現在卻這麼快就睡着了,她難道就不怕他趁她睡着了,對她做點什麼?還是她就那麼相信他會是個正人君子?抑或是經過了昨夜,她其實已經認命了?

帶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掀開了她的被子。卻見她雖然已經睡着了,雙手卻是交叉着放在胸前,本能擺出了一副防衛姿勢的!

傅城恆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舒服,卻又有些如釋重負:不舒服的是,他都已經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天了,他要對她做什麼,都是理所當然的,她擺這副防衛姿勢什麼意思?如釋重負的則是,看起來她還沒有認命,還保留着幾分本心,並沒有如其他女人那般曲意奉承他,讓他覺得征服她一點樂趣都沒有;也並沒有連睡夢中都帶着面具,一副武裝到了牙齒裡的樣子,想來要征服她的心,應該還不難罷?

帶着這樣矛盾的心情,傅城恆一直輾轉到天都快亮了,才迷迷糊糊打了個盹兒。

以致早上起牀時,他整個人看起來便有了幾分萎靡不振的樣子。

孔琉玥倒是一夜好睡,看見他這個樣子,不免有些吃驚,暗想他昨晚上不是很早就睡着了嗎,怎麼現在看起來像是一夜沒睡的樣子?……聽說男人慾求不滿就會睡不好,他不會是因爲這個原因罷?那她今晚上可得更小心一點了!

“侯爺,妾身伺候您更衣?”裝作沒看見他沒睡好的樣子,孔琉玥低眉順眼的問道。

傅城恆見她一到天明便又戴回了平常的面具,心裡不豫,面無表情的沉聲扔下一句:“不必了,叫丫鬟進來伺候。”便起身大步走進了淨房去。

孔琉玥當然不可能知道他心裡的想法,以爲他這只是起牀氣,也就沒有多理會,叫了曉春知夏進去伺候後,也轉身進了她的淨房。

因眼下是新嫁娘,孔琉玥有意叫藍琴給自己梳了個很繁複的髮髻,戴了太夫人賞的紅寶石頭面,穿了一身大紅色的牡丹花紋圓領褙子,露出裡面雪白的衣領,下着一襲杏黃色的襴邊儒裙,看起來是既貴氣,又不失端莊雅緻。

等到她從淨房出來時,傅城恆也已經梳洗更衣妥當,走了出來。

想來也是顧及眼下還是新婚期的緣故,他今天穿了一襲絳紅色海水暗紋的長袍,因爲已經梳洗規整過,臉上已看不出之前的萎靡,反而顯得很有精神的樣子,尤其一雙眼睛,更是銳利得緊,讓人不敢與之對視。

兩人一前一後的被丫鬟們簇擁着到了樂安居。

彼時天還沒亮透,因此遠遠的便可以看見樂安居正燈火通明。

兩個人進得內室,老太夫人已收拾妥了,看見他們進來,說道:“你們母親這就過來了,且略等她一等。”

正說着,初華領着傅鎔並**抱着潔華從內室走了出來,看見傅城恆,忙上前齊齊行禮:“見過父親!”就連年紀最小的潔華也被**放到地上,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奶聲奶氣說了一句:“見過父親!”

又齊齊轉向孔琉玥行了個禮,“見過母親!”語氣卻比方纔招呼傅城恆時,生疏多了。

傅城恆的目光在看向初華和傅鎔時,雖然很嚴厲,畢竟還有幾分溫情,但在看向潔華時,卻立刻冷淡了下來,看向**厲聲問道:“我不是已經說過,在屋裡都讓她自己走?”

嚇得**忙跪下磕頭不迭:“回侯爺,四姑娘平常都是自己走的,因今兒個起得早些,有些不清醒,奴婢怕四姑娘自己走,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哪裡,所以才抱了四姑娘過來的,請侯爺恕罪!”

孔琉玥看在眼裡,不由有些不以爲然,傅城恆也不看看自家小女兒那小身板兒,一看就知道是先天不足的,偏還生母早亡,父親不喜,養成如今這副膽小怯弱的模樣兒,也就不足爲怪了。要她說,她今兒個已經算夠好了,至少知道叫人了,不像昨天,只知道窩在**懷裡,一副怕見生人怕得了不得的樣子。他不知道檢討自省也就罷了,還大清早就衝着人發脾氣,作爲一名父親,他可真是有夠失敗的!

低頭恰恰又瞥見小丫頭眼裡滿滿都是淚水,卻強忍着不敢掉下去的模樣,孔琉玥心下大爲不忍,張了張嘴,正想打個圓場,將事情渾過去,老太夫人卻已先開了口,“潔姐兒還小呢,如今她母親又進了門,以後她母親自會好好教導她,等她再大上幾歲,也就好了,你嚇她作什麼,嚇壞了可怎麼樣呢?”笑眯眯的衝着潔華招手,“潔姐兒不哭哦,到太祖母這裡來,太祖母疼你!”

孔琉玥忙也趁機附和道:“祖母說得對,潔姐兒還小呢,侯爺以後慢慢教導便是,不急在這一時的。”

正說着,太夫人與三夫人走了進來,一聽見她這話,三夫人便笑道:“大嫂果然是個宅心仁厚的,以後大姑娘三少爺和四姑娘有大嫂看顧教導,祖母和娘也便可以放心了!”

傅城恆和孔琉玥忙都上前給太夫人見禮,又受了三夫人的禮。

老太夫人便笑道:“誰說不是呢?”像是不願意再多談這個話題似的,她隨即便叉開了話題,“祭過宗祠,行過回門禮後,明兒大郎你上朝時,便遞了請封你媳婦的奏疏罷!”

見傅城恆應了,老太夫人又問過三夫人,得知祭宗祠該準備的東西都已準備妥了,方就着傅城恆的手,出門坐車去了宗祠。

宗祠緊挨着家廟,比家廟大了一倍不止。因傅城恆如今是傅氏一族的族長,所以宗祠裡除了傅家直系先人們的牌位外,還供奉着其他旁支本家先人的牌位。

傅城恆領着孔琉玥上前,一個在裡,一個在外——女眷不得入祠堂,行了廟見禮,拜過列祖列宗後,復又坐車回到樂安居,吃過早飯後,便坐上了早已準備好的回柱國公府的馬車。

對於孔琉玥來講,這還是她來到大秦朝將近一年以來,第二次與大街這般“親密”的接觸,當然,出嫁那一次要除外,因此坐在馬車裡,她的情緒一直很不錯,嘴角也一直帶着淡淡的笑意。她甚至忍不住暗想,要是能讓她下車去與地面來個真正的親密接觸,能讓她去街上逛上一逛,可就是真真正正不虛此行了!

相較於孔琉玥明顯的好情緒,傅城恆的表情就顯得有些陰晴不定了。她笑得這般開心,從他掀了她的紅蓋頭至今,好像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笑得這般發自內心,是因爲她今天終於可以看見她一直心心念念記掛着的那個人了嗎?

念頭閃過,他已不自覺抿緊了薄脣,握緊了拳頭。

於是等到馬車到達柱國公府的大門口停下來,下了車時,一早便奉了尹大老爺之命,領着衆兄弟並本家子侄們侯在大門口的尹淮安,看見的便是黑着一張臉的永定侯傅城恆。

偏生傅城恆“冷麪侯爺”的名聲又是整個京城都知道的,以致尹淮安見了他這副陰晴不定的樣子,根本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急匆匆見過禮後,便迫不及待將目光越過他,投向了在他之後下車的孔琉玥身上。

但見孔琉玥穿着大紅的牡丹花紋上衣,頭上戴着同色系的紅寶石頭面,看起來比在自家時,明顯多了幾分讓人不得不正視的華貴。不獨如此,她的臉色也十分紅潤,嘴角甚至還掛着一抹羞澀而滿足的笑容,襯得她整個人一下子比婚前,於少女的天真嬌憨、不諳世事之外,又多了幾分少婦纔有的嫵媚,讓他一望之下,便再移不開眼球。

看見尹淮安拿近乎是癡迷的目光,目不轉睛看着孔琉玥,傅城恆的臉不由又黑了幾分,所幸孔琉玥並沒注意到尹淮安的目光,他心裡的鬱卒方稍稍減輕了一些,因重重咳嗽了幾聲,直至見尹淮安頗爲狼狽的收回目光後,方與孔琉玥一道,雙雙進了門。

及至到到得慈恩堂,見過尹老太太后,傅城恆請了安,說了幾句話,便先跟尹大老爺等人一道去了外院。

這裡尹老太太方笑呵呵的拉了孔琉玥的手,拉着她挨着自己坐了,笑道:“這兩日過得可好?……侯爺她對你好嗎?”

孔琉玥露出應該有的羞澀,低了頭道:“侯爺待我挺好的……”心裡卻在詫異,怎麼尹大太太等人一個都不見?就算是爲了避開傅城恆,這會子傅城恆都走了,她們都該出來了啊!

尹老太太認真打量了她一眼,見她面色紅潤,穿着打扮貴氣無比,整個人似脫胎換骨一般,想必這幾日在傅家的確過得挺好,顯見得外面對永定侯的傳言,是言過其實的;再兼之昨兒個一早府裡才收到永定侯府使人送來的喜餅,知道她已與傅城恆圓過房了,心上的那塊大石方算是落了地。

永定侯爺喜歡她就好,只有永定侯爺喜歡她了,將來他們作爲孃家人,要請侯府幫什麼忙,才更能開口,成功的機率也能更大!

不過,一想到方纔傅城恆只是給自己請了安,連杯茶都沒敬,尹老太太不由又有些暗惱在心,他這是什麼意思,作爲外孫女婿,於理他雖不該給她敬茶,於情難道也不該?別忘了是誰把孔丫頭養到這麼大的!

尹老太太想歸想,面上卻是一點也沒帶出來,又笑呵呵的問孔琉玥道:“傅家那邊怎麼樣?可都還習慣?”她有意讓尹大太太等人都先避開,等會兒再出來見孔琉玥,爲的就是先問問她傅家的情況,心裡有個底。

孔琉玥點點頭,“老太夫人很和藹,太夫人對人也好。”

尹老太太不可置否,又問,“那妯娌們呢?可好相與?”

孔琉玥明白她其實是想問三夫人的情況,故意裝作聽不懂,笑得沒心沒肺的道:“二弟妹和三弟妹也都很和善,三弟妹還送了我一盆價值連城的寶石做的盆景,名喚‘福壽橘’的,還幫着我與大姑娘三少爺四姑娘處關係呢!”

尹老太太“哼”了一聲,“那不過是表面上的,你要時刻記着,世襲來的爵位人人都惦記着,如今長房的嫡長子又還小,萬一出個什麼事,那爵位自然而然就會落在三房頭上,蔣太夫人素來便是個八面玲隴的人,孫三夫人我雖未見過,聽說也不是個省油的,你要多提防着她們,別被她們當了槍使,白將自己填陷進去!”

“琉玥知道了。”孔琉玥點頭應了。

尹老太太便又問道:“那晉王妃呢?王妃待你如何?”

孔琉玥暗自冷哼,只怕這個問題纔是尹老太太問了這麼多,最想問的一個罷?

或許可以借這個機會,把那兩房陪房的身契也要過來?她沉吟了片刻,才笑道:“王妃待我也挺好的,還說等禮部的冊封下來之後,要帶我進宮去覲見皇后娘娘呢!”

“真的?”尹老太太聞言,喜出望外。

像她和尹大太太還有尹二太太,雖然也都有誥命在身,逢年節都需進宮去請安,但因她們是外命婦,要跪在皇室宗親命婦這些內命婦的後面,每次跪拜的地方連皇后娘娘的臉都不大看得清,更不要說能跟皇后娘娘說上一言半語了。

晉王妃就不一樣了,不但是當今皇上最信任的兄弟晉王的王妃,更是皇后娘娘的手帕交,宮裡上上下下包括太后娘娘在內都要賣幾分面子的人,由她親自帶着去覲見皇后娘娘,還愁皇后娘娘不對孔丫頭另眼相看?還愁皇后娘娘不對婕妤娘娘也另眼相看?

尹老太太沒想到前天才將孔琉玥嫁進永定侯府,就這麼快收到了這麼豐厚的回報,喜之不迭,忙趕着孔琉玥問道:“那禮部的冊封多早晚會下來?我記得你大姐姐未進宮時,你跟她素來極好的,如今終於可以見着她了!”

孔琉玥只是抿嘴微笑,並不說話,她連尹納言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便是以前果真跟她‘極好’,如今也不過是一對兒陌生人而已,見或是不見,又有什麼關係?況且,又豈是她說見,便能見得着的?

尹老太太自然想不到這一茬兒,猶沉浸在尹納言即將重獲聖寵,自己家亦將跟着飛黃騰達了的喜悅中,待得稍後尹大太太領着衆人進來時,便迫不及待、與有榮焉的將此事告知與了衆人:“孔丫頭不日就將被冊封了一品夫人了,還要跟着晉王妃進宮去覲見皇后娘娘,這可是天大的喜事!”

此言一出,衆人的表情都跟着複雜起來。原來當初封夫人還在世時,傅城恆只是永定侯世子,畢竟還不是侯爺,封夫人自然不可能有誥命;等到蔣夫人過門時,傅城恆依然還是世子,蔣夫人自然也不可能有誥命;好容易傅城恆當上了侯爺,依律該爲蔣夫人請封了,偏生蔣夫人又因難產去世了,最後不過跟封夫人一樣,得了個一品誥命的追封而已。

因此孔琉玥之前說是有兩任永定侯夫人,真正享受到一品夫人誥命榮耀了的,卻惟獨她一人而已。尤其她如今又才只有十六歲,只怕翻遍整個大秦朝歷朝歷代,也再難找出似她這般年輕的一品夫人了,也難怪衆人心裡會有想法,要知道在座的所有人中,也只有尹老太太是一品誥命而已,連尹大太太都才只二品,尹二太太則只是五品孺人,霍氏和尹三太太就更不必說了,品都不品!

衆人誰不是那人精,不過眨眼之間,便已想到了這一茬,於是再看向孔琉玥的目光,便立刻多了幾分熱切。

尹二太太先笑着說道:“這麼說來,咱們家除了老太太之外,不日便又將多一位一品誥命夫人了?那我可是先要給姑奶奶道喜的。”話雖如此,心裡卻不無醋妒,想她嫁進國公府近二十載,到如今身上也不過才一個五品孺人的誥命而已,可看看眼前這個丫頭,卻年紀輕輕便得了一品夫人的誥命,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話‘人比人該死,貨比貨該扔’啊!不過轉念一想,一品夫人又如何,永定侯的那樣名聲誰人不知?就算她得了一品夫人的誥命,那也得有命去榮耀不是?心下便又平衡了。

“既然是道喜,就要拿禮物出來纔是,”尹老太太接着尹二太太的話笑道,“拿不出來我們可是不依的。”

衆人自然知道尹老太太是在開玩笑,都笑了一陣。

笑過之後,尹二太太道:“我倒是願意拿好東西出來,可這府裡的好東西還不都是娘您收着,我們便是想拿,也拿不出手啊,沒的白打嘴現世!”

尹老太太聞言,佯怒道:“我知道你們一個個都惦念着我屋裡的好東西呢,我偏不給你們,讓你們都眼饞去。”

說得衆人又笑了起來,孔琉玥也跟着笑了一回,方與衆人正式見了禮,將早已準備好的表禮拿了出來。

給尹老太太的是一尊高約八寸的鎏金紫銅胎彌勒佛,尹大太太的是一串由一百單八粒纏絲白瑪瑙串成的佛珠,尹二太太的是一串一百單八粒珍珠的佛珠,尹三太太的則是一百單八粒檀木雕羅漢的佛珠,還各自配了一個造型精美的匣子。

尹三太太接過匣子時,只掂了掂手裡的分量,便已猜到孔琉玥今兒個送她們妯娌三人這匣子的真正用意了,心裡雖然有些失望,卻也感激孔琉玥沒有當衆讓她下不來臺,這幾日便去找尹老太太要求分家的念頭也不曾因此而打消。如今看來,這孔姑娘無疑是個厚道人,再者又有那張單子在中間起作用,相信將來便是她真求到她頭上去,她也應當不會置之不理的!

至於送衆姊妹的,則都是孔琉玥親自挑選的一對造型別致的金釵並兩匹綵緞,惟獨霍氏又另多了兩匹湖綢。另外,還當着衆人的面,將當初尹淮安送她的那個匣子遞與霍氏,託她轉交給尹淮安,“……大表嫂也知道,小時候我是與大表哥一塊兒在老太太屋裡長大的,不知不覺間收起了一些小時候的玩意兒也是有的,如今大家都大了,再收着小時候的東西也不大合適了,所以我特特整理好了,都裝在了這個匣子裡,就有勞大表嫂代我轉交給大表哥了!”

要說霍氏不記恨不忌憚孔琉玥,那是不可能的,試問這世間又有哪個女子能做到對搶走了自己丈夫心的女子真正的寬和大度?除非她心裡也沒有自己的丈夫。

霍氏心裡當然有尹淮安,偏偏尹淮安又因着孔琉玥的關係,一向待她淡淡的,尤其這幾夜以來,更是一步也未曾踏入過她的房門。須知尹淮安纔去了青州回來,夫妻兩個本就已幾月不見,正是該“小別勝新婚”的時候,然而尹淮安不獨沒有因此加倍的憐愛她,反而在孔琉玥出嫁之後,便如失了魂魄一般,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來,也懶吃懶喝的,還是在今兒個得知孔琉玥要回門後,方忽然間有了精神,——換作是誰處在霍氏的立場上,能不因此而生氣寒心?又能不因此而遷怒與旁人?

於是在聽完孔琉玥這一番話後,霍氏一直以來都苦苦壓抑着的怒火,終於忍不住猝然爆發了,冷笑着說道,“府裡誰不知道大爺與孔姑奶奶私交甚篤之事?姑奶奶有什麼話,或是有什麼東西,不妨親自與大爺說去,親自與大爺送去,相信大爺見了姑奶奶,一定會很高興的!”

所有人都沒想到霍氏會忽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由都有些發怔,片刻,還是尹敏言最先回過神來,忙上前推了霍氏一把,強笑着打圓場道:“大嫂子就是愛開玩笑,越是親近喜歡的人,便越是愛拿那人來開玩笑。孔妹妹你也一向都是知道大嫂子這個性子的,她幾日沒見你,心裡早記掛得不行了,如今好容易見着了,心裡的喜歡可想而知,孔妹妹當不會將這些玩笑話兒放在心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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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氏話音剛落,其實心裡已是後悔不迭了。孔琉玥的態度可以說是要多光明磊落,有多光明磊落,要多落落大方,有多落落大方,她最應該做的,就是大大方方接過她遞上的匣子,與她親熱的說笑幾句,將事情一語帶過也就是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弄得人人都以爲她是在爭風吃醋,自己籠絡不住男人,就只知道去找別人的麻煩,且還極有可能將原本波瀾不驚的一件小事,弄得府里人皆盡知,到頭來丟的反而是她自己的臉。

這還不算,最重要的是,尹府如今正是有求於永定侯府之際,她惹惱了孔琉玥也就罷了,若是她方纔那一番話傳到永定侯爺的耳朵裡,讓他生出什麼想法來,並因此而厭惡上孔琉玥,那尹府之前所做的一切,便都只能前功盡棄了,老太太和大太太也會因此而恨上她,她又本不得夫君喜愛,到時候豈非越發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了?

因忙強忍下滿心的後怕,強擠出一抹笑意,順着尹敏言的話說道:“是啊,我開玩笑的,孔妹妹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彼時尹老太太與尹大太太也都已回過了神來,不管心裡此時是作何想,又是何等的惱怒,面上卻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樣子,附和道:“是啊,你大嫂子是開玩笑的。”又嗔霍氏,“你這孩子,還是這麼愛開玩笑,明兒再這樣欺負你妹妹們,我們作長輩的,可是會不依的!”

忙又將些其他話題來說,好歹將事情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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