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夫人的病情反反覆覆,一直到出了八月,不但未見好轉,反而又有加重之勢,竟已現油盡燈枯之兆,每日裡只靠吃獨蔘湯吊命罷了。
老人家身份貴重,輩分又高,聞得她重病了,便是皇上皇后也賜了藥材下來,皇上更是命小華太醫一定要盡全力救治,爭取能讓她早日康復,是以這陣子小華太醫不說以永定公府爲家,卻也是一天裡一半的時間都是耗在樂安居的。
只是老太夫人畢竟年紀大了,生老病死原是人之常情,又豈是人力物力所能扭轉得了的?雖有小華太醫坐鎮,也不過是吊日子罷了,其實家下人等早已將一應無事都準備妥帖了。
此情此景瞧在孔琉玥眼裡,傷心難過之餘,又有幾分擔憂,萬一老太夫人撐不過了,照理他們這些後人都該守一年的孝,但他們身爲主子既然都守了孝,更何況下人乎?自是得跟着主子守孝,禁婚嫁迎娶等一應喜事,如此一來,藍琴白書幾個的婚期豈不是又要耽誤了?
因私下裡與樑媽媽商量,“若是老太夫人此番……闔府上下便都得守滿一年的孝,白書她們幾個年紀都差不多大小,到時候豈非都二十一足歲了?我的意思,索性趕在……之前,便將她們的婚事給辦了,她們跟了我一場,一直都盡心盡力,我不能白委屈了她們,未知媽媽意下如何?”
在她看來二十一歲倒不大,不但不大,完全可以等幾年再結婚,可旁人不會這麼看,只會認爲二十一歲已經是老姑娘了;況這個時代人的壽命普遍偏短,二十一歲便已算是過了人生的至少五分之二了,她不能再耽誤她們幾個的青春了!
樑媽媽既與瓔珞有母女名分,又拿她當親生女兒和後半輩子的依靠看待,對孔琉玥這個意思,自然是十二萬分贊成,因大大方方的說道:“不瞞夫人,老奴這幾日也正琢磨着此事,正想着等哪日夫人等了閒,討夫人一個恩典呢!老奴年紀也大了,過了今日還不知有沒有明日,自是很希望能早日抱上孫子,還請夫人體諒老奴這一片私心!”
孔琉玥就笑了起來:“都是我疏忽了,早知道去年就該給瓔珞辦喜事的,不然指不定媽媽這會兒已快抱上孫子了!”
樑媽媽也笑,“她跟在夫人身邊這幾年,學了好些眉眼高低,出入上下,大小的事也得以見識見識,只衝這,明兒去了婆家,也輕易不會受委屈。夫人若再說什麼疏忽不疏忽的話,才真真是折殺她,也折殺老奴了!”
孔琉玥聞言,想了想,皺起眉頭說道:“那蕭鐵生自前次來過之後,可曾有再來過?”有吳媽媽的刻意透話兒,蕭鐵生自然很快知道了她有意發嫁藍琴之事,因很快便登門求見,只不過她當時因要侍奉在老太夫人牀前,委實不得閒兒,因此命人先打發了他回去,讓他過陣子纔來,卻沒想到,一直等到現在都沒見他再來。
樑媽媽道:“之後又曾來過兩次,只是夫人仍不得閒兒,老奴遂拿主意照舊打發了他。”
“既是如此,他再來時,就領了他來見我!”孔琉玥點點頭,吩咐道。
樑媽媽忙應了,“是,夫人!”
孔琉玥便又說起爲幾個丫頭備辦嫁妝之事,“……她們幾個跟了我一場,我不能委屈了她們,這樣,她們的嫁妝就按三百兩銀子的標準來操辦,金銀首飾、綾羅綢緞、瓷器箱笸都要好的,等出嫁前,我再給她們一人二百兩銀子做壓箱錢。偏我這陣子都不得閒,就要有勞媽媽和謝嬤嬤商量着選定好日子,再把她們的嫁妝給備辦妥帖了。”
五百兩銀子的嫁妝,就是一些中等人家的小姐姑娘也未必能有這個數兒了……樑媽媽既驚且喜,忙屈膝代瓔珞,也代白書幾個給孔琉玥行禮謝了恩,方領命自忙活去了。
餘下孔琉玥一個人坐在榻上,不由暗暗思忖起等白書她們出嫁後,她屋裡的人事安排來。
藍琴不必說,是不可能回來當差了,珊瑚也是待定,那麼只餘下白書和瓔珞,所幸她們嫁的人就是府裡的,到時候白日裡仍可以回來當差,做管事媽媽,只晚間家去歇息便是。只是她們兩個既做了管事媳婦子,便再不能貼身伺候了,那還得提拔幾個二等丫鬟上來做一等大丫鬟纔是,這四個大丫鬟裡,月桂月季可以算兩個,至於剩下的兩個,她一時還拿不定主意,且待稍後問過白書瓔珞後方做決定罷。
孔琉玥想了一回,眼見時候不早了,忙簡單收拾了一番,去了老太夫人屋裡。
傅城恆與傅希恆、傅頤恆去了外院,與管事們商量一旦老太夫人沒撐過去,便即刻要做的幾件大事,因此彼時老太夫人牀前,只得二夫人與盧嬤嬤伺候着。
瞧得孔琉玥進來,二夫人與盧嬤嬤忙都迎上前屈膝見禮,“大嫂(大夫人)來了!”眼瞼下都有一圈明顯的青影,神色也很是憔悴。
不但她二人眼瞼發青,神色憔悴,事實上孔琉玥也沒好到哪裡去,畢竟侍疾原便是件體力活兒,兼之看着自己的親人一日弱似一日,指不定什麼時候便會沒了,那種感覺真的很難過,堪稱身與心的雙重煎熬,也難怪大家都熬瘦了一圈兒。
“祖母今兒個吃了藥,可好些了?”孔琉玥低聲問道,其實也心知自己這是在明知故問,因此也不待二夫人和盧嬤嬤答話,便徑自輕手輕腳走到了老太夫人病牀前去。
老太夫人躺在牀上,整個人早已瘦得脫了形,若非胸口還在微微的起伏,說句不好聽的,已與死人無異了。
孔琉玥心裡一酸,之前因三房之事,還對老太夫人曾有過的幾分怨懟,早已在傅城恆杳無音訊那段時間裡的患難與共裡,蕩然無存了,因此如今看着老人家這副樣子,她心裡是真的很難過,很壓抑,胸口更似是堵了棉花似的,喘不過氣來。
她坐到老太夫人牀前的小杌子上,握了她已骨瘦如柴的手,輕輕與她說起話兒來,不管她聽得到聽不到,“祖母,我今兒個在與我屋裡的樑媽媽商量過後,決定就這幾日爲我屋裡的幾個大丫鬟辦喜事,您可一定要早些好起來,到時候我好讓她們來給您磕頭,也沾沾您的福氣。不過那樣的話,您還得小小的破一筆財呢,您可是咱們家的老祖宗,老封君,再怎麼說,也得一人賞她們四十八兩銀子罷……”
一旁盧嬤嬤聽了,不由暗暗垂淚,她自小便伺候老太夫人,距今已是將近六十年過去,情分比之老太夫人這一衆兒孫甚至還要深幾分,看見她如今變成這樣,自是比傅城恆等人更要傷心幾分。
等齊齊從老太夫人內室退出來後,盧嬤嬤紅着眼圈先開口道:“老太夫人如今雖口不能言,但我卻知道,她老人家是很想見王妃娘娘一面的,只不知……她老人家還能不能再見到……”
短短几句話,說得孔琉玥和二夫人都沉默了。
自打晉王被皇上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兒申飭並下令閉門思過之後,往常車水馬龍的晉王府大門前,便變得門可羅雀起來,晉王府也與衆親朋好友斷了往來,每日裡都府門緊閉,只餘了一扇小門供採買的人員進去。
因此老太夫人雖病了這麼些時日了,晉王與晉王妃卻一次也沒有來探望過,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怕皇上知道了,又生事端。
孔琉玥能明白老太夫人的心情,老人家必定也是知道自己此番一多半是熬不過去了,所以想在臨走前,將兒孫們都挨個看一遍,如今只餘下晉王妃她還沒看過了,自然最想見的便是她。
她想了一回,最後咬牙決定,不管用什麼辦法,她都一定要讓晉王妃來見老太夫人這一面,滿足了老人家臨去前最後的一個願望纔是!
於是等到晚間回房後,孔琉玥便與傅城恆說了自己明兒要進宮求見皇后娘娘之事,“……祖母一心要見姐姐一面,我們不能連老人家最後的心願都不滿足,皇后娘娘宅心仁厚,應該能體諒祖母這片心的!”
——自老太夫人病了之後,孔琉玥便提議大房與二房的人輪流在夜間侍疾,畢竟老太夫人病雖來得險,一時半會兒間卻也了不了,若是大家都守在牀前,時間一長,誰也受不了,不如輪班來,一來不至於讓老太夫人真到了那一刻,跟前兒沒人,二來也不至於大家都累垮,是以她方能得了這個空兒與傅城恆商量。
傅城恆白日裡親自去看了爲老太夫人備下的東西是否齊全,少了什麼,便即刻開單子讓採辦們速速不齊,也是累得不輕,本來一回房就想睡下的,聞得孔琉玥這話兒,忙強自打起精神來,沉吟道:“皇后娘娘倒是真宅心仁厚,但君心難測,未必就能聽得進去娘娘的勸。要我說,姐姐是內命婦,你是外命婦,內外有別,一旦你去見了皇后娘娘,就不單單只是家事了,倒不如讓姐姐上表給皇后娘娘,求娘娘恩准她歸寧侍疾的好,到時候姐姐禮數週全,又是出於一片孝心,且原是皇家的家事,就該由皇后娘娘這個當家主母一力做主纔是,到時候便是皇上,也無話可說。”
一席話,說得孔琉玥頻頻點頭,“你說得對,也有小嬸子想要歸寧盡孝,大伯子卻擋在頭裡的理兒?只要當家的大嫂子同意了,大伯子自然無話可說了!我明兒就打發人給姐姐遞話兒去!”
傅城恆應了,說起另一件事來,“……針線房也該依着上下人等的尺寸,儘快把孝服趕出來纔是,不然到時候未必來得及。”又道,“早知道當初你就不該將那些孝服啊白布啊,通通都命人給燒了的,可惜了!”
孔琉玥聞言,忙啐道:“什麼好東西,燒了便燒了,如今再現做便是,值當什麼,以後再不許提這話!”
原來自一得知傅城恆還活着的消息後,孔琉玥不但自己即刻除了孝服,也命府裡上下都除了,且將那些東西一把火都給燒了,算是去晦氣,傅城恆回來後,無意自下人口中得知了此事,故有此一說,只是沒想到孔琉玥會忌諱到這個地步。
因忙有些討好的笑了笑,道:“好好好,我再不提了,再不提了,你別生氣!”
當下夫妻兩個又閒話了幾句,便害了乏,於是熄燈睡下不提。
第二日起身後,孔琉玥果真使了樑媽媽去晉王府見晉王妃,使別人去她也不放心。
樑媽媽很快便回來了,使小丫頭子進老太夫人的內室請了孔琉玥徂徠,行禮後小聲稟道:“王妃娘娘說她日前就已上了表給皇后娘娘,只還沒有迴音,說是等一有迴音,便即可回來!”聞得老太夫人病入膏肓,晉王妃也是心急如焚,巴不得即刻回來侍疾,奈何如今正是非常時期,她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得想出了給皇后娘娘上表這個折中的法子,說來倒是與傅城恆的辦法不謀而合了,難怪是姐弟。
孔琉玥點點頭,又問:“那王妃娘娘可還好?王爺呢,可也見着沒有?”
樑媽媽道:“王妃娘娘看着有些清減,但氣色還好,王爺沒見着,說是與世子爺一道去了外書房。”
晉王妃氣色還好,那晉王應該也差不了罷?孔琉玥放下心來,打發了樑媽媽,復又折回了內室服侍。
如此過了兩日,蕭鐵生再次登門求見,孔琉玥在二門的門廳裡隔着屏風接見了他。
蕭鐵生給孔琉玥見過禮後,便奉上了一張二百兩銀子的欠條,其上不但寫明瞭歸還的日子,利息爲幾分,還有中人的名字和印章,說是給藍琴的聘禮,不卑不亢的請孔琉玥不要將她另嫁,又說:“蕭某如今雖身無長物,但不出三年,一定會讓藍琴姑娘過上好日子的,還請夫人成全!”
孔琉玥之所以吩咐吳媽媽故意透話兒給蕭鐵生,說白了就是欲擒故縱的想爲藍琴儘早把大事辦了,如今既聽得蕭鐵生這麼說,自是十分滿意,因反問道:“既然是寫欠條,何不多寫五百兩,先把你的鋪子開起來,也還叫藍琴過去做個老闆娘?”
蕭鐵生原是個聰明人,聽了這話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忙抱拳躬身謝了孔琉玥的大恩大德,稍後自孔琉玥使回蕪香院取銀子的婆子手裡接過借他的五百兩銀票,便笑逐顏開的租店面去了。
不幾日又來求見了孔琉玥一次,說店面已經找好了,正與店家談價錢,一旦價錢談攏,很快便可以開張,多謝孔琉玥的提攜之恩。
孔琉玥則在打發了他之後,喚了樑媽媽來說話,得知幾個丫頭的嫁妝都正有條不紊的準備着,也就暫且丟開此事不管了,老太夫人的病情越發嚴重了,還不知道能熬到什麼時候,偏晉王妃那邊還沒個準信兒到底什麼時候能回來,她真擔心老人家撐不到那一刻了!
又過了十來日,晉王妃還是沒能回來,只打發人送了好些藥材補品回來。孔琉玥眼見老太夫人已拖不下去了,怕真耽誤了白書她們幾個,於是將她們的婚事定在了當月的二十六日,打算讓白書藍琴和瓔珞於同一日出嫁,算是三喜臨門。
地點則定了城東她陪嫁的那所三進宅子裡,畢竟老太夫人正值病中,若是在府中吹吹打打的,也不像樣。藍琴的新房也暫時設在了那裡,蕭鐵生的鋪子已經談妥了,至多月餘,便可以開張了,到時候他們夫妻兩個可以住在鋪子的後面,若是因此而特地去恁房子,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不說,且也不划算。
因怕宅子上的兩房下人操持不過來,遂又將樑媽媽打發去總領全局,又使了人去莊子上接藍琴回來,一時間十分忙碌。
吉日定下之後,爲讓老太夫人高興高興,孔琉玥遂命白書瓔珞細細妝扮了,領着她們去給老太夫人磕頭。
老太夫人雖口不能言,對孔琉玥帶陪嫁丫鬟來給自己磕頭報喜的舉止還是很高興的,微微睜開眼睛,對着一旁的盧嬤嬤晃了晃右手。
盧嬤嬤便去開了老太夫人的箱子,各賞了白書和瓔珞一對金鐲子並四十八兩銀子,顯然老太夫人雖病得神志不清了,卻還記得那天孔琉玥跟她說過的話。
於是到了二十四日鋪嫁妝的前夕,孔琉玥便將白書幾個都先打發去了自己的陪嫁宅子上,還放話蕪香院想要去觀禮的丫頭婆子明後兩日都可以過去熱鬧熱鬧,只留了月季月桂兩人貼身服侍。
等到二十六日送罷新娘子後,樑媽媽和謝嬤嬤等人喜氣洋洋的回來了,給孔琉玥見過禮後,便紛紛說起這兩日陪嫁宅子那邊的熱鬧情形來,“……因見夫人爲幾位姑娘備的嫁妝體面,男方自覺有面子,今兒個特意讓轎伕擡着花轎將東城轉了好幾圈,惹得街坊鄰居都紛紛豔羨讚歎——去賀喜的衆管事媽媽都悄悄說,能跟着夫人這樣的主子,真是幾位姑娘的福氣……”
孔琉玥聽着,只是微微而笑。
白書她們幾個都是她的陪嫁丫鬟,又是她身邊得用的,連老太夫人都賞了銀子鐲子,衆管事媽媽自然要上趕着去奉承,她不管她們是出自真心還好,出自假意也罷,至少有這份心,也就夠了!
樑媽媽待大家都散了,纔拿出賬單雙手奉給孔琉玥,“內院擺了十桌酒,外院擺了六桌,都依照夫人的吩咐,按照十兩銀子的標準置辦的,雞鴨魚肉、山珍海味一應俱全,加之置辦牀榻帳被、花燭器皿的一應花銷,一共用了二百八十兩銀子,請夫人過目!”
孔琉玥接過賬單,卻並不看,而是隨意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方說道:“媽媽辦事,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這賬單看與不看,都沒什麼分別。”說完嘆道,“按說白書她們幾個跟了我一場,我該親自去爲她們送嫁的,偏老太夫人又病着,我不便出門,且規矩又在那裡放着……”
話沒說完,樑媽媽已笑道:“若非跟着夫人,她們幾個一介奴婢,又如何能尋得這般好的親事,又如何能這般風風光光的出嫁?夫人爲她們勞心勞力,又花費了這麼多銀子,已是她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夫人若再親臨,豈非是福氣大得她們都要受不起,只會折殺她們了?”她是真心感激孔琉玥,所以纔會有此一說,畢竟只有瓔珞在夫家的日子過好了,她老了來時才能過得好,孔琉玥這般爲瓔珞做臉,給她體面,她就是想不把日子過好都難!
樑媽媽說完,見孔琉玥猶有幾分悵然,因又笑道:“夫人也不必放心不下她們,橫豎後日都要進來給夫人叩頭,以後也依舊要在夫人身邊當差的,除過髮式和衣裝跟以往稍稍有些不同之外,其他都跟以前一樣,沒有任何分別。”
孔琉玥聞言,便也笑了起來,道:“媽媽說得對,橫豎她們以後仍要在我跟前兒當差的,又不是見不着了!”
第三日一早,白書夫婦與瓔珞夫婦果然打早便回府來給孔琉玥叩頭請安。
讓孔琉玥高興的是,不但他們兩隊夫婦回來了,亦連藍琴和蕭鐵生也回來了。
因是內院,男子不好多待,是以待行罷禮後,三位新郎官兒便先告辭退了出去,留下了各自的新婚妻子陪孔琉玥說話兒。
看着都穿着大紅色新衣,只其上繡的紋飾不一樣,頭上也都或是戴着金釵或是戴着鳳簪,氣色都十分不錯,比出嫁前越顯嬌美的三人,孔琉玥竟忽然生出了一種出嫁了的女兒回門的感覺來。
她微紅着眼圈先拉了白書和瓔珞的手,上下打量了一圈,問了二人:“這兩日過得可還好?去了婆家可還習慣?”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方放開她們的手,又拉了藍琴的手,笑道:“藍琴,你呢?你可過得好不好?可還習慣?”
藍琴也是眼圈微紅,哽聲道:“我也過得很好,相公他待我很好,很體貼,今兒個也是相公勸我,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即可,何苦放在心上讓自己不自在也讓旁人不自在?’,我纔有勇氣再踏入府門給夫人請安的。都是托夫人的福,我纔能有今日的幸福,我一定將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以報答夫人的大恩,請夫人放心!”
要說三人裡面孔琉玥最擔心的,還是要數藍琴,藍琴吃過的苦太多,她是真的很希望她以後的日子能過得開心幸福,以彌補以前的不幸。如今既聽得她這般說,也就放下心來,看向她,也看向白書瓔珞笑道:“只要你們能過得好,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了!”
孔琉玥留三人吃過了飯,又給了白書瓔珞一個月的假,讓她們一個月後再回來當差後,方將她們都打發了。
待三人離開後,傅城恆從外書房回來了,他知道今兒個是孔琉玥幾個陪嫁丫鬟回門的日子,估摸着主僕幾個有體己話兒要說,因此一早就體貼的去了外書房。
“人都走了?”傅城恆接過小丫鬟遞上的溫茶,淺啜了一口,方問孔琉玥道。
孔琉玥點點頭,眉眼間帶着連日來少見的歡快和輕鬆,“嗯,都走了。看她們都過得還不錯,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傅城恆笑了笑,“知道你念舊!”說着眉眼間已漸漸染上了陰霾,“才小華太醫找到我,說祖母的大限,就在……這兩日了,可姐姐卻至今未能回來,我怕祖母那裡,等不到她了……”
孔琉玥聽說,眉眼間的輕鬆一下子散了去,“照理姐姐上了表,小華太醫又日日來給祖母請脈,皇上和皇后娘娘該知道祖母已時日不多了纔是,這般拖着不讓姐姐回來,到底什麼道理?總不能就因爲朝堂上的事,連人倫孝道都不顧,讓姐姐連祖母最後一面都見不到罷?”
傅城恆皺眉想了一回,最後沉聲道:“我等會兒就使玉漱去一趟慶王府,請子綱和慶王爺設法在皇上面前爲姐姐姐夫周旋幾句,祖母她老人家爲兒孫操勞了一輩子,我說什麼也不能讓她老人家含恨而去!便是皇上,也休想阻止我!”自晉王被申飭和奉旨閉門思過後,第一次毫無遮掩的流露出了對皇上的不滿來。
孔琉玥看着心下微驚,又有幾分惡意的暢快,皇上這樣咄咄逼人,等逼得人退無可退之時,便是兔子急了還要咬人呢,真到了那一天,後悔死他去罷!
傅城恆說完,終究氣難平,因即刻命人使了玉漱來,如此這般吩咐了一通,打發了出去。
打發了玉漱,傅城恆正要與孔琉玥再說,外面忽然傳來紛亂的聲音,他本正自生氣,聞得這陣喧譁,氣上加氣,不由大喝了一聲:“誰在外面大聲喧譁?”
話落,就見老太夫人屋裡一個老嬤嬤慌慌張張跑了進來,連禮也顧不得行,便先哭道:“國公爺,大夫人,老太夫人快不行了……”
------題外話------
早上睡回籠覺,被魘住了,明明就聽得到周圍的聲音,但就是醒不來也動不了,難道這就是傳說的被鬼壓?嗚嗚嗚,這會兒都全身還痛,真是悲那個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