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傅城恆回來,孔琉玥第一時間將白日裡發生的事說與了他聽,當然最主要的是爲了當着他的面,表達一下對晉王妃的感激之情,“……從前聽人說,婆婆與大姑姐都是嚴厲的,還擔心過,沒想到姐姐卻待妾身這般和善。妾身從小沒個親兄弟姊妹的,現今想來,怕是親姐姐也不過如此了。”
因爲老太夫人之前就打發人過來傳了話,說今兒個不必過去吃晚飯了,讓大家都自便,故她只穿了一身家常的海天霞色的素綾衣衫,頭上也只鬆鬆綰了個飛燕髻,簪了一支綠雪含芳簪,耳上垂着水滴白玉墜子,看起來既清爽又雅緻。
傅城恆本就比她高出一個頭,這會子居高臨下聽她說話,目光便自然而然落在了她後頸白若凝脂般的肌膚上,再一想到那無與倫比的美好觸感,他只覺自己的身體瞬間燥熱起來。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的移開目光,說道:“姐姐與我一奶同胞,打小我們姐弟二人又是相依爲命,感情自是非比尋常,你既是我的妻子,姐姐自然也是你的親姐姐,她不待你好,待誰好去?”
孔琉玥注意到只要一提到晉王妃,他的眼神就會很溫柔,心中暗道,看來這個拐了幾道彎的馬屁,終究還是拍對了!
又聽得他說道:“讓人擺飯罷,早些吃了,早些歇下,你明兒還要進宮去呢!”
孔琉玥應了,吩咐白書擺飯。
一時白書領着小丫頭子們魚貫上了菜了,卻是落葉琵琶蝦、火爆荔枝腰、乾燒魚翅、什錦蜂窩豆腐、並一碟鮮嫩的鹽水筍、一碟爽脆的醃黃瓜,再來便是一盆濃濃的麻仁當歸豬踭湯。
趁傅城恆洗手的空檔,白書悄悄湊到正擺碗安箸的孔琉玥耳邊道:“這些都是咱們小廚房做的,我聽石媽媽說,多是侯爺愛吃的。”
孔琉玥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也去洗了手,然後站到傅城恆身後去服侍。此時此刻,她又忍不住在心裡咆哮起來,這該死的萬惡的以夫爲天的舊社會啊啊啊!
沒想到傅城恆卻忽然道:“你也坐下吃飯罷,讓丫鬟們服侍即可。”
孔琉玥一怔,隨即便柔順的笑道:“妾身服侍侯爺吃完再吃。”
“讓你坐你便坐,在自己家裡,哪來的那麼多虛禮?”傅城恆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沒來由的讓旁邊服侍的白書藍琴等人心裡一緊,忙飛快衝孔琉玥使了個眼色,然後眼觀鼻鼻觀心的低垂下了頭去。
孔琉玥只得坐了,端起飯碗小口小口的吃起來。
認真說來,除了新婚之夜那頓吉祥宴之外,這還是孔琉玥第一次和傅城恆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不由有些驚訝於他的飯量,不但吃了三碗飯,還將桌子上的菜大半掃進了肚中,偏偏他的姿勢還無比優雅,一點不給人以粗魯或是狼吞虎嚥的感覺……她不由暗暗感嘆,果然有些人是天生生來讓人自卑的,幸好她不是男人!
吃完飯漱了口後,傅城恆徑自去小書房,孔琉玥打發了三位來請安的姨娘後,便無所事事起來,索性回房去拿了《天工開物》在手,一邊在屋裡走來走去,一邊看起書來,權當是行食。
不想纔剛只看了不到半頁內容,就聽得外面丫鬟道:“侯爺回來了!”
孔琉玥有些驚訝,傅城恆怎麼剛去了小書房就回來了?這不像是他的習慣啊!心裡想着,腳下卻未多做停留,忙迎了出去,屈膝行禮:“侯爺回來了。”
屋裡的丫鬟第一時間上了茶來,孔琉玥因問傅城恆,“侯爺是這會子換衣服.還是過會子要歇息時再換?”
傅城恆手裡拿了一本書,“就這會兒換罷,換了想躺到牀上看一會兒書。”
孔琉玥點點頭,服侍他去淨房換了中衣,又服侍他上了牀,然後拿靠背引枕讓他靠了,再拿起剪子剪了燈花,見他似正看得專心,於是轉身輕手輕腳往外走去,打算去外間也看會兒書。
“你看的什麼書?”身邊卻忽然傳來傅城恆的聲音。
孔琉玥只得轉過身來,正對着他說道:“《天工開物》,妾身看着頑的……”
話沒說完,已被傅城恆打斷:“就在屋裡看罷!”
“妾身怕打擾到侯爺……”孔琉玥囁嚅,睡覺時是因爲不得不跟他待在一起,她不忍也得忍,可這會兒分明還沒到睡覺的時間,她纔不要單獨跟他待在一起!
還是沒等她把話說完,傅城恆已打斷了她,“我不怕打擾!”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除了留下,孔琉玥還能怎麼樣?只得小步小步的挪到靠窗的貴妃榻上坐了,低頭狀似認真的看了書來。
“過來!”又只看了不到半頁,一個低沉的聲音便響起了。
孔琉玥很想裝作沒聽見混過去的,聲音的主人卻似看穿了她的意圖一般,隨即又略略拔高聲音重複了一遍:“過來!”害她想裝也再裝不下去,只得放下書,不情不願的挪到了窗前。
“侯爺可是有什麼吩咐,呀……唔……”剛走到牀前,孔琉玥才只來得及說完這半句話,一隻大手已爬上她的腰際,然後在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之際,她整個人已失去平衡,撞入了一個堅實而火熱的懷抱中。她下意識的驚呼出聲,只不過下一瞬,她的驚呼便連同她的雙脣,被堵了回去。
傅城恆侵略性十足的吻着孔琉玥,大手同時也不老實的撫上了她玲瓏的曲線,急切得就像是一個初嘗情事的毛頭小子一般。
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若說只是單純迷戀她的身體,可是平心而論,她除了那身肌膚還算過人以外,其他地方真是遠遠及不上他以往那些女人。
然而他就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她,尤其是今天,他竟然一整天都在想着她,上朝時想,去了五城兵馬司衙門時想,回家的路上想,甚至回來以後看到她之後,仍然在想……這種無所不在的想,讓他於無所適從之外,更多的是煩躁,他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一點都不喜歡!
所以此時此刻,他的動作比之前幾次都要狂猛得多,吻得用力,手上的動作就更用力,到最後甚至等不及褪去彼此的衣服,索性直接撕碎了,便將人給壓在了身下……
第二天早上,孔琉玥起牀的時候,行動就很是滯澀,趔趄了幾步,才勉強挺直了脊背。
因爲今兒個要進宮,白書藍琴比平常早了些叫她起牀,故傅城恆還沒上朝去,正巧趕在她下牀之際,打了拳從外面回來。
孔琉玥想着昨晚上到最後無論她怎麼求饒他都不理會,只想着自己痛快,心中有氣,也就沒有像往常那樣迎上前給他行禮,更沒有服侍他去淨房梳洗,而是強撐着打顫的雙腿,徑自去了自己的淨房。
後面傅城恆見她眼瞼下一圈青影,走路都打顫,也有些後悔昨晚上的全無節制,暗暗在心裡決定,她身體弱,以後他一定儘量剋制自己!
吃早飯時,孔琉玥困得簡直恨不能不吃飯,而是將吃飯的時間騰出來,趴到桌上睡一會兒。
傅城恆看在眼裡,懊悔之餘,又覺得好氣且好笑,沉聲在她耳邊說道:“姐姐辰時初刻從府裡出發,約莫辰時二刻能到咱們府裡,你早些收拾好了,去到祖母屋裡候着,等到姐姐到了,便跟姐姐進宮去。進去之後,不要怕,記得多聽姐姐的話,若是皇后娘娘問你一些答不上的問題,就看姐姐的眼神行事……”
“知道了啦!你昨兒個吃飯時就已經說過了,現在還說,簡直跟唐僧有得一拼,煩不煩啦……”孔琉玥正處在半睡半醒之間,也就忘記壓抑自己的本性了,等到話已出口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方纔說了什麼,頃刻間懊悔得差點兒沒咬掉自己的舌頭,睡意也一下子飛到了爪哇國去。
她看着坐在她面前,端着飯碗似笑非笑看着她的傅城恆,簡直恨不得地上能有一道縫讓她鑽進去!
“……我、妾身吃好了,侯爺您慢慢吃,妾身梳頭去了!”結結巴巴扔下這樣一句話,孔琉玥幾乎是逃也似的躲進了淨房去,行動間倒是終於沒有了之前是滯澀。
剩下傅城恆看着她小鹿一般驚慌的背影,不由幾分好氣幾分好笑又有幾分好奇,還以爲除了在牀上時,她在他面前無時無刻都會戴着面具呢,想不到今日他竟“有幸”在牀下也看到了她不戴面具時的樣子……她竟然有膽兒說他‘煩不煩’,難怪在新婚之夜時,就敢那般重的咬他一口!還有,什麼叫‘簡直跟唐僧有得一拼’,這事兒跟唐僧又有什麼關係?
傅城恆百思不得其解,很想等她從淨房出來一問究竟的,偏她又一直不肯出來。他知道她是臊着了,也不好進去她的淨房,兼之上朝的時間快到了,他若再不走,就要來不及了,只得沉聲吩咐了侍立在一旁的珊瑚瓔珞一句:“等夫人從淨房出來,告訴她,我上朝去了!”然後大步走了出去。
一直到確定傅城恆走了之後,孔琉玥才如蒙大赦般的從淨房走了出來,就近撿了一張椅子坐了,苦着臉埋怨白書藍琴道:“剛纔你們怎麼就不知道拉着我呢,竟然讓我把嫌他煩的話真個給說了出來,完蛋了……”
白書與藍琴對視一眼,雖然也苦着臉,卻又忍不住好笑,“我們哪裡想到夫人會冷不丁說出那樣一番話來?不過看侯爺臉上一直帶着笑,倒像是並未生氣的樣子。再者說了,侯爺對夫人的寵愛……,可是大家都看在眼裡的,要我們說,夫人根本不需要擔心。”
說話間,兩人都不由自主想到了之前她們進來拾掇牀鋪時,地上和牀上的凌亂,臉上不由都飛滿了紅霞。
孔琉玥如何猜不到她們正在想什麼,想到昨晚上的荒唐,她自己也禁不住紅了臉,暗想這叫個什麼事兒啊,兩口子之間但凡有個什麼“風吹草動”,第二日便所有人都知道了!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板起臉來,故作嚴肅的吩咐道:“說話間王妃就要過來了,還不將禮服禮冠取了出來,服侍我更衣梳頭呢!”
白書藍琴小心看了看她紅白交錯的臉色,又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抿着脣無聲的笑着忙活去了。
按照禮儀,一品夫人的禮服是真紅色大袖衫套深青色的褙子,上面還用金線繡了孔雀雲霞的圖紋;頭髮則要簡單多了,只許挽個松山髻即可,但務必要挽得緊,以方便帶翟冠。
那翟冠乃是用赤金打造而成的,上面是繁複的珠花、金雲片等等,兩邊還各有一隻瑞鳥口中銜着珠串,滴溜溜幾乎要墜到肩膀上。孔琉玥戴上後,幾乎都快要直不起脖子來了,不由暗歎,真是好一份沉甸甸的華麗尊貴啊!
然而這還沒完,還得再披上霞帔,拿上潔白如玉的象牙笏後,纔算是整個妝扮齊整了。
用了比平常多出將近三分之一的時間,孔琉玥纔到了樂安居,老太夫人見了,不由讚道:“那天封誥時,只穿了禮服,並未像今兒個這樣按品大妝,如今看來,竟是比那天更又尊貴了幾分!”
孔琉玥忙笑道:“祖母謬讚了。”說了幾句話,正要辭別老太夫人,去景泰居請安,三夫人與二夫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瞧得按品大妝了的孔琉玥,二人眼裡俱各閃過一抹豔羨,尤其三夫人,一雙眼睛更是似長在了孔琉玥身上一般,半晌都不曾挪開。
待得給老太夫人行過禮後,便先忍不住笑着說道:“大嫂穿這身衣衫,可真真是好看,越發襯得我跟二嫂像一對燒糊了的卷子了!”臉上雖然帶着笑,語氣卻酸得能倒掉人的牙。
“三弟妹謬讚了!”孔琉玥仍用是“官方說辭”,說完便岔開話題道,“對了,母親可好些了?我正說要辭了祖母,卻給母親請安呢!”
老太夫人也問道:“你娘今兒個可好些了?”
三夫人忙笑道:“已經好多了,看不出那位李太醫倒是有幾分真本事,想來再吃上兩劑藥,再將養個幾日,便可大愈來給祖母您老人家請安了。”
又笑向孔琉玥道:“纔來時娘還特地讓我轉告大嫂,今兒個就不必過去請安了,幸好我早來一步,不然豈不是要累大嫂白跑一趟了?”
孔琉玥聞言,淡淡笑道:“給母親晨昏定省,原是我們作子女的應當應分的,又何來‘白跑’不‘白跑’之說呢!”
正說着,有丫鬟來稟:“王妃娘娘到了。”
晉王妃今兒個也是按品大妝,穿了大紅色繡五彩錦雉的錦繡長裙,戴了琥珀鳳冠,斜插了玳瑁比目雙魚簪,看起來端的是璀璨耀眼,貴氣逼人。
大家見過之後,晉王妃便攜孔琉玥坐上她的車輦,在二夫人三夫人並衆丫頭婆子的豔羨目光中,駛出了永定侯府,駛向了皇宮。
晉王妃的車輦很寬敞,一側是一張寬得能說是牀的座椅,鋪了鬆軟的墊子,放了一隻茄紫色緞子面兒的長圓枕,另一側則擺放着爐子、湯婆子並幾張小杌子,當中還有一張黑漆小几,其上擺着全套掐絲琺琅的茶盞,還有一盤金黃金黃的貢橘,實在是舒適得跟現代那些豪門家的超豪華房車有得一拼。
此刻,孔琉玥就正坐在那張座椅靠裡的一側,在聽晉王妃講述待會兒進宮後,可能會遇到的人和事。
走了一陣,也不知是馬車太舒適的緣故,還是精神漸漸鬆懈下來的緣故,孔琉玥不知不覺便昏昏欲睡起來,用指甲狠狠掐了自己的手心幾次,也起不到絲毫作用。
“……德妃、安嬪、宋婕妤並王美人幾個,都是皇后娘娘的親信,見了你,不但不會爲難你,只怕還會賞你不少好東西。只有惠妃向來跟太后走得進,只怕遇上了,會爲了討好太后爲難你,不過,有我在,諒她也不敢太出格兒,你也不必緊張……”
晉王妃一面說着,一面看向旁邊的孔琉玥,卻發現她竟不知打起瞌睡來,顯然根本沒有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不由得勃然大怒。先前倒還覺得她不錯,進退也有度,一點不像別的庶女那樣上不了檯面,甚至昨兒個夜裡她還不無得意的對着晉王誇耀她‘總算沒有再選錯!’,不想這麼快就說嘴打嘴了,真是氣死她了!
“咳咳咳……”晉王妃清了清嗓子,正要喚醒孔琉玥,打算好生教育她一番,省得待會兒在皇后娘娘面前出醜,不經意卻瞥見她因爲低着頭,而微微有些敞開衣領下雪白肌膚上的青紫痕跡,再一想到她微微有些發青的眼圈和走路時略顯滯澀的步伐,晉王妃也是過來人,也是跟晉王這般蜜裡調油過來的,還能有什麼不明白?
不由暗暗責怪起傅城恆來,孔氏年紀小,又是初經人事,很多事不懂得也就算了,他可是二十好幾,有過好幾位夫人姨娘的人了,怎麼也是這般的肆意妄爲,不知節制?其他時候也就罷了,也不看看今兒個什麼日子,萬一弄得孔氏待會兒在皇后娘娘鳳駕前失態,可該怎麼樣呢?看來事後得讓王爺好生說說他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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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媽媽生病了,一週多了,我要回去看她,今明兩天都不能碼字,但我又只有一萬字了,爲了不斷更,所以只能分成兩更了,請大家千萬見諒,週一仍然萬更哈,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