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七回

孔琉玥扶着傅城恆往蕪香院走,身後是三個孩子並衆伺候之人。

如今傅城恆雖瘦得多了,畢竟有那麼高,偏孔琉玥身子單弱,以一己之力要扶着他從樂安居走回蕪香院,還是很吃力,因此只走了一小段距離後,她便忍不住微喘起來,額際上也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傅城恆看在眼裡,自是心疼不已,想要憑藉自己的力量自己走,哪怕爲她稍微減輕些負擔也是好的,偏因腿實在使不上太多力,很是力不從心,只得小聲與孔琉玥道:“玥兒,讓小子們來扶我罷,你身子弱,還是別累壞了。”

孔琉玥的確累了,但卻累得甘之如飴,聞言只笑着說道:“不要,我能行的,還是你怕我一個支撐不住,摔着你了?你只放心罷,我一定能安安全全帶你回家的!”本來他在生死關頭掙扎時,她就該立刻趕去帶他回家的,可她卻最終未能去成,由趙天朗帶回了他,如今只剩下這麼一小段距離便到他們的小家了,她一定要親自帶他回去!

看着她秀麗臉龐上淡淡的堅持,傅城恆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什麼,只在接下來的一段路里,儘量將重心往身體的另一邊移,不讓她太累。

一行人終於抵達了蕪香院時,樑媽媽謝嬤嬤早已領着衆伺候之人等候多時了,一瞧得傅城恆被孔琉玥攙扶着走過來,便都跪下行禮。

樑媽媽謝嬤嬤並白書幾個平日裡貼身伺候孔琉玥之人,更是當即忍不住嗚嗚哭了起來,既是哭傅城恆終於平安回來了,更是哭孔琉玥以後的日子不必再像之前那麼苦了!

大家行至屋裡,眼見屋裡的擺設還是跟自己離開前一模一樣,只軟榻和玫瑰椅上的褥子由皮毛的換做了竹製的,除此之外,一切的一切,都跟自己記憶裡的一模一樣,傅城恆霎時間又涌上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來。

他原本還以爲,自己這輩子都回不來了,但他終究還是撐了過來,終究還是撐到回來的這一天了,真好,回家的感覺真好!

待一家五口都落了座後,白書親自捧了才沏的茶來,第一個自是奉與傅城恆,“侯爺,您喝茶!”

傅城恆接過,才一揭開碗蓋,一股熟悉的清香便霎時瀰漫了他的鼻腔,正是他愛喝的太平猴魁。他不由看了孔琉玥一眼,就見她也正看着他,溼漉漉的眼睛裡滿滿都是愛戀和心疼,他的心一下子柔軟得能滴出水來,還有什麼能比得上心愛的人的心疼憐惜更讓人心酸心暖的呢?

他忙借喝茶的動作,掩去了自己幾乎就要忍不住流淚的衝動。

待傅城恆吃畢了茶後,孔琉玥方關切的問道:“我讓廚房一早便燉了冬蟲夏草烏雞湯,侯爺要不要喝一碗?”宮宴她吃過,瞧着雖美輪美奐,味道卻委實不敢恭維,兼之在有皇上在的情況下,臣下們也未必就敢放開了吃,十有**都是吃不飽的,故而她纔會有此一問。

傅城恆在宮裡的確沒吃飽,但這會兒卻並不餓,只不忍拂了孔琉玥的好意,於是點頭道:“好,讓人盛一碗來我喝。”

孔琉玥忙點頭:“我這就去。”又看向眼巴巴望着傅城恆,眼裡滿是孺慕期待之色,卻因礙於他沒有發話,不敢上前親近他的三個孩子,“你們姐弟三個要不要也來一碗?”

初華猶豫了一下,又看了上首傅城恆一眼,代替弟弟妹妹做了決定:“多謝母親。”

孔琉玥見狀,心裡有了計較,便也不命丫鬟去盛湯了,取而代之的是親自走一趟,並將衆伺候之人都帶了出去,將獨處的空間留給了傅城恆父子四人。

讓孔琉玥沒有失望的是,等她有意多拖延了一會兒時間,領着託了黑漆托盤的珊瑚瓔珞再回到屋裡時,雖然三個孩子仍坐在原位上,卻已在與傅城恆說話了。父子四人的表情都很柔和,屋子裡也有溫情在流淌。

她的心瞬間柔成了一泓水,還有什麼是能比大難之後,一家人仍能齊齊全全的坐在一起,表情輕鬆的說些無關緊要的閒話更幸福的呢?

瞧得孔琉玥進來,潔華立刻跳到地上,“蹬蹬蹬”跑到她面前,仰頭望着她興奮的說道:“母親,爹爹才答應了我們過陣子帶我們去城外的莊子上避暑!”又看了同樣眼裡盛滿喜悅的初華和傅鎔一眼,“爹爹還說到時候要指點哥哥騎馬,還要教姐姐和我也騎馬呢!”

孔琉玥就彎腰摸了摸她的頭,笑道:“那到時候潔姐兒可要好生學習,不要讓爹爹失望哦!”

潔華忙點頭:“母親放心,潔姐兒一定不會讓爹爹和母親失望的!”

初華和傅鎔便也站了起來,“女兒(兒子)一定不會讓爹爹和母親失望的!”

打發傅城恆和三個孩子喝畢雞湯後,眼見時辰已經不早了,最重要的是惦記着要給傅城恆檢查一下身體,孔琉玥於是吩咐三個孩子各自回房歇息,“你們爹爹今兒個才從那麼遠的地方回來,一定累極了,最需要的便是休息,你們有什麼話兒,明兒再過來跟爹爹說也是一樣,現在,就先回房歇着罷!”

三個孩子聞言,俱是一臉的依戀和不捨,明顯不想與傅城恆分開,但也深知孔琉玥的話有理,他們不該再打擾父親休息,只得給傅城恆和孔琉玥分別行了禮,然後依依不捨的由各自的奶孃丫頭簇擁着離開正房,回了各自的房間。

餘下傅城恆看着三個兒女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夜幕中後,方飽含感情的看向身旁也正看着門外的孔琉玥,低聲說道:“玥兒,你把他們都教得很好,祖母也被你照顧得很好,家裡更是井井有條,真是辛苦你了!”

孔琉玥聞言,轉頭也看向他道:“我哪兒算得上辛苦,你才真真是……受苦了……”說着鼻子一酸,差點兒掉下淚來。

話沒說完,已被傅城恆伸手拉過去,不由分說的近乎貪婪的抱進了懷裡,且手臂越收越緊,大有將她嵌進自己身體裡的趨勢。

雖然被傅城恆抱得漸漸都快喘不上氣了,孔琉玥卻絲毫沒有掙扎,不但沒有掙扎,還伸手也緊緊抱住了他,似是隻有這樣,才能證明他是真的回來了,她是真的又重新擁有他了!

夫妻兩個就這樣緊緊的、無聲的抱了不知道多久,白書的聲音忽然自簾外響起,打破了一室的靜謐,“稟夫人,您讓準備的熱水已經準備好了!”

作爲貼身伺候孔琉玥之人,白書自然知道這會兒不該打擾夫人和侯爺,但夫人讓準備的熱水可是加了幾味藥材的,萬一待會兒藥效過了,可就不好了,說不得只能硬着頭皮來打擾二人了。

好在孔琉玥雖捨不得傅城恆久違了的懷抱,畢竟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聞得簾外白書的話,忙應了一聲:“知道了,這就來!”又輕輕推了傅城恆一下,柔聲道:“我先伺候你沐浴,有什麼話,等沐了浴我們再慢慢兒說,好不好?”

“……不好!”片刻,傅城恆悶悶的聲音才響起,“我要一直抱着你,再也不跟你分開!”

短短一句話,說得孔琉玥忍不住笑了起來,一個都快三十歲的大男人了,竟然對着她撒起驕來?但笑過之後,她心裡卻隨即被滿滿的愛憐所填滿了,竟覺得這一瞬間,她不僅僅只是傅城恆的妻子,還是他的母親!

她捧起他的臉,主動湊到他脣邊輕啄了一下,才微紅着臉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還有一整晚的時間呢,還怕不夠你抱的?而且還有以後幾十年呢,就怕你到時候不肯抱我了!”

話音剛落,已再次被傅城恆抱了個滿懷,“怎麼會,怎麼會!不但以後幾十年我要抱着你,就是下輩子,下下輩子,我也要一直抱着你,再也不放開!”

當下夫妻兩個又靜靜的擁抱了一會兒,直至白書再次來催後,孔琉玥方扶起傅城恆,回了他們的房間,然後扶着他進了淨房。

進了淨房之後,孔琉玥便要服侍傅城恆寬衣。

不想傅城恆卻扭捏起來,抓了她放在自己衣釦上的手,低聲道:“還是我自己來罷,你在外面等着即可。”

孔琉玥一來打算借服侍他沐浴之機,看看他身上到底哪些地方受了傷,傷勢如今又如何了,還有他的腿疾到底又有多嚴重,二來也是真心想服侍他沐浴,一刻也不想與他分開,聞言自是不肯,因微紅着臉打趣他道:“你身上哪裡我沒看過,怎麼如今倒反扭捏起來?”說着便掙開他的手,又將手放到了他的衣釦上。

傅城恆還想堅持,卻見她一雙大眼裡滿滿都是希冀,又想着自己身上的傷能瞞過任何人,惟獨瞞不過身爲他枕邊人的她,她遲早還是會知道的,於是緩緩點了點頭,沒有再阻止她的動作。

孔琉玥雖堅持要服侍傅城恆更衣沐浴,畢竟夫妻之間這麼久沒見,心裡還是會不好意思,尤其當傅城恆的衣衫漸漸被褪盡,露出了他雖然瘦了很多,但仍不失精壯的胸膛和大片古銅色的肌膚時,她的臉更是漸漸快要呈燒起來之勢。

然她的羞澀和不好意思卻僅只持續了短短几秒,便已被另一種情緒,另一種強烈的心疼和憐惜所取代了。

只因傅城恆身上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雖然大多數都已復原,只有少數幾個還處於結痂階段,惟一稱得上嚴重的便是胸部以下的一個傷口,彼時還裹着紗布,一望便知當初傷得有多重……孔琉玥的眼淚忍不住撲簌簌的往下掉。

她自己就是大夫,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那些傷口大多都是用刀剜出來的,而需要這樣大量剜去身上肉的可能性只有一種,那就是那些肉都已壞死或是將近壞死了,所以必須將其剜掉,以確保其不會蔓延,再禍及其他好的地方!

孔琉玥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哭出了聲來,她忙擡手捂住了嘴。

不敢想象,傅城恆當時究竟是怎樣頂着這樣一身傷和那麼多壞死了的肌肉,熬到他的親衛找到他的那一天,又是怎樣熬過了被大夫生生剜去那些肉的痛楚,直至終於回到家中,回到她面前來的!

一想到他當時所受的那種種煎熬和非人的痛苦,孔琉玥就心疼得連呼吸都要停滯,同時自責愧疚得無以復加。她當初就該堅持去西番的,哪怕趙天朗已經先去了,她也應該去的,就算她去了也改變不了事情的結果,就算她去了也減輕不了他的痛苦,至少,她可以以自己的方式,給予他溫暖和力量,讓他知道,無論他有多麼痛苦和煎熬,都有她陪着他一起痛苦和煎熬!

傅城恆約莫能猜到孔琉玥這會兒在想什麼,她心疼他,覺得愧對他,他何嘗又不是一樣,覺得心疼愧對她?他徘徊在生死邊緣,強忍剜肉的巨大痛苦時固然難過,可她在家中得知他陣亡了的消息,卻仍堅持認爲他沒死,固執的要去找他時,又何嘗不是一樣?相比之下,他承受的只是**上的痛苦,其實還輕鬆一些,不比她,既要承受他不在了的巨大打擊,還要咬牙強撐住這偌大一個家,那才真是痛苦和煎熬!

輕輕擡起孔琉玥的下顎,傅城恆俯首一一吻去了她臉上的淚珠兒,才哽聲在她耳邊低語道:“玥兒,你不要難過,一切都過去了,那些不好的事都已徹底過去了,以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再也不會讓你傷心了!”說着將她輕輕擁入了懷中。

孔琉玥被他擁入懷裡,才被他吻去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出來,但心裡好歹比剛纔好受了些,“你說得對,一切都過去了,我們以後再也不會分開,再也不會分開了……”那樣痛苦絕望的經歷,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了過來的,惟一的支撐,便是那個他不停朝自己呼救的夢,萬幸,她終於還是熬了過來,終於還是等到了他的歸來!

“……小心一點……我讓人在裡面加了艾葉、桂皮、丁香、砂仁並薄荷等藥材,可能會讓你的皮膚有輕微的刺痛,你忍着一點,待會兒再換了清水洗過就好了!”小心翼翼將傅城恆扶進浴桶裡,孔琉玥的動作和話語都輕柔得像是在對待初生的嬰兒一般。

傅城恆自己倒是滿不在乎,笑道:“這也能叫痛?充其量只能算撓癢癢,你別擔心,我好着呢!”事實上,這些藥材帶給他的那點小痛,的確可以忽略不計,他連比這更重千百倍的痛都忍過來了,如今心愛的人兒又在眼前,就算再痛,於他來講也是甜蜜的!

孔琉玥又豈能不擔心,她巴不得讓傅城恆再也不受哪怕一絲一毫的痛苦,因此不論是給他搓背還是洗頭的動作,都無比輕柔。

等到做完這些後,她又細細的給他搓起前胸和手臂來,最後,纔來到了他的兩條腿上。

傅城恆的雙腿乍一看跟以前並沒有太大差別,還是那麼的修長健壯,還是那麼的賁張有力,但只要稍稍一細看,就會發現,他兩條腿的顏色與上半身的顏色相比,明顯要更深色一些,摸上去感覺也要硬一些,且捏他的力道一旦輕了,他便根本感覺不到,——顯然是因被凍的時間太長了,以致血液不通,肌肉損壞所致!

孔琉玥心裡有了底,看來情況果然不若她想象的那麼糟糕,只要以鍼灸治療,再輔以藥物的外敷,傅城恆的腿至多大半年,就能恢復到以前一樣,別說行走,就算是騎馬拉弓也不在話下!

她不由一陣慶幸,幸好上天還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幸好!

但孔琉玥的慶幸只維繫了短暫的幾秒,便已皺起了眉頭,照理說就算安西都護府的大夫們醫術遠遠及不上京城的大夫,就更不要說太醫們了,但他們既然懂得剜肉救人,且真將傅城恆救了回來,那他們多多少少也該懂得鍼灸之術纔對啊?怎麼就任由傅城恆腿上的肌肉一直這樣壞下去?退一萬步說,就算安西都護府的大夫們不懂,從遼西回來京城少說也有數千裡,少說也要經過好些規模比京城小不了多少的城鎮,難道這些城鎮也都沒有好大夫不成?

一剎那間,她不由對趙天朗生出了幾分埋怨之情來,旁人不知道雙腿對於傅城恆一個武將來講有多重要,難道身爲他打小一塊兒長大好兄弟的趙天朗也不知道?就算忙着晝夜兼程的趕路,想要早些回京,好讓大家放心,也該抽時間找個好大夫細細的給他瞧瞧纔是啊,這萬一拖久了,再治不好了,豈非一輩子都後悔不來?

眼見孔琉玥一直低垂着頭,專心的給自己按摩兩條腿,並不多說一個字,只眉頭時而舒展開來時而又皺起,傅城恆雖不能完全猜到她心裡的想法,多少也能猜到幾分她是在爲自己的腿惋惜心疼,沒準兒還怨上了趙天朗,因在水中握了她的雙手,壓低了聲音道:“你不要怨子綱,他已經爲我們做得夠多!你也不要擔心我的腿,其實我的腿並不若大家想象的那般嚴重,若是早些治療,指不定這會兒早已痊癒了。正是想着我回京後,只怕皇上心裡會有想法,不知道該怎麼安置我,我才和子綱商量好先不治療,同時故意誇大我的腿疾,待回京後一來好叫皇上放心,二來也爲之後上表辭官,只保留虛名做鋪墊。”

頓了一頓,又道,“至於小華太醫那番說辭,也是姐夫日前便安排好了的,好叫皇上安心,其實並不是真的就不能治我的腿了,你且放寬心些!”

傅城恆這一席話,尤其是那句‘你不要怨子綱,他已經爲我們做得夠多’,說得孔琉玥一下子紅了臉,滿心羞愧的低下了頭去。是啊,趙天朗已經爲他們做得夠多,她不知感恩就算了,反而還輕易就怨上了他,簡直就是忘恩負義不知好歹的典範了。萬幸她終究沒有將這話說出口,眼下也只有她和傅城恆兩個人在,不然她就真是要沒臉見人了!

孔琉玥羞愧了一小會兒,忽然想到另一個問題,“你說小華太醫那番說辭是姐夫事先便安排好的,姐夫是如何得知你腿疾並不若驛報上所說那般嚴重的?還有皇上那裡,難道姐夫就不擔心此事會走漏了風聲,反而適得其反?”皇上既然已經對晉王起了猜忌之心,十有**會私下裡安排人監視他,難保沒有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還是這麼聰明,一下子就抓住了問題的要點……傅城恆就忍不住讚賞的看了孔琉玥一眼,才笑道:“我們自然有我們不爲人知的消息渠道,也自有不叫皇上動疑的法子,你只放心罷!如今我既回來了,萬事都有我呢,你不要再操心了,省得勞神費力,於身體無益!”

見他說得篤定,且深知晉王雖無不軌之心,該做的防備還是一樣不少,孔琉玥也就放下心來,有意放鬆一下氣氛,因偏頭以輕快的語氣說道:“那我以後可就真萬事不管,只在你的羽翼下過自己的小日子了哦?”

傅城恆重重點頭:“嗯,以後都由我來保護你,再不叫你擔驚受怕!”玥兒爲他受了那麼多苦,流了那麼多淚,以後他絕不會再叫她吃一丁點兒苦,也不會再叫她流一滴傷心的淚!

孔琉玥又給傅城恆按摩了一回腿,其間還有意在幾個關鍵的穴位上用力多按了幾下,才叫人換了乾淨的清水來,服侍他洗第二遍澡。

這一次,也許是沒有了先前的心酸和傷感,也許是沒有了先前的嚴肅和凝重,當孔琉玥柔若無骨的小手再次搓到傅城恆的前胸和腹部時,他自然而然起了反應。

偏孔琉玥一時間並未察覺,還是直到再往下洗,不小心碰到了某個灼熱滾燙的物事,耳邊也隨即傳來了他濁重的喘氣聲時,她才猛地反應過來方纔不小心碰到的硬硬物事是什麼,當即觸電般收回了自己**的手,近乎狼狽的扔下一句:“我給你取乾淨衣衫去。”猛地站起來轉身便走。

傅城恆又豈能輕易放她走?正所謂“飽暖思淫慾”,他如今腿腳雖暫時還不便,手卻是一如既往的快,孔琉玥如何逃得脫?只覺眼前一花,人已不受控制的被攬進了一具還帶着水的溫熱懷抱中,身上薄薄的夏衫也很快被浸溼了,粘粘的貼在身上,以致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覺到傅城恆肌膚的溫度。

孔琉玥渾身的血就騰的一下都衝到了腦門上,身上的溫度也猛地升高了好幾度,她不由自主的喘息了一下。

耳邊已傳來傅城恆低啞的聲音,還合着他噴出的灼熱鼻息,讓她直覺的縮緊了脖子,“小壞蛋,點了火就想跑,這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說着,已就勢含住了她白皙小巧的耳珠,那種曾在他夢裡出現過無數次的細滑感覺,便瞬間溢滿了他的口腔,讓他身體和心靈對她的渴望,都在一瞬間攀抵到了頂點。

孔琉玥耳珠被他含着,整個人被他擁着,要命的是他什麼都沒穿,她雖穿了,卻因衣衫單薄,且方纔已經浸溼了,根本有穿等於沒穿,也就是說,他們這會兒其實已相當於是裸呈以對,自然能清晰明朗的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一下子只覺連腿都軟了,快要撐不住自己的身體。

她聽見自己雖說着拒絕他的話,聲音卻嬌媚至極,反而有些像是欲拒還迎,“不行,你身體還沒好,還是等你身體好些了再……不遲……”

傅城恆的聲音就越發低啞起來,還拉着孔琉玥的手伸到了自己身下,可憐巴巴的道:“從去年出發至今,我都足足九個月沒碰過你了……你就可憐可憐我罷……”

孔琉玥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紅着臉將手自他手中掙脫開來,正色道:“不行,你如今身體還沒完全復原,好歹也要過陣子,等身體好些了,纔可以……”

說着見傅城恆垮下臉來,瞧着比方纔還要可憐,又覺得不忍,只得越發放柔了聲音安慰他,“你的傷口還需要上藥,明兒也得請了太醫來再給你瞧瞧,讓太醫瞧出來了,成什麼樣兒?”又哄她,“等以後你身體好了,你要怎樣,我都答應你……這總行了罷?”

其實傅城恆這會兒也不是非要她不可,才經歷了那樣的生離死別,他有很多話想要跟她說,——雖然真要他說,他一時間又覺得無從說起,既然她堅持,且這堅持說到底還是爲了他好,也就不再堅持,委屈的點頭道:“好罷,我都聽你的……你要記住你方纔的話,以後我要怎樣,你都答應哦?”

趁機討得了孔琉玥的承諾不算,跟着還話鋒一轉,“不過,大餐不給吃,利息總要先給點罷?”

因着失而復得的心情,孔琉玥這會兒可說對傅城恆是有求必應,要星星不給月亮,讓往東絕不會往西,聽他這般委屈的一說,心裡立刻充滿了負罪感,又怎會拒絕他先只要‘利息’的小小要求?當即便踮起腳尖,在他脣上輕啄了一下,方偏頭問道:“這樣可以了嗎?”

渾不知自己嫣紅着臉,大大的眼睛裡閃動着期冀光芒的模樣兒有多嬌美誘人。

她不知道自己眼下有多誘人,傅城恆卻是看在眼裡的,如何還把持得住?不由分說便捧住她的臉,將她吻了個七暈八素、氣喘吁吁,也將自己吻了個氣血翻涌、慾火焚身,才終於強忍着放開她,復又坐回了浴桶裡,藉以平息自己的慾火。

等到傅城恆平定下來,又紅着臉服侍他穿好衣服後,孔琉玥才扶了他去到外間,叫了婆子進去淨房收拾,隨即又吩咐珊瑚被自己備水沐浴。

珊瑚應聲而去後,孔琉玥又叫了白書來,吩咐她去取金瘡藥和紗布,然後向傅城恆道:“我瞧你胸下那個傷口恢復得很不好,難道也是故意不上藥弄成這樣的?”

傅城恆見問,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孔琉玥就一下子皺起了眉頭,在心裡將皇上罵了個半死,都怪丫的有被害狂想症,不然傅城恆和趙天朗犯得上這麼小心翼翼,連傷口都不敢上藥,惟恐其好得太快嗎?就算丫擔心傅城恆功高震主,跟晉王郎舅聯手,也不至於這般草木皆兵的防着罷?須知光防是防不住的,得想辦法平衡,想辦法讓臣下都對自己由衷的口服心服,而不是被逼着臣服纔對啊!

她心裡火大,傅城恆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兒,於公來講,他才爲大秦爲趙氏江山九死一生,差點兒就再回不來了;於私來講,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皇上難道就那麼信不過他,信不過姐夫,甚至連子綱都信不過?這也委實太讓人寒心了!

只不過這話他不好當着孔琉玥的面說出口,從小受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教育也讓他說不出口罷了,是以只能選擇沉默。

好在孔琉玥雖有所不滿,畢竟沒有再說,只是在白書取了藥和紗布回來後,細細給他上了藥,重新包紮了傷口,又安置他先行睡下後,便去了淨房沐浴。

等到孔琉玥沐浴完從淨房出來後,傅城恆仍睜着眼睛,並沒有睡着,顯然是在等她。

她的心一下子酸酸甜甜的,第一次覺得,原來有個人等自己睡覺的滋味兒,真的很好!

她才掀被躺到牀上,便已被傅城恆一把擁進了懷中,在她耳邊幾不可聞的道:“玥兒,我以爲,我再見不到你,也再完不成對你‘一定會平安歸來’的承諾了!”

只這一句話,就讓孔琉玥瞬間潸然淚下了,她反擁住他,也幾不可聞的道:“正是因爲記着你對我的承諾,所以我纔會堅信你還沒死,你一定會回來!好在,你終究還是做到了!”

這一夜,孔琉玥終於睡了將近半年以來的第一個安穩覺。

------題外話------

明天終於放假了,終於可以睡懶覺了,申請斷更休息,行不?再一個,神馬時候肉捏?要不,以後都吃素?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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