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傅城恆果真去了祠堂祭奠封氏,而三個孩子也因爲早早便被孔琉玥打發回了各自的屋裡,對此一無所知。
傅城恆從祠堂回來時,已是將近三更時分。許是因爲才祭奠了封氏,想起了一些塵封的記憶,他的情緒明顯有些低落,也不要丫鬟服侍,自己洗過澡之後,便安靜的躺到了孔琉玥身側,也沒有再像昨晚那樣毛手毛腳。
孔琉玥能理解他的心情,於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輕輕握了他的手,直至耳邊終於傳來他均勻的呼吸聲,方慢慢的也睡着了。
次日一早,傅城恆和孔琉玥方起身,就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回侯爺、夫人,王妃娘娘帶着世子爺和郡主已經到了!”
這麼早?孔琉玥聞言,不由有些目瞪口呆,晉王妃這也太早了罷?不過她也能理解晉王妃的心情,從小到大相依爲命的弟弟這麼久沒見,想早點看到他,倒也是人之常情,便是向來沉穩持重的傅城恆,聞說晉王妃和外甥外甥女來了,這會子不也是喜形於色?
因笑問那小丫鬟道:“王妃娘娘這會子已經到哪裡了?”
小丫鬟笑回道:“王妃娘娘領着世子爺和郡主先去了樂安居,吩咐奴婢催着侯爺和夫人些呢,還說她和世子郡主也沒吃早飯,讓侯爺夫人並三位小主子也別在家裡吃了,都到樂安居吃去!”
孔琉玥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示意那小丫鬟退下後,方笑向傅城恆道:“姐姐的性子還是這麼直爽,真是讓人好生喜歡!”也是晉王這個老公當得好,所以晉王妃才能活得這般恣意。
傅城恆卻道:“真是胡鬧!睿兒和珊兒都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怎麼能讓他們空着肚子來?姐姐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身邊的媽媽們也不說勸勸她!”話雖如此,眼神卻一派柔和,之後更衣梳洗亦無形中加快了速度。
等到傅城恆和孔琉玥梳洗完,領着初華姐弟三個到得樂安居時,果見晉王妃並一雙兒女都已在那裡了。晉王妃正含笑陪老太夫人說話兒,“……我的確是想念盧嬤嬤做的明珠香芋餅了,真是什麼都逃不過您老人家的眼睛。”
老太夫人聞言,呵呵直笑,道:“你打小兒便是個挑嘴的,還是個死心眼兒的,認準了一樣東西,便會一直喜歡下去,別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你只放心罷,昨兒個知道你今兒個要回來,我早吩咐你盧嬤嬤準備好了,等你弟弟弟妹他們來了之後,便可以吃了!”
說着頓了一頓,又笑嗔道:“都這麼大年紀的人,已是一雙兒女的母親了,還是跟先時一樣貪嘴,也不怕睿兒珊兒笑話你?偏還要哄我說是想早些看到我,纔會這麼一大早便回來的,當我不知道呢?”
一席話,說得晉王妃面露赧色,跺腳不依道:“您老人家知道也就罷了嘛,幹嘛還非要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說出來,您讓我這張老臉往哪裡擱啊?”
滿屋子的人就都抿嘴笑了起來,老太夫人更是一臉的歡喜之色,話裡滿滿都是溺愛的啐道:“你的臉都是‘老臉’了,那我這張真正的老臉,豈非只能稱之爲‘老樹皮’了?”
適逢傅城恆和孔琉玥領着三個孩子進來,下首坐着的趙允睿和趙闌珊兄妹忙都站了起來,“舅舅,舅母!”
“祖母,姐姐!”傅城恆先上前給老太夫人和晉王妃見了禮,又受了趙允睿兄妹的禮,方坐到了右下首第一張椅子上。
餘下孔琉玥忙也上前給老太夫人和晉王妃見了禮,便侍立到了老太夫人身後去。至於幾個孩子,則在給長輩們見過禮後,都去了套間裡玩笑。
傅城恆便問起晉王來,“姐夫是下了朝便直接過來,還是先去了衙門再過來?”他還有正事與他商量呢。
晉王妃笑道:“說是下了朝便直接過來,只怕過會子就該到了!”
傅城恆聞言,就撇了撇嘴,“姐夫又不過來趕早飯,只怕不會那麼早到!”
晉王妃如何聽不出弟弟的言外之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伸出塗了蔻丹的春蔥一般的食指指着他便笑罵道:“臭小子,竟敢擠兌起你姐姐我來!我還不是爲了能早些見到你,看你是胖了還是瘦了,你倒好,倒反過來擠兌起我來,等你姐夫來了,我非告訴他,讓他幫我出氣!”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一說不過我了,就會搬出姐夫來,真是一點新意都沒有!”傅城恆就又撇了撇嘴。
說得晉王妃微紅了臉,梗着脖子道:“我就搬你姐夫出來了,怎麼樣啊?你有本事,也把弟妹搬出來,看弟妹是向着你,還是向着我!”說着看向孔琉玥道,“弟妹,你一定是會向着我的哦?”
孔琉玥哭笑不得,若非親眼所見,誰能想到向來以冷麪示人的永定侯爺,和向來以冷豔高貴形象示人的晉王妃會有如何幼稚的時候?不過,這也再次印證了這對姐弟的感情是真的很好,所以纔會這般嬉笑怒罵毫無禁忌,一如她跟韓青瑤相處時一樣。
晉王妃與傅城恆鬥了一回嘴,就有盧嬤嬤進來回說早飯已經得了,問擺在哪裡?
老太夫人笑道:“這屋子敞亮,就擺在這裡罷。”命連翹請小主子們去。
老少四代其樂融融的用了早飯,老太夫人情知晉王妃這麼早過來,必定是有體己話兒要與傅城恆孔琉玥說,因笑命她道:“你且往你弟妹屋裡坐會兒去,等我收拾捯飭妥當了,再過來不遲,雖說諒你們這些作小輩的也不敢笑話兒我蓬頭垢面,我也不能真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出現在大家面前罷?”又道,“他們幾個小的難得見面,就讓他們在套間裡玩他們自己的罷。”
晉王妃正有此意,便順勢起身,笑道:“那我待會兒再過來陪您老人家說話兒。”
姐弟夫妻三人遂辭了老太夫人,離了樂安居,被簇擁着往蕪香院行去。
心知晉王妃與傅城恆必定有許多體己話兒要說,故一回至蕪香院,孔琉玥便笑向二人道:“我給姐姐和侯爺沏茶去。”說完不待姐弟二人有所反應,便領着滿屋子的下人退了出去。
晉王妃看着她娉婷嫋娜的背影,微笑點頭道:“弟妹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人,你可千萬要好生珍惜她!”弟弟與弟妹無形間流露出來的親密讓她確信,他們是真的已經和好如初了,她心裡一直懸着的那塊大石,至此總算是可以放下了。
再是親密無間的姐弟,說起這些事來,傅城恆仍微微有些不自然,飛快應了一句:“姐姐放心,我知道的!”便岔開了話題,“對了,皇后娘娘讓我給姐姐帶幾句話……”
傅城恆與晉王妃說完了正事,估摸着晉王是時候該到了,遂辭了晉王妃,去了外書房等候。
這裡晉王妃方與孔琉玥閒話起家常來,說着說着,便說了尹家人頭上,“……我聽說尹大太太和尹大奶奶近來時常登門造訪?”
這樣的事情,就算是想瞞,也是瞞不住的,孔琉玥於是點頭道:“是,她們是接連來了幾次。”
晉王妃就冷笑起來,“她們是不是又想通過你,爲宮裡的吉嬪謀什麼好處了?”
孔琉玥聞言,不由有些愕然:“姐姐是怎麼知道的……”話音未落,自己已是先反應了過來,像晉王妃這樣時常進出宮闈的人,宮裡又有什麼大情小事是瞞得了她的?自然知道尹納言雖升了位分,卻並未重獲聖寵之事,再一結合當初尹家人將她嫁進永定侯府的動機,自然什麼都知道了!
因忙點頭道:“實不相瞞姐姐,她們的確是有這個意思。不過請姐姐放心,我什麼都沒有答應過她們,我知道此事厲害干係的。”
晉王妃見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以爲自己是在興師問罪,忙擺手笑道:“我當然知道你沒有答應她們,不然她們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登門了。”說着臉色又是一沉,“哼,一家子下流沒臉的,也敢開這個口!明兒她們若是再登門,你就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就說你已對我提過此事了,我的意思,是讓她們親自與我說去,看我到時候怎麼收拾她們!”
在能力範圍和不觸及自家根本利益的前提下,她可以給柱國公府她所能行的泰半方便,正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只看在孔琉玥的面子上,她可以讓他們如願。但如果他們妄想以此就得寸進尺,凡事遂心,那可就打錯了主意!
孔琉玥原本想說經過尹淮安登門之事後,尹家人應當會打消了那個念頭的,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說,萬一晉王妃追問她何以會這般篤定,繼而懷疑她和尹淮安的關係,豈非節外生枝?因點頭應道:“姐姐放心,我知道到時候該怎麼說了,只是又要給姐姐添麻煩了。”
晉王妃擺手笑道:“誒,你我親姑嫂,說這樣的話,也太生分了!我呀,如今就只盼着你跟煦之能將小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的,便別無所求了!”
姑嫂兩個又閒話了一回,就有小丫鬟來稟:“三爺三夫人並二姑爺二姑奶奶三姑爺三姑奶奶都到了,老太夫人請王妃娘娘和夫人過去呢!”
二人遂起身略微整理了一番衣妝,被簇擁着去了樂安居。
果見傅旭恆一家並兩位姑奶奶全家都到了,正圍着老太夫人說笑,屋裡一派熱鬧景象。
瞧得晉王妃和孔琉玥進來,衆人忙都起身見禮,尤其傅旭恆和三夫人就更是殷勤,一口一個“大姐”,一口一個“大嫂”的,叫的是好不親熱,瞧在不知情的人眼裡,還只當他們之間感情多好似的呢!
晉王妃和孔琉玥看在眼裡,不着痕跡的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裡看到了警惕,傅旭恆夫妻倆這戲也做得太完美了一點,讓人由不得不懷疑他們是別有用心。
但一整日下來,他們又的確一直都安安分分的,雖然待人的態度仍舊是那般的殷勤甚至是諂媚,但也讓人說不出個不好來,於是孔琉玥一直高度緊繃着的那根弦,總算是鬆了一些。
晚間送走一衆客人之後,孔琉玥只覺累得慌,所幸熱鬧了一天,老太夫人也累了,很快便命大家都散了,她於是帶着三個孩子,被簇擁着回了蕪香院。
傅城恆還沒有回來,想是與晉王正事還沒說完。孔琉玥因見三個孩子都是滿臉的疲色,遂命他們各自回房歇着去,又再四叮囑衆奶孃丫鬟經心些,“……回去便伺候你們各自的主子好生洗個澡,記得水不要太燙,也不要太冷……我待會兒會讓人送湃過的西瓜過去,你們記得打發各自的主子吃,但切忌不可吃多了,省得回頭鬧肚子。”
她話雖說得客氣,衆奶孃丫鬟卻不敢託大,忙都賠笑道:“夫人放心,奴婢們理會得了。”
孔琉玥就滿意的點了點頭,揮手道:“去罷!”
衆奶孃丫鬟便忙行了禮,簇擁着三個孩子往外走去。
眼見衆人魚貫退了出去,孔琉玥一下子鬆懈下來,正要吩咐珊瑚準備洗澡水去。
冷不防卻見初華折了回來,行禮後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向孔琉玥問道:“敢問母親,可知道爹爹多早晚回來?”
孔琉玥想起方纔初華就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這會子又特地折回來打聽傅城恆的行蹤,想是有什麼話兒要單獨與他說亦未可知,因笑道:“你爹爹這會子當是在外書房與你姑爹議事,至於什麼時候回來,我也說不好,要不我使個人幫你問問去?”
初華聞言,面色一喜,隨即卻搖頭道:“不必麻煩母親了,還是等爹爹回來後我再過來請安不遲。打擾母親了!”說完便行了個禮,如來時那般又急匆匆退了出去。
餘下孔琉玥有些詫異,不明白初華這是在上演哪一齣,遂在決定待傅城恆回來時,使個人去告知初華一聲後,命珊瑚瓔珞準備好了熱水,去了淨房沐浴。
等孔琉玥洗完澡從淨房出來,傅城恆興沖沖的回來了,一見她便抓了她的雙肩,興奮的說道:“玥兒,成功了!”
孔琉玥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臉上不自覺也浮滿了喜色,“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軍很快就可以如虎添翼了!”他的安全無疑也將更多一層保障!
傅城恆連連點了幾下頭,看得出來他很激動:“才我已經跟姐夫說好,讓他明兒早朝過後將那樣品給皇上看了。若是皇上也覺得可行,那就讓武庫司即刻開始大批量的製造,務必要在半月以內製造出五千張來,我明兒回去以後,就先挑選五千名神箭手來備着,組建一個神機營,等那連弩製造好後,再集中訓練他們一個月,不愁到時候不能將西番的蠻子們給射成篩子!”
西番最讓大秦忌憚的便是他們的騎兵,等組建了神機營後,不愁不能打敗他們的騎兵,只要能打敗他們的騎兵,西番就等於是被拔了牙的老虎,是殺是剮,都只能悉聽大秦尊便了!
傅城恆說完,又道:“姐夫聞得我說這連弩是根據你的話製作出來的,一個勁兒的誇你,說待明兒我凱旋歸來時,定要奏明皇上,讓皇上也好生嘉獎你一番呢!”
見傅城恆這般胸有成竹,豪氣萬丈,孔琉玥也是由衷的高興,至於晉王所說的嘉獎,她倒是興趣不大,對於她來說,只要傅城恆能平安歸來,就已是對她最好的嘉獎了!
思及此,孔琉玥很快又想到,再過不了幾個時辰,傅城恆便又要去西山大營了,這一去,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回來呢……神色間便不自覺帶上了幾分黯然,輕嘆道:“嘉獎不嘉獎的,我倒是並不看重,我看重的,是你的平安,我真希望這仗打不起來啊!”
一席話,說得傅城恆臉上也沒了多少喜色,嘆道:“我何嘗又不希望這仗打不起來?只是……”
話沒說完,就聽得珊瑚的聲音自外間傳來:“回侯爺、夫人,大姑娘求見!”
孔琉玥聞言,想起初華之前特地折回來向她打聽傅城恆何時回來之事,忙向他說道:“初姐兒之前就在找你,想是有什麼話要與你說,你瞧瞧去罷。”
傅城恆道:“我正好也有幾句話與她說!”便向外說道,“讓她進來罷!”
“是,侯爺。”珊瑚應了一聲,很快便挑起湘簾,讓了初華進來。
初華還穿着之前的衣衫,髮髻也還沒拆,想是一直在等着傅城恆回來,看來確是有要事找他。
孔琉玥看在眼裡,便笑道:“我讓人給你們爺兒倆端冰鎮銀耳羹去!”說完便要出去。
“等等。”不想傅城恆卻叫住了她,“讓丫頭們去做即可,你留下,我有正事與你們孃兒倆說。”
傅城恆都開口了,孔琉玥只得吩咐了珊瑚去端銀耳羹,自己則留在了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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