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妃這一到,自然就成了衆人衆星拱月的主角,使得所有人的言行舉止,甚至是目光,都圍繞着她一個人而轉動起來。
有那慣會小意兒奉承的,想着等閒根本見不着晉王妃的面兒,若是此番能得了王妃青眼,豈非美事一樁?因巴巴的湊上前拿了好話兒一力奉承,又命帶來的女兒侄女兒們都上前見過王妃。
此情此景瞧在尹府人的眼裡,別人猶可,惟獨尹二太太心裡萬分不受用,對那起子喧賓奪主的客人們暗地裡恨得牙癢癢,因擠眉弄眼的示意尹謹言也湊熱鬧去。卻被一旁尹敏言給死命拉住了,附耳過去小聲說道:“我聽說王妃素來最厭那等輕狂之人,你別見她臉上一直帶着笑,心裡不定怎生厭惡那些圍着她的人呢!”
尹謹言也是個聰明的,飛快覷了一眼晉王妃,果見她臉上雖一直帶着笑,眼裡卻不時有厭惡一閃而過,便知道尹敏言所言非虛,因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便與她和尹慎言孔琉玥一起,仍老老實實的呆在了原地。
這樣一來,尹府四位姑娘作爲今日的主人家,反倒比那些來作客的姑娘小姐們都顯得低調沉穩了許多,瞧着不像她們是主人家,反倒是那些客人們更像主人家了!
但看在看盡了人生百態的晉王妃眼裡,卻反而又對柱國公府,尤其是對孔琉玥更添了兩分好感,她就說嘛,前科探花的女兒,出身書香世家,又豈是那等眼皮子淺薄的尋常庸脂俗粉可比的?不然當初她也不會在只見過她一面之後,便不顧她生得單弱,一力主張要爲弟弟定下她了,如今看來,她果然沒有看錯人!
一時,有丫鬟來報酒席已經得了,尹老太太便含笑上前,恭請晉王妃入席。
晉王妃也不推辭,大大方方坐了首席主位,還招手叫了孔琉玥上前挨着她一塊兒坐。那些方纔圍着她獻了半日殷勤,卻見她神色一直都淡淡的人,神色間便不免有些訕訕然起來,有那等過分的,更是藉着隱在人羣裡,無人看見,故意以不大不小的聲音“嘟噥”開來,“生得那般弱,看着也不像是個多福多壽的,倒是沒的白折了王妃娘娘與侯爺的福氣去……”
孔琉玥坐在晉王妃左下首,只是一臉淡淡的作未聽見狀。這些人見風使舵的速度可真是有夠快的,之前還在或同情或幸災樂禍她將落入“火坑”了,如今也不過是見識了一番晉王妃的派頭而已,便已改口說起是她會折了永定侯的福,而非永定侯會折了她的福來,她就不信,設若永定侯府真於現下求娶她們家的女兒侄女兒們,她們就會同意的!
她這副波瀾不驚的樣子,瞧在晉王妃眼裡,就不由得再次暗暗點了點頭,……是生得弱了點,但只這份涵養,這份從容,已足以配得上她胞弟了。
更何況,弱也弱的好處,正如太醫所說,弱了便不易受孕,不易受孕便只能將她先頭弟妹生的一雙兒女當作親生的來看待,照顧他們,扶持他們,直至他們長大成人,同時也能讓她胞弟沒有後顧之憂……晉王妃想到這裡,甚至等不及回去與祖母傅老太夫人商量了,只恨不得現在就代替胞弟向尹家下小定!
然而她終究忍住了,只因她隨即想到了另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說穿了仍是這位孔姑娘生得弱一事。
誠如她剛纔所想,這位孔姑娘生得弱,不易受孕,便只能將她那一雙侄子侄女當作親生的來看待;但也正是因爲她生得弱,較之一般的女子,她生病甚至是早亡的可能性都更大一些,她胞弟“克妻”的名聲已經在京城裡夠“響亮”了,如果第三任妻子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憑她再尊貴,以後只怕也再難在爲弟弟聘到一個好人家的女兒爲妻了!
再一點,她胞弟與第一任弟妹封氏伉儷情深,即便之後又娶了第二任弟妹蔣氏,依然念念不忘封氏,在蔣氏也因難產去世之後,甚至還曾有過再不另娶的念頭。此番若非她與老祖母一力堅持,他也未必就肯答應這門親事的;現今答應下來,也不過是爲了不讓她們孃兒兩個失望而已,究竟滿意不滿意這位孔姑娘,還是未知呢!
設若他不滿意這位孔姑娘,可該怎麼樣呢?
關乎自己惟一胞弟後半輩子的幸福與名譽,晉王妃實在沒辦法不慎重考慮!
一頓飯就在晉王妃的左思右想中過去了。
吃完飯後,尹老太太又恭請晉王妃去賞心閣聽戲,晉王妃含笑應了,被簇擁着到得賞心閣的戲臺下,同着尹老太太一塊兒,一左一右坐了當中的軟榻。
戲是早在晉王妃剛駕臨之初,便由尹老太太恭請她點好了的,因此戲兒們早已妝扮準備好了,只等一聲令下,便敲着鑼鼓開了戲,一時間鏗鏗鏘鏘的,十分熱鬧。
晉王妃看着戲臺上的熱鬧場面,倒是忽然間得了個主意,或許,她可以人爲的製造一個機會,讓胞弟先暗中相相這位孔姑娘,再作進一步的打算?如果胞弟對這位孔姑娘不滿意,那麼,不管她有多滿意她,她也不會再強迫弟弟;反之,如果胞弟對她滿意,那她就顧不得那麼多了,一定要促成此事。
至於她身子不好一事,她也顧不得了,總不能“因噎廢食”,只爲了將來可能會發生的事,就白白斷送了胞弟的大好姻緣罷?
再說了,她胞弟一看就不是那等福薄之人,之前不過是因爲遭人嫉恨,影響了運道,走了一點背運罷了,正所謂“否極泰來”,如今也是時候該轉運了,她就不信她胞弟還過不了這個坎兒了!
晉王妃打定主意,便趁衆人都看戲看得入迷,並未過多注意她時,假借探討戲劇的名目,湊到尹老太太耳邊,壓低聲音如此這般吩咐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