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琉玥不知道過去十日,自己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她明明覺得度日如年,每一個白晝每一個黑夜,甚至每一分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了似的,於她來講全是煎熬,不過才短短十日,卻已比她活了兩世以來所度過的所有日子都要長!
可要讓她說她在過去十日裡都做了什麼,她又完全說不上來,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曾吃過飯睡過覺,就更不要說別的事了,一切都渾渾噩噩的,好似在做夢一般。
她惟一記得的,便是自己又夢見了傅城恆一共六次,跟之前一樣,他仍然在向她呼救,每一次都不例外,叫得她的心都要碎了。以致她直覺裡越發肯定他根本沒死,他還活着,然後下了決心,等過完年,安頓好老太夫人和孩子們後,她一定要親自去西番找他,她一定要找到他!
孔琉玥夢遊一般去樂安居給老太夫人請完安回來,當然,其間自然少不了盧嬤嬤的配合,以致這麼長時間以來,老太夫人都沒發現破綻。
謝嬤嬤迎了上來,一面將燒得熱熱的手爐塞進她手裡,一面命月桂,“去把給夫人煨着的燕窩粥端來,夫人早飯沒怎麼吃,這會兒只怕該餓了。”
白書則上前動作輕柔的給她解起披風來,又命小丫頭子取了烘着的家常繡鞋來服侍她換上。
孔琉玥任由她們忙活,等她們忙活完了,才問道:“三少爺還是五更天就起了嗎?大姑娘仍帶着四姑娘讀書習字?”
家學已經於臘月二十三日閉了館,傅鎔這幾日自然不必再早起去上學,但他卻半點不曾鬆懈,仍舊五更天便起來,先練一個時辰的功,再讀一個時辰的書,然後才吃早飯,待吃完了早飯,一般都是過來給她請個安,或是去樂安居給老太夫人請個安,便又回房繼續讀書去了。
至於初華和潔華,雖沒有像傅鎔那樣聞雞起舞,卻也跟傅鎔一樣,給長輩們請完安後,便回到自己房裡,由初華領着潔華讀書習字。
姐弟三人都安靜懂事得不得了,也上進得不得了。
此情此境瞧在孔琉玥眼裡,不由有些疑心他們是不是聽到了什麼,不然不會這麼反常,畢竟還有幾日就過年了,就算是大人們,勞累了一年,這幾日也不自覺會鬆懈下來,權當給自己放幾日假,可姐弟三人卻都這般勤奮上進,實在由不得她不懷疑。
她於是叫了他們至跟前兒,試探性的讓他們放鬆幾日,“……還有幾日就過年了,一年忙到頭,這幾日你們就不必再讀書練武了,也趁過年鬆散鬆散。”說話時,心裡還在酸楚,或許這是孩子們至少幾年以內最後一個快樂的年了,她真心希望他們能無憂無慮的過完這個年。
可初華卻說:“我們都大了,也是時候該上進了,難道母親不喜歡看到我們上進不成?”
傅鎔更是道:“我將來還要爲爹爹分憂,照顧太祖母,爹爹和母親,還有姐姐妹妹呢,現在多學一些,以後總會派上用場。”
甚至連潔華小丫頭都道:“姐姐說潔姐兒要現在學好了本領,將來纔好爲母親分憂,潔姐兒不累,不需要鬆散。”
姐弟三人的回答,讓孔琉玥是既欣慰又心酸,還有幾分慶幸,幸好他們還不知道,幸好!
但她的慶幸並沒能持續多長時間,因爲潔華緊接着便仰頭問道:“母親,爹爹還有多久能回來啊?潔姐兒想他了!”
而初華和傅鎔雖然沒問,看向孔琉玥的眼神卻與潔華的如出一轍,都寫滿了思念和期待,以致孔琉玥差點兒就沒忍住當場掉下淚來,後還是珊瑚知機,假意來回管事媽媽們有要事求見,將三個孩子帶去了暖閣裡,方將事情暫時糊弄了過去。
“三少爺仍是五更天起來的,練了一個時辰的武,又讀了一個時辰的書,才吃的早飯。”白書輕聲回道,“大姑娘今兒個倒是沒再教四姑娘讀書習字,改教四姑娘學習刺繡了。”
練習刺繡?孔琉玥微微有些愕然,她恍惚記得初華自己都不善刺繡,怎麼倒教起潔華刺繡來,她難道不怕將潔華教得跟自己一個水平?
她想了想,吩咐樑媽媽,“去針線房找個繡活兒好,話不多的繡娘,讓她暫時指點大姑娘和四姑娘刺繡,等開了春,我再使人給姑娘們請兩個師傅去,既然要學,就認真學出個名堂來,也算是技多不壓身。”
樑媽媽看着孔琉玥放在茶杯上骨瘦如柴的手,不由暗歎了一口氣。夫人這些日子以來雖再沒當着她們這些下人的面哭過,也不再讓她們值夜,仍舊以前怎麼過日子,如今仍怎麼過日子,但她們幾個近身伺候的卻都知道,夫人每天晚上都哭了的,她晨起時紅腫的眼睛便是最好的明證,只不過夫人不說,她們也不敢多問就是了。
再就是夫人明顯又瘦了,就算她每天都努力吃東西,就算王妃和世子妃都見天價的使人送各色精細滋補的飯菜來,夫人依然又瘦了,再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她真擔心夫人……樑媽媽想着想着,幾乎就要忍不住流淚,她忙強自忍住,斂神應下孔琉玥的吩咐,“夫人放心,老奴定會安排好此事的。”
孔琉玥點點頭,正待再說,有小丫鬟進來屈膝稟道:“大姑娘、三少爺和四姑娘給夫人請安來了。”隨即便見三個孩子魚貫走了進來。
依次給孔琉玥見過禮後,初華因問道:“怎麼母親的氣色瞧着還是很不好的樣子?要不還是請個太醫來瞧瞧罷,總不能因爲過年有所忌諱,就耽誤了病情罷?”語氣裡滿滿都是擔憂。
孔琉玥聞言,笑着擺了擺手:“不必了,我不過是因這幾日事多,累得狠了,所以瞧着似是生病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好着呢,初姐兒不必擔心。”話鋒一轉,“我聽說你今兒個不教潔姐兒習字,改教她刺繡了?我才還和你們樑媽媽說,讓她去針線房挑個繡活兒好,話不多的繡娘暫時指點你們,等開了春後,再給你們請兩個好師傅去呢!”
初華自是明白她何出此言,不由微紅了臉,小聲道:“我不過閒來無事,白教妹妹拿拿針捻捻線罷了,母親事多,就不必管我們了。”
“欸,怎麼能不管呢?”孔琉玥神色一正,“我是你們母親,我不管你們,誰來管你們?不過今兒個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你們姐兒倆既要學,就要給我學出個名堂來,別到時候吃不了苦受不了疼,半途而廢什麼的,我可是不依的!”果真傅城恆……再找不到,她又……,她們便是真正無父無母的孤女了,沒有父母的庇護,她們的未來必定會比原定的艱辛許多,她惟一能做的,就是讓她們多學些技藝傍身,再教會她們凡事都靠自己!
見她斂神正色,初華和潔華忙都起身恭敬的應道:“母親放心,女兒一定不會半推而廢,一定不會讓母親失望的!”
孔琉玥就點了點頭,轉而看向傅鎔,見他好似又長高了一些,看起來自有一股虎虎的生氣,因笑道:“不知不覺,我們鎔哥兒都長成大小夥子了!”
傅鎔微微有些赧顏,片刻方道:“母親覺得兒子已經長成大小夥子了,可兒子卻只恨自己長得太慢,不能即刻爲母親分憂!”看着母親不過短短半月,便因勞累消瘦憔悴成這樣,他真是恨不能一覺起來,便已長到跟父親一樣高,也跟父親一樣強壯,可以爲母親遮擋所有的風風雨雨了!
孔琉玥起身行至他面前,比劃了一下他和自己的身高,才笑道:“你已經快及上我的肩膀了,再等一二年,就可以給我分憂了。”只可惜,只怕連一二年都等不了,他就要被迫承擔起他稚嫩雙肩還遠遠不足以承受的重任了!
看在一旁潔華眼裡,也忙跑到孔琉玥面前,比劃了一下自己和孔琉玥的身高,才仰頭有些沮喪的道:“潔姐兒才及到母親的腰,也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爲母親分憂?”
孔琉玥就摸了摸她的頭,“只要你好好吃飯,努力學習,長到跟姐姐一樣高,懂的跟姐姐一樣多,自然就能爲我分憂了。”
潔華聞言,重重點頭:“潔姐兒一定好好吃飯,努力學習,跟姐姐一樣爲母親分憂!”
旁邊樑媽媽謝嬤嬤等人將他母子幾人的互動看在眼裡,都忍不住紅着眼圈低下了頭去,幸好還有三位小主子陪伴夫人,又都這麼懂事這麼體貼,給了夫人不少安慰,不然夫人只怕早就垮了!
母子四人說了一會兒話,孔琉玥便要打發三個孩子各自回房去。
沈嬤嬤提着食盒,由小丫鬟引着,於往天差不多的時間到了,“給大姑奶奶、大姑娘、三少爺和四姑娘請安!”因她每日都來,孔琉玥怕她不便,早特意使人去交代過門上,見她來了,便直接讓她進來,是以她得以暢通無阻的直達蕪香院。
“今兒個世子妃給大姑奶奶做了蝦球雞皮湯、白菜碧玉卷和慄米龍眼粥。”沈嬤嬤行罷禮,便打開了食盒,“不怕大姑奶奶笑話兒,世子妃做菜時,老奴一直在旁邊伺候,勾得老奴口水都差點兒流了三尺呢!”
果然她纔將菜一擺上桌子,一股沁人心脾的甜香已經彌滿了整個屋子。
潔華第一個就忍不住跑到桌前,眼巴巴看着那些菜,嚥了咽口水,向孔琉玥道:“姨媽做的菜,怎麼就能那麼好吃呢?簡直讓人百吃不厭!”
沾孔琉玥的光,在過去這段時間裡,三個孩子都吃到了不少韓青瑤做的菜,嘴巴都或多或少被養叼了,尤其是潔華,儼然有往小吃貨方向發展的趨勢。
潔華這副可愛的樣子,逗得大家都忍不住發笑,亦連孔琉玥心裡的陰鬱,都隨之散去了些許。她正打算命人取碗筷去,沈嬤嬤已搶在她之前開了口,笑嘻嘻的向潔華道:“四姑娘,世子妃聽說您愛吃昨兒個那道桂花蜜制糯米糕,今兒個又特地給您做了來呢,還有香芋糕並核桃糕,另有一道銀耳葡萄紅棗湯,都很好吃的,您想不想吃啊?”說着指了指旁邊另一個小些的食盒。
“想啊,當然想!”潔華的眼睛立刻亮晶晶的。
瓔珞趁機說道:“那讓奴婢帶四姑娘去暖閣裡吃這些點心可好?”又問初華和傅鎔,“大姑娘和三少爺可要一塊兒去?”
初華和傅鎔畢竟大一些,早對韓青瑤每日都使人來送吃的東西給孔琉玥心生疑竇了,便都沒有回答瓔珞的話,想留下來看看沈嬤嬤到底跟孔琉玥說些什麼,看能不能推測出一鱗半爪來。
奈何下一瞬,孔琉玥已發了話,“我和沈嬤嬤還有正事要說,初姐兒鎔哥兒,你們也跟妹妹一道去暖閣吃點心罷。”
姐弟二人無奈,只得行了個禮,依言由瓔珞領着去了暖閣。
這裡孔琉玥方看向沈嬤嬤道:“我昨兒個不是說了,侯府什麼都不缺,讓瑤瑤不要再做菜送來的嗎?她跟着娘學習管家已經很辛苦了,還要親自下廚爲我做菜,長此以往,身體怎麼受得了?”事實上,她不止今天才對沈嬤嬤說這席話,之前的每一天她都有這麼說,只不過沈嬤嬤當面兒答應得好好的,說回去後回如實稟告韓青瑤,讓她不要再做了,次日卻依然會按時送來就是了。
果然沈嬤嬤又是滿口答應:“大姑奶奶放心,老奴回去會勸世子妃的。”只是說‘勸’,卻並沒有保證能不能勸轉。
孔琉玥就苦笑了一下,“我知道瑤瑤她只是關心我,可她關心我,我難道就不關心她?勞煩嬤嬤回去告訴她,我很好,真的很好,而且打算初三親自登門拜年,就不知到時候娘和瑤瑤歡迎不歡迎了?”
慶王妃跟她雖才只做了母女三個多月,待她卻是真沒的說,不但親自去晉王府安慰開導她,之後韓青瑤每一次使人送飯菜來,她都有帶話或是帶東西,於情於禮,她都該親自登門致聲謝的。
再者,她已決定等過完年後,便動身親去尋找傅城恆了,到時候勢必要先徵得韓青瑤的同意,且還要託她和趙天朗幫忙照顧一下老太夫人和三個孩子,不親自登門一趟面談,只怕說不清楚。
“王妃和世子妃怎會不歡迎大姑奶奶回去拜年?自然是歡迎之至!”沈嬤嬤聞言,當即滿臉的喜色,“待老奴回去稟告了王妃和世子妃後,指不定她們怎生高興呢,大姑奶奶既已當着老奴的面兒應下了此事,可不能再反悔!”
孔琉玥微微一笑,“我既當着嬤嬤的面兒說了要登門拜年的話,自然不會反悔,嬤嬤只管放心罷。”
沈嬤嬤一張老臉就越發笑成了一朵花兒,陪着孔琉玥又說了一回話後,才腆着臉提出:“實不相瞞大姑奶奶,這幾日我們府裡瑣事極多,忙得老奴是頭暈眼花,因此想求大姑奶奶一個恩典,賞老奴今兒個吃了午飯再回去可好?也好讓老奴趁機鬆散鬆散,不然老奴這把老骨頭,可就真要散架了!”
不待孔琉玥答話,又看向一旁的樑媽媽,悄悄給她使眼色,“老姐姐,我們這些日子雖然天天見面,卻都沒顧上說話兒,今兒個你可得好生款待我。”
樑媽媽會意,忙笑道:“這個是自然的。”轉向孔琉玥,“老奴也腆着臉向夫人告半日假,以便心無旁騖的款待老姐妹,還請夫人開恩。”
孔琉玥本就居高臨下,自然將二人的神色盡收眼底,她原又聰明過人,豈能不知道她們這番做作定有隱情?只不過她一點也沒有想要知道和了解的**罷了,當然,也不單是這件事,她現在是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來,寧可坐着發呆,也不願意多過問。
於是很乾脆就應下了二人的請求,“既是如此,樑媽媽你今兒個都不必過來伺候了,只管好生款待沈嬤嬤去罷。”又命月季去廚房傳話,讓她們備一桌招待各府太太奶奶們上門時的上好席面送去樑媽媽屋裡。
“多謝夫人(多謝大姑奶奶)!”樑媽媽和沈嬤嬤忙都屈膝謝了恩,然後手挽手的退出正房,徑自去了後罩房樑媽媽的房間。
待日常服侍的小丫頭子上了茶和點心來,樑媽媽令其退下後,也不拐彎抹角,直接便問沈嬤嬤道:“老姐姐敢是有什麼話想單獨與我說不成?可是與我們夫人有關?”
都是再聰明通透不過之人,沈嬤嬤也不藏着掖着,點頭道:“的確是與大姑奶奶有關。前兒個我們家二太太使人來王府送年禮,告訴了世子妃一件事,說是侯爺……的事,已經在京城裡悄悄傳開了,很多人都知道了,還說近來京城裡又多了一個傳言,說侯爺會落得今天這樣……”
頓了一頓,面色變得十分難看,“說侯爺會落到今日這般客死異鄉的下場,都是大姑奶奶克的!還說大姑奶奶年幼時就……剋死了父母,如今又剋死了夫君……嫁進傅家都一年多了,也沒能懷上身孕,指不定是有什麼隱疾,也有可能是天煞孤星亦未可知。還有人說大姑奶奶忘恩負義,過河拆橋,那尹家縱千般不對萬般不好,總養育了她十年,恩重如山,又給她找了一門好親事,讓她風光大嫁,做了堂堂一品誥命夫人,可她卻在尹家被奪爵貶官時,不但不伸以援手,反而冷酷無情的直接將尹家的人拒之門外,果真是誰生的親誰,定要往下道上走……”
樑媽媽早在沈嬤嬤說到傅城恆陣亡的事已在京城裡傳開了時,已是變了顏色,要知道“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既然事情已經這麼快就在京城傳開了,豈不是要不了多久就會傳到老太夫人耳朵裡?
及至到聽沈嬤嬤說那些人傳傅城恆之所以會出事,乃的孔琉玥克的是,就更是顏色大變,只不過已由方纔的憂色,轉化爲了怒色,等不及沈嬤嬤把話說完,已霍地起身怒聲打斷了她,“那起子嘴上長疔舌頭生蛆的爛了心腸的破落戶們,什麼都不知道,就敢在那裡滿嘴噴糞,他們知道什麼啊?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就敢這樣說我們夫人的壞話,要是被我遇上了,看我不撕爛了他們的嘴!”
沈嬤嬤非常理解樑媽媽的憤怒,事實上,剛一聽到這個消息時,她家世子妃的憤怒比之樑媽媽的,絕對只有過之而無不及,就連她自己,也是氣得渾身直哆嗦,大姑奶奶已經夠苦了,又是那麼好的一個人,那起子爛了心腸的混賬東西也下得去口,難道不怕死了下地獄被拔舌頭嗎?!
但沈嬤嬤憤怒歸憤怒,畢竟已經過了那個最憤怒的點兒,比起這會兒的樑媽媽來說,無疑冷靜理智得多:“老姐姐,老姐姐,你小聲一點,你想鬧得人盡皆知,再傳到大姑奶奶耳朵裡去是不是?”
一邊起身去拉樑媽媽,一邊壓低了聲音道:“正是因爲怕大姑奶奶知道了會生氣傷心,我們世子妃才交代我悄悄把事情說給你,讓你心裡有個底的,你倒好,生恐大姑奶奶聽不到似的,急吼吼就嚷了起來,虧我們世子妃還說你是大姑奶奶身邊最妥帖得意兒的,事情交由你辦準錯不了呢!”
一席雖是責怪卻不失親暱貼心的話,說得樑媽媽漲紅了臉,反握了沈嬤嬤的手羞愧道:“瞧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倒讓老姐姐看笑話了!”夫人連日來已是心力交瘁,活得有如行屍走肉,她不能再讓這些瑣事煩到她,讓她更不痛快了。
沈嬤嬤拉了她復又坐下,笑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呢,乍一聽到這些話時,我比你也好不到哪裡去!”說着神色一正,咬牙道,“我們世子妃就更是怒不可遏,待世子爺回來後,便讓世子爺出面幫忙查,看這流言的源頭在哪裡,打定主意要將那幕後主使揪出來,讓其當衆還大姑奶奶一個清白,然後再狠狠收拾那幕後主使,讓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世子爺查到誰是幕後主使了嗎?”樑媽媽聞言,忙急聲問道,等世子爺查出了那人,她一定要喝其血吃其肉,狠狠爲夫人出這口惡氣!
沈嬤嬤見問,皺了皺眉,才道:“世子爺知道此事後,也很生氣,即刻就派了人出去查,然後,就順藤摸瓜查到了大理寺卿齊家的頭上……”
話沒說完,已被樑媽媽再次怒聲打斷,只不過這一次聲音要小上許多:“我就知道,這種混賬話兒只會是他們傳出來的,我就知道!呸,說我們夫人命犯孤星,他們憑什麼這麼說,當年姑老爺和姑太太明明就是生病沒的,幹我們夫人什麼事?還說我們夫人身患隱疾,過門一年多沒有身孕,那是因爲我們夫人顧念着三少爺還小,打算過幾年再生……”
越說越生氣,但好歹沒忘記將聲音壓得死死的,“說我們夫人忘恩負義,過河拆橋,呸,一羣喉嚨長疔,不得好死的,明明當初我們夫人進尹家時,就是帶了孔家全部家產去的,若非有那筆銀子,尹家早支撐不下去了!還有臉說給我們夫人‘找了門好親事’,既是好親事,怎不見他們把自家的姑娘嫁進來?我們夫人能有今日,都是她自己一點一點經營出來的!……說我們夫人‘冷酷無情’,哼,也不看看尹家那些姻親甚至他們二姑奶奶的夫家在他們被奪爵時都做了什麼,我們夫人已經做得夠好了,真是一羣莫名其妙的混賬,老天爺早晚派人來拔了他們的舌頭!”
樑媽媽活了五十幾載,素來冷靜自持,通透靈醒,不然也不會先後得到尹老太太和孔琉玥的重用,引爲心腹和身邊的頂樑柱了。
她活了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在人前這般怒形於色過,但此時此刻,她委實忍不住了。她完全不能忍受她那麼好、把她們這些下人當家人的夫人被人這般詆譭,尤其夫人近來還遭受了那麼大的打擊,那些人,到底還有沒有人性,都到了這種時候,還要詆譭夫人,敗壞夫人的名譽,他們簡直就不配稱之爲人!
沈嬤嬤知道樑媽媽滿心的心疼孔琉玥,就跟她滿心的心疼韓青瑤一樣,尤其孔琉玥又才遭遇了那樣不幸的事,這心疼自然越發深了。
見她氣成這樣,便也不阻攔她了,任由她發泄了好一通,並遞給了她一杯茶後,才道:“世子爺說這種事情畢竟來無影去無蹤,一時半會兒間不好找證據,因此只能任尹家人再蹦躂幾日。倒是世子爺使去的人還打探到,在流言傳開之前,你們家那位沒臉沒皮的三爺曾去過尹家,只怕此事與他脫不了干係,讓你務必防着點,別讓他踏進侯府大門一步,省得到時候橫生枝節!”
樑媽媽聞得事情竟還與傅旭恆有關,又氣又恨,咬牙切齒的應道:“勞煩老姐姐回去告訴世子爺和世子妃,我一定不會讓那個無賴踏進府門半步的!”
------題外話------
吹響解決傅三渣和尹家那羣壞東西最後的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