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黃昏時分,按照事先的約定,石不語帶着宛兒往城中觀賞夜景,或許是不喜人打擾,兩人在半路便喝退了楊林派來護衛的部屬,先行離去。至於莫愁,則是以“回城收拾行囊”爲理由,在早些時候便離開軍營,將預定的計劃通知磨刀霍霍的秦暮等人。
根據之前的策略,在入城之後,作爲主要誘餌的石不語,應當儘量將宛郡主引誘至城中牢獄——單知雄與程行烈兩人正關押於此處——並且尋找時機將其挾持爲人質。如此一來,埋伏在四周、由李密率領的一千精兵必然現身,將石不語等人包圍,不過,即使如此,手中握有保命王牌的三位“劫匪”卻沒有生命危險,他們可以在對峙中逐漸向南城門移動。
之後,在即將到達城門時,事先埋伏於沿路各處的數十位豪傑將率領伴當一起發難,在兩側與後方製造騷亂,乘機衝擊包圍網,爲石不語三人的逃脫製造空隙,之後,他們便可與受到驚嚇的百姓一起,乘機衝出南門。
至於徐世績,早已在離城五里的嵬良坡等候,待到人馬匯齊後,便一路向潞州逃竄,那裡是單二的勢力範圍,之後便起出王槓,招兵募馬,奪下潞州爲基業,再徐圖發展……
應當說,這個計劃,雖然不是那麼的完美,但也勉強可以行通,畢竟在敵衆我寡的倉促情況下,你還能指望主角們象小說中所寫的那樣,揮手之間,便是數條驚天地泣鬼神的妙策,將數十萬智商低於60的敵人打得丟盔卸甲不成?
不過,在入城之後,石不語所執行的第一個步驟,就出現了一些小麻煩。宛郡主似乎很欣賞這夜間的自由空氣,在城中漫無目的的徘徊許久,始終沒有休息片刻的念頭,見得如此,原本便有些心虛與內疚的男子,更不敢催促她去找李密,只得忐忑不安的陪其四處嬉鬧。
眼見得天色漸暗,正是焦急萬分之時,方纔笑逐顏開的宛兒,忽的神色一黯,朝着心不在焉的同伴嗔道:“逝哥哥,你可是不情願陪宛兒啊?”
“啊?不,沒有的事!”
“那你怎麼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方纔一連呼你三次都不答我!”
“這個嘛……”石不語本欲胡說八道一番引開話題,忽的心中一動,“我是在想着那兩個賊人的事。”
“賊人?”
“就是那兩個劫了父王十萬王槓的混蛋。我在想,如何才能讓他們開口?”
“原來是這兩個壞蛋害逝哥哥走神!”宛兒信以爲真,捏着小拳頭道,“不如我去幫你問案啊。”
石不語心中一喜,面色卻是不變,依舊皺着眉頭道:“這個……宛兒,只怕你幫不上什麼忙。”
中了這激將法的小妮子聞言,頓時漲紅了臉,撅着嘴道:“這有什麼!憑我的搜魂梭,不怕他們不乖乖聽話!”
“搜魂梭?你新制作的元器嗎?”
“是,剛剛成功的。”提到這件元器,宛兒頓時興奮起來,拉着石不語便跑,“我剛好也想試試它的威力。”
兩人行至城中牢獄附近時,埋伏在周圍民房中的李密,已得到手下稟報,匆匆趕來,看他雙目紅腫,顯是從昨夜起便未合過眼。
見到大哥與妹妹後,他先是調笑一番,隨即拉着石不語到一旁,埋怨了幾句。不過,在宛兒不顧兵士的攔阻,執意闖入牢房後,他也只能苦笑着搖頭,陪伴着入內。
“不關我的事!小妮子吵着要試試元器。”石不語一面向義弟攤手示意自己的無辜,一面將目光投向數十位士兵看守的重牢內。
單二與行烈兩人被緊緊的捆縛在木柱上,渾身血跡,不過神志倒還清醒,見得石不語到來,他們冥冥中也感知到什麼,一起低下了頭去,免得讓人看出破綻來。
“罷了!”看着宛兒已十分興奮的命令士兵打開牢門並且取出元器,李密也只得嘆口氣,朝石不語低聲道,“若是父王責怪下來,便說這是我們三人的主意吧!”
石不語心中一熱,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事到臨頭,也不得不做,他隨意行了幾步,裝做觀摩的樣子,跟着宛兒入了監牢。
“逝哥哥,你也來看我的手段嗎?”小妮子見他入內,滿面都是興奮之情。
石不語嘆了口氣,朝李密瞟了兩眼,沉聲嘆道:“二弟,妹妹……”
“恩?”
“我,對不住你們!”
“……”
兩人愕然之間,方纔還滿面哀愁的男子忽的暴起,不知從何處變出一把利刃,緊緊靠住了宛兒的玉頸,另一隻手運起妖力,瞬息之間,已捏斷了捆縛單二的繩索。得到解脫的後者,立刻幫助行烈脫身,隨即佔據了牢門,防止士兵涌入。
“大哥,你瘋了不成!”回過神來的李密,幾乎忍耐不住便要搶身入內。
“抱歉!”石不語嘆了口氣,望了眼身前滿面淚流,嚇得有些癡呆的小妮子,“只是,這兩人雖然罪不容恕,卻恰好是我的結拜兄弟,所以……”
李密怔了片刻,頓時然泄了氣:“大哥,你這麼做,可知後果嚴重,況且父王那……”
“父王那,我自會解釋!”石不語心中一緊,手中刀刃也不由緊得一緊,厲聲道,“只是現下,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因爲對方手中的人質,李密所率的一千精兵,並不敢表現出任何進犯的意圖,在僵持中,石不語三人藉助着僵持的局面,逐步出了牢籠,向南門緩緩移動,至於沿路的百姓,早已被驅趕入屋,沒有半個敢出來行走的。
行至半路,只聽得遠處隱隱傳來一聲號炮聲,似乎便在行臺附近。石不語與身旁兩人對視一眼,知曉秦暮必然已經得手,挾持了唐璧爲人質,將城中衛兵引了開去。李密面色一變,揮手示意手下親兵過來,附耳說了幾句。那親兵隨即朝城外狂奔而去,口中高呼:“爵主有命,速速關閉城門!”
便在此時,只聽得一聲炮響,四周民宅中齊齊一聲吶喊,同時涌起火光。夜色之中,也不知有多少人馬殺來,百姓頓時驚慌失措,紛紛從屋中逃出,在有心人的刻意安排下,朝着石不語這邊涌來。
原本已成形的包圍網被人潮一衝,頓時亂成一片,任由李密如何呼喝,也收攏不起來。石不語等人心中大喜,急忙簇擁着宛兒向前奔去。單二與行烈一左一右挾持着人質,石不語則在附近開路,但凡有人接近,便掀起妖浪,將其遠遠推開,免得阻塞了道路,如此行了一柱香的工夫,已遠遠望見城門,羅瓊、王伯當不負重託,已率着數十名伴當奪下了城門,正苦苦支撐着百餘名士兵的圍攻。
石不語搶上一步,妖浪齊出,將數十名士兵擊飛出去,餘衆見狀,吶喊一聲,四散而去。羅、王二人大喜,急忙護住城門,掩護衆豪傑出城。李密在後遙遙望見,心中大急,無奈被人潮所阻,一時哪裡近得了身。
“你們先走!”石不語隨手擊飛一人,口中大喝道。視線所及,忽見右側一根棟樑,被百姓擁擠之下,已徐徐倒下,目標正是一旁被兩名伴當看守的宛兒。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自身安危,大喝一聲,橫身撲上,人在地上滑行,兩掌已猛然擊出,阻了那大木一阻。那大木下壓之勢一減,隨即又倒了下來,宛兒目光呆滯,顯然已驚得呆了,竟然未動半步……
“小心!”千鈞一髮之際,石不語雙足死命一撐,運起妖力,展開清藍雙翼護住身子,整個人合身撲上,壓在對方身上,那大木恰恰砸下,堪堪給了他背部重重一擊,一口鮮血猛然噴出,他腦海中才冒出“又暈”兩字,便已失去了意識。
“逝哥哥!”隨着某位男性的甦醒,傳來的是一聲驚喜的輕呼。隨即映入眼簾的,是宛兒那張表情複雜的小臉。
“這麼說來,我們沒有成功?”石不語苦笑一聲,按照事先的約定,在逃脫之後,他們將會放走宛兒,既然現在宛兒還在,那就意味着……
“一半一半。”莫愁不知何時行了過來,蹲下身子笑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隨便!”
“好消息是,我們已經順利逃出,除了幾名伴當外,你那些盟友都已在這嵬良坡集中。”
“是嘛……那麼,壞消息是?”
“我們被你的義父包圍了!”
“……”石不語頓時無語,轉頭望向一邊的宛兒,現在他能理解,爲什麼宛兒還在這,很顯然,衆人要逃出生天的話,這張王牌斷斷不能捨棄。
見他望來,宛兒面色一沉,有些黯然的低下了頭去,顯然還在爲這位義兄的背叛之舉而神傷。
石不語瞧着對方頸上的淺痕,心中不是滋味,越想越恨,不由得伸出手來,“啪”的一聲,給了自己一個重重的巴掌。
宛兒吃得一驚,急忙伸手去阻止他的愚蠢自殘,口中呼道:“逝哥哥,你,你別這樣,我知道你有苦衷的。不然,不然我方纔早就逃走了……”
男子聽得心中一凜,更是難受,小妮子居然爲了自己的安全,捨棄了方纔難得的逃生機會,喉中頓時一陣哽咽,不知該說什麼好:“宛兒……總之,總之,哥哥對不住你……”
聽得這話,兩行清淚不覺便從那一向不知愁滋味的女娃兒眼中滑下,她嚶嚀一聲,猛的撲入石不語懷中,大聲抽泣起來。
“不哭!不哭!”石不語輕拍着她的背心,眼中也是一陣酸楚,連忙別過頭去,不讓人看見自己這副小兒女之態。
“二哥!”便在此時,很不識趣的徐世績從遠處急奔而來,口中呼道:“楊林身在坡下,指名要與你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