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樣的沉寂中,雙耳隱隱滲出血絲的石不語。微弱的呻吟着,從地上撐起身子來,在他的身旁,同樣陷入昏迷的雙姝二獸也在徐徐甦醒過來——那種虛弱到極至的表情,充分說明了嘯聲的強大破壞力。
“呼!如果珈漣在這的話,恐怕要當場掛掉!”石不語暗自慶幸道,勉力搖動昏沉的頭腦,向前望去,這一看之下,不由“啊”的一聲,跳了起來。
難以置信!在如此恐怖的衝擊波下,那距離高臺最近的金面,居然並未因此倒下,反而死死的立在原地,張開十指,牢牢的縮住已黯淡了許多的白光……苦苦的僵持中,伴隨着一聲元力盪漾的低喝,那團白光徹底脫離了高臺的束縛,向着面露喜色的男子,徐徐飛去。
“豈、豈有此理!”雖然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麼,但自從得知金面也可能是楊廣的部屬後,石不語便定下了破壞到底的原則。因此,眼見這白光即將落入對方手中的他,頓時振動雙翼,雙足撐地,如離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打劫!”身在半空,便暴喝一聲的“匪徒”,在瞬息之間便飛至半空,身形一折,探手抓向白光。只是,還未接近,那如有靈識的白光卻已光焰暴漲,頃刻間彈開了下撲的身形。石不語只覺得一陣大力涌來,不由自主的倒飛了出去,在虛空一連打了七八個滾,才重重撞在石壁上,勉強穩住了身形。
那金面見狀,面色一變,卻苦於正在全神貫注的施術,毫無應對之策,只能拼死輸出元力,加快收服白光的速度,事實上,若不是因爲這過程需要投入全部的神念,以他的實力,石不語只怕還未進入空間,便已被發現了。
這電光火石的一瞬中,動作慢了一步的悠白與小白,也已化出最爲龐大的體形,向着白光所在衝去。漓微、漓渺在後眼波流動,心中一動,高聲呼道:“喂!射人先射馬!”
石不語微微一怔,當即明白這其中的意思,比了個讚賞的手勢,玉笛輕吹,將一股心意傳遞出去。正在高速狂奔的二獸反應倒也不慢,一個急轉,已改變了方向,朝着金面直直衝去,卻是打定了“白光有護罩,你總沒有吧”的主意。
只是,如意算盤打得雖妙,卻終究敵不過元器之力。瞬息之間,那金面懷中忽的升起那面令石不語又羨又恨的銀鏡,鏡光流動中,須臾內已在四面佈下一層光罩,悠白與小白收腳不住,半是無奈半是悍勇的撞了上去,一聲轟鳴中,同時被反彈開去。
金面微微一笑,神色緩和了不少,集中心思去收服那白光,片刻的工夫內,十指幾乎便要觸到……
“呀呀呸的!沒那麼容易!”石不語正是無奈,卻忽的想起一事,咬咬牙,朝着牆上猛然擊出,遁千里同時發動,身形晃動,已消失在虛空中,再一閃,卻已突入光罩,恰恰立在金面跟前,嘴對着嘴,幾乎便要吻在一處。
大驚之下,兩人齊齊下意識的出掌,同時轟在對方肩上,齊齊倒飛了出去,那白光無了拘束,頓時在半空中如同失去控制的模型飛機一般,到處亂撞,擊得四面牆上一片坑坑窪窪。
“小心,低頭!”石不語眼看着那白光在悠白頭上半尺擦過,險些驚出一身冷汗。不過,他自己方纔的瞬移卻也足夠冒險,若是估計錯誤,這遁千里並非無視空間障礙的話,恐怕某人已直接被夾入光罩,切成了兩段。
“小子!原來你還未死!”既然已失去對白光的控制,金面也暫不去理會,手腕一抖,龍鬚鞭迎風而長,垂落至地。
“不敢!閣下都未死,我哪敢搶先?”既已瞭解此人是宇文來呼的同伴,石不語倒也不奇怪他從何處聽聞自己的死訊,當下羽翼一卷護住身子,只露出一張詭異的笑臉道:“不過,小生以爲,閣下還是儘快離去爲妙。這白光,恐怕沒您的份了。”
“桀!桀!”金面身軀一抖,背後徐徐升起數件光彩奪目的元器,冷笑道,“就憑你們幾個,也想奪下這白光麼?”
“奪下,我是不奢望,不過……”石不語下意識的便想展開羽扇,空抓了數下,才意識到早已丟失在海中,只得尷尬的笑道,“憑着我們幾人,破壞你的好事,應當足夠了吧。最主要的是,仔細想來,這麼大的動靜,外面的虎臉他們,沒有理由聽到不到吧!”
“原來如此……”金面聞言並不變色,只是眉宇漸漸皺在一處,身遭不住散發出凜然的寒氣,龍鬚鞭在地面上自動跳躍數下,忽的高高騰起,帶起火光直射過去。
“每次都是這招!你的鞭子不靈了!”換在從前,石不語要麼收起羽翼捱打,要麼便是四處狼狽逃避。不過現下,在擁有了遁千里之後,他自然是將這瞬移的妙用發揮到極至,長笑一聲,雙掌輕擊,身形再度消失,頃刻間,移動了三尺,恰恰脫離了鞭影的範圍。
“倒有些古怪!”金面第一次微微變色,左手捏個元訣,背後的數件元器齊齊射出,封鎖住空間,右手輕抖,長鞭低鳴一聲,以一化三,再度朝着石不語襲去。
“欺我人少麼?”閃避中的男子打了個呼哨,悠白當即仗着皮粗肉糙,撲了上去,口中妖息射向對手的門面;小白咆哮一聲,化出原形,數十道巖柱從地下直直生出,攻向金面的立足之處。
饒是金面實力遠勝對手,也在這羣攻之下一時手忙腳亂,不得不後撤了幾步,悠白卻是得勢不饒人,合身撲上,乘機在對方胸口來了一記熊掌。金面雖避得及時,卻也被妖力劃過,只是,這看似並不兇猛的一掌,竟讓其面色變得一片蒼白,口鼻中更隱隱溢出血絲來……
石不語微微一怔,當即明白對手在解除禁制上消耗了太多元力,一時還未恢復過來,不禁大喜過望,雙翼一展,再度攻了上去,這一次,卻是如暴風驟雨一般,拼着自己被鞭影擊中,也要貼身近戰,不讓金面再有喘息機會。
悠白二獸與主人心意相通,又沾染了不少無良的惡習,自然也不肯放過痛打落水狗的機會,幾乎便在同時撲了上去,不顧身後追逐的元器,死活也要擠到金面懷裡,大有同歸於盡的味道。
纏了片刻,小白兇性大作,咆哮一聲,完全無視金面直射而來的鞭影,巨齒開盍,堪堪將龍鬚鞭死死咬住,悠白眨巴眨巴眼睛,歡呼一聲,撲上去對着金面的手腕就是一口,乾脆整個身子都掛了上去,數千斤的重量下,便是鐵打的漢子,也倒下了半個身子……
“妙啊!小白,招石頭來,越大越好!”石不語見狀大喜,橫身躍開,話音未落,便見一塊巨石從天而降,重重的砸向金面的腦門,看那架勢,如果這一下被砸中的話,某位男性的上半身,估計就可以忽略不計了……
便在此時,只聽得半跪在地上的金面長嘯一聲,身遭氣浪滾滾而出,剎那間,便將兩隻異獸遠遠拋飛出去,那塊巨石還未近身,便被氣浪一蒸,頓時如同遇到岩漿般,化作火紅的液體滴落在金面的臉上……
“喵喵的!”石不語吃了一驚,轉頭望去,卻見翻滾在地的二獸已徹底昏死過去,身上更有十幾處灼傷的痕跡,當下不敢多想,急忙吹動玉笛,將它們收回笛中。
待他再回過身來時,原本幾乎送命的金面已喘息着站起身來,金色的面具早已被灼熱的石液腐蝕得七七八八,露出那張呆板的中年面孔來。只是,與這普通的容貌毫不相襯的是,在那並不強壯的身軀下,卻散發出令人心聲懼意的氣勢,一陣陣的妖浪從他的軀體中揮發而出,在堅硬的地面上留下無數的劃痕。
“等等!妖浪?”石不語猛然一驚,瞠目結舌道,“你、你、你身上,怎麼會散發出……”
“想知道答案?”毫無變化的聲調徐徐響起,傷痕累累的身軀突然開始綻裂開來,不,事實上,應當說是那層淤痕滿布的肌膚正在徐徐脫落。嗍嗍的聲響中,最終從一層死皮中,赤身裸體步出的男子,正是……
“宇文君集?”請逝先是愕然,隨即驚呼着退開了幾步,最後更是指着對方,結巴道,“如、如此說來,那,宇文來呼,豈不正是你的……你的……”
“很正確!”隨着本來面貌的恢復,這大楚第一權臣似也同時迴歸了優雅與從容,輕輕拍掌道,“不過,你還是隻猜到了一層……”
“什、什麼!”在石不語踉蹌的後退中,剛剛暴露在空氣中的新軀體,突然又再一次發現異變……
一聲清脆的響聲中,鋒利的長爪,徐徐探出了宇文君集的手心,代替了原本修長的十指;在他的胸口,白玉般的肌膚被慢慢撐大,不住的露出赤紅色的鱗片;端正的頭顱,幾乎在第一時間爆裂開去,血色瀰漫中,展露出面目猙獰的獸首來;一條長尾,呼嘯着從身後落下,在地面不住的拍打着,擊出詭異的節奏……
片刻過後,一頭高約二丈、長約六丈的赤色巨獸,在蔓延着火焰的地面上,徐徐撐起了身子。這隻巨大的奇獸,從外形來看,倒彷彿是神龍與麒麟的雜合體,龍首麒身,面目猙獰之極,渾身沸騰着淡紅色的火焰,鱗甲微微作響,一條長尾上生滿倒刺,在空氣中帶起陣陣波紋。
“赤、赤縭?”怔了片刻,石不語當即認出這《異獸總綱》中記載的、傳聞已消亡了數千年的上古異獸。
不過,在忽的想到一事後,他的面色猛然慘白,再度高聲呼道:“你,你便是叛逃的妖相——跋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