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這一番敘述,石不語登時面色大變,心中叫苦不迭,連忙跨上玄墨,往那銀瀑谷趕去。單知雄見狀大急,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問道:“老不語,我這該怎麼辦?”
石不語正是心急如焚,聞言隨口應道:“你先帶齊人馬,去救援信陽!不過,派遣幾名士卒返回密雲山麓,叫那裡的妖族趕去安陽,將這裡的情況知會一聲!”
單知雄連連點頭,卻又遲疑道:“老不語,可是慶兒那面,難道不用我去……”
石不語擺擺手,沉聲道:“張衍軍若是設下了埋伏,便靠你這裡的幾萬士卒,怕是不夠他吞的,倒不如我親自去,即便解不了危局,也能想法救了王賭棍和慶兒出來!”
說罷,他也不再多言,策動玄墨,沿着西南方向的馬蹄印,與幽姬二人疾馳而去。大約行了小半個時辰,天色昏暗中,便遙遙望見一條銀瀑從遠處的山澗上直掛而下,頗有“銀河落九天”的氣勢,即使相隔數裡,也能遙遙聽見水流澎湃的聲音,足可想見那種壯觀的衝擊力。
“那便是銀瀑谷了!”石不語一面驅策着玄墨前行,一面向着身後正化爲年輕女子形態的幽姬解釋道,他本想借機將李白的詩歌念上幾句,轉念一想,卻又覺得落了穿越的俗套,乾脆閉口不說,也免得落了剽竊的罪名。
幽姬卻沒有他那麼多的想法,朝着那銀瀑的所在望了片刻,忽的輕輕“咦”了一聲,躊躇道:“師尊,那處山谷上方,似乎有些什麼東西……”
石不語微微一怔,擡頭望去,果見銀瀑上方的山崖上,似乎棲息着一排尺餘高矮的黑影,辨認片刻之後,他卻鬆了口氣,放心笑道:“沒什麼,那只是一些飛鳥……等等!”
顯然,這句話還未說完,他便爲自己的結論吃了一驚。倒不是鳥羣棲息在山崖上有什麼不對,只是那條銀瀑距離自己這裡,足足有數裡之遠,在這麼遠的距離外,那些飛鳥都有尺餘高矮,那麼可想而之,這些飛鳥的真正體形,會是……
一念至此,兩人齊齊變色,玄墨與主人心意相通,當下不待吩咐,便發足狂奔起來。隨着距離的迅速接近,那些巨禽的體態也逐漸清晰起來。以石不語運足妖力後的視力望去,可以清晰的望見,這些巨禽倒彷彿是放大了近百倍的烏鴉,體形約在一丈到兩丈之間,周身赤紅如血,頭顱卻是黑色的,頂上還生着金光閃閃的肉冠……
“這是……”飛馳之中,石不語沉吟片刻,便從早年的記憶中,尋到了這種奇異生物的名稱,“這是,穆崑山脈中的金烏……”
他早年與凝寒生活在穆崑山玉柱蜂上時,偶爾也曾望見這種異獸遙遙飛過,後來得了悠白之後,也曾藉着她的力量,捕捉過一隻活生生的幼年金烏,按照石不語當時的想法,本打算將這生物飼養起來,不過,卻最終因爲兩隻成年金烏的突然襲擊而宣告失敗。
事實上,這種生物的攻擊能力相當了得,便以悠白當初那種中階異獸的實力,也在一個照面下吃了大虧,幾乎被破開肚腸。好在凝含及時趕到,先是放還小金烏自由,隨即又喚出幾隻水獸抵禦,方纔免了這一劫難。因了此事,石不語和悠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再也沒有去招惹過它們,想不到今日卻仍然免不了要碰上一碰……
正想到此處,忽聽得一聲牛吼般的聒噪,那羣棲息在山崖上的金烏彷彿受到了驅使一般,齊齊展翼俯衝下去,盤旋間,數十道火柱從它們的口中噴射而出,射入谷中,隨後便遙遙聽見一陣馬嘶人呼,伴隨着涼風隱約傳來。
“該死!”石不語面色大變,急忙催動玄墨疾馳而去,一陣狂奔,總算到得銀瀑谷前,卻見入口處已被巨石封得嚴嚴實實,顯然是有人刻意爲之,在此設置下了陷阱。
到了此時,石不語便是用腳趾去想,也知道元慶與王伯當必然已在谷中,而那些金烏,想必就是受了張衍軍的驅使,來上演這麼一出火燒藤甲軍的典故。好在他身旁帶着悠白,當下喚了她出來,與幽姬一起踏上,頃刻間騰空而起,飛入谷中。
這時的山谷中,火借風勢,早已將一片草木繁盛的平野燒得赤焰千里,濃煙滾滾,將本已入夜的天空都遮蔽了大半。兩人乘在悠白,在半空中四下眺望,自然也被煙霧遮擋了視線,只看見下方的火場中,有許多濱海士卒在逃亡閃避,卻根本無法辨別出王伯當與元慶的所在。
“抱歉了,我也想救你們,只是……”見得這等慘景,石不語心頭也是不忍,默默唸叨了幾句。話音未落,忽聽得身後的幽姬大喝一聲,驚呼道:“師尊,小心左側!”
石不語吃得一驚,還未來得及答言,便聽得風聲呼嘯而來,兩隻丈餘大小的金烏,口中烈焰洶涌,如同利箭一般疾射而來,身下利爪猙獰張開,泛着深藍光芒,若是被其抓中,毫無疑問,便是石頭也要被擊得粉碎。
悠白這時正朝着前方飛行,那兩隻金烏從煙霧中衝擊而來,它一時之間措手不及,眼見便要傷於對方的突然襲擊之下。石不語見得勢頭不妙,當機立斷,一躍而出,身在半空便已化爲獸形,背後蝠翼齊展,數條蛇藤隨即如鬼魅般噴射而出,往兩隻金烏射去,不求殺敵,只求阻得一阻。
“小白,你帶着幽姬下落,若是尋到了元慶他們,便以長嘯聲通知我!”趁着這一瞬間的空暇,石不語急急回頭喝道。悠白不敢怠慢,急忙俯衝下去,與幽姬二人撞入火場,不斷騰挪閃避,間或以妖力擊退烈焰。
石不語見狀鬆了口氣,卻不提防那兩隻金烏竟然狡猾的側身而飛,堪堪避過蛇藤,絲毫未曾減慢速度的衝擊而來,剎那間便已近在眼前,四隻利爪齊齊揮出……
危急之時,卻是人天生的本能反應發揮了作用。眼見利爪擊來,石不語下意識的便是一個後躍,四道利爪齊齊戳在他的胸口上,雖然因了閃避的緣故未曾使盡全力,但那種力量也不容小窺,倒叫石不語覺得胸口劇痛無比,彷彿連肋骨都斷裂了一般。
“喵喵的,幸虧有這一身鱗甲!”死裡逃生的男子,根本來不及去觀望傷勢,眼見兩隻金烏在空中一滯,再度撲擊而來,他急忙搖動身軀,遁千里於剎那間發動,登時消失在原地,倒叫那兩隻襲擊者撲了個空,一時間茫然不已。
“代替月亮懲罰你!”一聲不倫不類的呼喝,忽的從它們的身後傳來,下一刻,飛舞的巨鐮已帶着呼嘯的風聲一閃而過,剎那間,赤血的噴灑間,一隻金烏已如斷線的風箏似的,生生俯衝而下,一頭撞入火場之中,眼見是不活了……
“該死的!皮膚這麼堅硬麼?”一擊得手,石不語也隱隱覺得虎口有些發疼,蝠翼輕輕振動,劃開三尺,再度避過那倖存者的火焰噴射,妖丹化形的鐮刀再度揚起,這一次,卻瞄準了對方看似柔弱的短頸。
只是,眼見飛鐮及身,那金烏竟然不閃不避,毫無畏懼的迎將上來,石不語微微一怔,忽從對方眼中望見類似於嘲諷般的神色,不覺心頭一震,本能的急急下滑。果然,他身形甫動,便聽得身後狂風呼嘯,一隻巨爪已重重擊在他方纔的立足之處,緊接着,便是一道灼熱得足以焚燬金屬的赤焰。
身在下墜中,石不語已抓住時機翻過身來,擡頭望去,正見一隻約有五、六丈長短、幾乎追得上悠白的巨型金烏正從高空緊追而來,與其他金烏相比,它的體型不但大了了數倍,並且在身下生長着三隻鐵爪,倒彷彿是天生的畸形兒似的……
“喵喵的!怎麼會遇上這種東西?”急速下墜的男子,在閃避着對方的烈焰攻擊的同時,也不忘哀嘆自己的運氣不佳。
這種三足金烏,據說是金烏羣中天生的首領,有了它的存在,原本散亂的鳥羣便如同有了高明的指揮官,開始懂得配合作戰,其威力自然要遠勝於之前。難怪剛纔那隻金烏會如此狡黠的使出誘敵之計,看起來,顯然是收到了金烏王的暗中指示。
不過,眼下卻不是他思考前因後果的時候,那三足金烏見得一擊不中,嘎然一聲,再度撲將下來,速度竟如離弦之箭一般,頃刻間便已拉短了距離,張口又是一道赤焰,火光過處,便是空氣也幾乎燃燒起來,彷彿帶上了焦臭味道。
雖然如此,石不語也已有所防備,見它張口,當即藉着遁千里的妙用,平平移開三丈,青光閃耀,鐮刀登時化爲長弓,身在下墜中,雙手已挽住雕弓,便欲一箭射出……
“射!”射字還未出口,異變陡然發生。那金烏見得長弓當前,似乎也察覺到了威脅,忽的長鳴一聲,藉着雙翅的揮舞之力,詭異的原地一個盤旋,倒將尾部對準了石不語……
下一刻,不待對方反應過來,那生着長長翎毛的赤尾上,忽的氣流涌動,剎那間噴射出十餘道尺餘長短的羽刃,才一接觸得空氣,便化爲烈火短矛,疾射而來,帶起一片嗚咽般的風聲。
石不語措手不及,還未反應過來,便已被幾根短矛先後擊中胸口,猛烈的爆炸聲中,熊熊火光將他的身軀盡數擁裹在其中,如同一顆火流星一般,噴薄着跳躍的火焰,重重砸向龜裂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