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略微怔了那麼一瞬,宇文君集便揮動銀劍,捨棄面前的金僵,驟然撲入銀僵羣中,妖力激盪之處,劍光如白練一般覆蓋了三丈之內的空間,將銀僵羣盡數牽扯在身旁。與此同時,他亦不忘沉聲喝道:“不語,這裡歸我,其餘歸你……”
若是可以選擇,石不語寧可對上身形笨重的銀僵,只是此時也容不得他思考,當下身形一晃,化爲三首六臂的獸形,銀盾、雙劍、長槍、管城子諸般兵刃齊出,將有些遲疑的六、七道金僵盡數圈在攻擊範圍之內,口中同時喝道:“幽姬!”
便連一絲的躊躇也沒有,身在旁側的幽姬,藉着漓微、漓渺的掩護,登時發動了影控之術。在獸界之內修行了四年,她雖沒有石不語那種一日千里的捷徑可走,但數年間也是妖力大漲,促使得影術大有長進。此時,在漓家姐妹的掩護之下,全神貫注的發動,其腳下的陰影,頓時散爲五六片殘影,射入金僵的陰影之中……
所謂一物剋一物,世上的術法,並沒有絕對的強弱之分,而總存在彼此間的剋制。那些金僵,雖然仗了身法的敏捷而無往不利,但此時對上專門操控影子的幽姬,便頓了沒了用武之地。只在剎那之間,它們的速度便有了明顯的減慢,而其中稍弱的幾隻,更是登時停滯於當場,無法挪動片刻。
石不語等的便是這等良機,幾乎在那幾只金僵試圖掙扎的同時,便已縱身躍起,筆走龍蛇間,管城子劃出十幾個金字,迎風皆化爲半丈大小,轟向對手。幾隻金僵卻是因了束縛,絲毫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瞧着金字如泰山般壓將下來,剎那間便已被淹沒於其中,化爲灰燼,隨風飄散。
一擊得手,石不語朝向身後的獸首早已望見幾只金僵飄襲而來,當下微微一笑,忽的三首齊轉,同時射出數道妖旋來。若是擱在平日,以金僵的速度,自然可以輕而易舉的閃避而過,但此時受了影術的制約,它們卻不敢冒然前衝,只能微微一晃,從旁繞了開去。只是這再度的停滯中,下方的凝寒,已轉動手中的金水鏡,對準了其中的一隻……
金光驟射而出,卻正是這等邪物的天生剋星。那金僵被籠罩其中,登時全身紫煙升騰,嘶嘶的哀鳴聲中,便如遇到烈火的積雪一般,剎那間化爲虛無。剩餘的兩隻見狀一驚,顧不得夾攻石不語,齊齊後飄而去。
“寒兒,你們去幫宇文!”石不語大笑一聲,蝠翼振動,緊追兩隻金僵而去,才飛出數丈,便已吹動玉笛,將一干妖寵盡數釋放出來,小白、玄墨諸獸落地之後,齊齊呼嘯一聲,撲入了銀僵羣中,解了宇文君集孤身奮戰的危局,而金烏與悠白,則破空而去,纏上了兩隻逃逸中的金僵。
到得此時,無論何人都已知道大局已定,石不語心中一鬆,高高飛上空去,化爲金烏,斂翅疾射而下,雙爪一緊,已抓住一隻金僵,重重拋向旁邊的樹幹,不待其反應過來,又是數道妖旋射出,那金僵堪堪順着樹幹下滑了數尺,便已被妖力絞爲碎片。
至於剩餘的那隻,其結局似乎更爲悽慘,悠白仗着身堅如鐵,生生撞上前去,重重一掌揮出,登時擊得金僵如斷線風箏一般,飛出十幾丈開外。金烏歡鳴一聲,學着平日裡與石不語玩找骨頭的把戲,驟射上去,又將它叼了回來。悠白大吼一聲,再度一掌擊出,金烏歡鳴一聲,再度追上前去……
“別玩死了,不然沒得玩了……”眼見二獸如此愉快,石不語也只能爲那不幸的“骨頭”默哀一聲,收翅撞入銀僵羣中,搖身一變,同樣化身爲數丈高矮的巨猿,與小濟攜手掃蕩,便如開路先鋒一般。宇文君集揮動銀劍,在旁策應,再外加諸女的合力,不消一柱香的工夫,便將僵羣掃蕩得乾乾淨淨,只餘下了滿地的殘屍……
然而,戰局雖已落定,但還有許多值得煩惱的事情,在等待着衆人。或許是因爲身處叢林的緣故,這裡的戰鬥,在四面高大樹木的掩護下,並沒有驚動島外的衛兵與正在某處設宴的該滿等人,或者,這也正是慶忌將他們引來此處的目的所在。
“究竟是什麼,讓他們變成了銀僵?”石不語微微皺眉,頓在了宇文君集的身旁。後者正嘗試着低下頭去,輕輕嗅着,片刻之後,他忽的擡起頭來,沉聲喝道:“是酒……”
“酒?”石不語怔了一怔,隨即將目光投向篝火旁仍然完好的某個酒罈,從外表來看,這中間的酒水並沒有什麼奇特的地方,顏色相當正常,而幽幽傳來的酒香更是濃郁,亦難怪海妖經不起這等誘惑了。
“用這個試試看!”不知何時,宇文君集已捕獲了一隻偶然穿越上空的雀鳥,將它遞到石不語的面前,片刻之後,一點酒水被灌入了掙扎的雀鳥嘴中。
下一刻,陡然出現的變化,登時令衆人陷入了震驚之中。不斷掙扎的雀鳥,在吸入酒水之中,先是尖鳴數聲,身子僵硬的昏迷撲地,而在片刻之後,卻忽的閃耀起淡淡紫芒,驟然甦醒過來。難以置信的是,這原本和善的生物,在此刻卻突然爆發出了強烈的攻擊性,石不語一時收手不迭,竟被其重重啄了一下。
白光閃過,已經輪爲僵類的雀鳥,被斬成了兩段。收起銀劍的宇文君集,淡淡道:“看起來,問題正出在酒水上!那麼,我們幾乎也可以肯定,逆者的目的所在了!”
石不語身軀一震,微微變色道:“用酒水來改造海妖?難怪慶忌他們說話時,有些遲鈍含糊,又不記得以往的事情!”
這分析,自然沒錯。實際上,半個時辰前,打算髮動計劃的“使團”,曾刻意派遣一名逆者,以犒勞的名義將“美酒”送至此處的哨崗,供駐守的海妖侍衛享用。而就在慶忌等人轉化爲銀僵不久之後,石不語一干人等便恰恰趕至海島……
見得如此,那逆者惟恐出現狀況,便暗中傳授了幾句話語給慶忌。要知道,銀僵在轉化之後,是還能保持一部分神智的,慶忌受了指使,便將石不語等人引來此處,試圖一舉殲滅。只可惜,他終究喪失了早年的記憶,忘記了曾經落在宇文君集手中的把柄,以至於露出馬腳,反被徹底殲滅。
“難怪!難怪逆者沒了水元丹,居然還敢前來交割……”石不語喃喃自語,忽的驚道,“該死!這麼說來,正在設宴的該滿他們,豈不是已被……”
一念及此,他頓時跳將起來,便欲動身。宇文君集輕輕擡手,阻攔道:“不必慌亂!依我看來,該滿那面,應當還沒有出現變化……否則的話,這些銀僵,又何苦將我們死死攔在此處?”
這分析,其實正好切合了事實。要知道,以毒酒誘惑慶忌等侍衛,自然是容易之極,但若說在宴會上,隨意取出幾瓶美酒,便能讓狡猾如該滿之流落入陷阱,也未免有些想當然了。更何況,銀僵在轉變之後,是會喪失大半記憶的,如果不在那之前套取盡多的秘密,逆者又如何依仗該滿,繼續控制着海妖?總不能,將這珍貴的“轉僵酒”給每位海妖都準備上一份吧!
一念及此,石不語雖然未完全理解“使團”的意圖,但也能夠推斷,距離逆者的發動,還有那麼一點時間。宇文君集向四面望了片刻,忽的指着溪流的方向道:“我們朝這邊走,該滿他們並不能長期離水,所以他們的宴會,必然會在溪流附近!”
衆人紛紛頜首,隨即跟隨着他,向上遊行去,而路途中所見的幾個殘留腳印,更是印證了方向的正確性。大約過了一柱香的工夫,在越過某個山坡之後,出現在衆人眼前的,是一處開闊平地。而此時從山坡上俯瞰下去,正可遙遙望見溪流旁,擺設了十餘張木幾,幾個人影正於木幾間來回穿梭,似乎在彼此敬酒寒暄……
“看起來,我們來的還不算晚!”石不語鬆了口氣,隨即搖動身軀,化出一條藤蛇,指揮着它游下山去。宇文君集瞧着那藤蛇看了片刻,似乎有些驚訝,卻又很快笑道:“不錯,這倒是偷聽的妙法,不過,還不完美!”
似乎爲了證明自己的說法,他在話音落下之前,便輕輕彈出一束光芒,落在藤蛇的身上,伴隨着白光的消失,衆人面前的樹木上,忽的現出一面尺餘大小的銀鏡,鏡中所顯現的,正是藤蛇視野中的狀況,而更奇妙的是,除了畫面之外,竟然還有聲音傳來。
“好東西啊!”石不語微微一怔,旋即抓住宇文君集手臂,熱忱道,“老宇!我們也算熟人了,這銀鏡術,不如傳授給我如何?”
這“老宇”的稱呼,自然是不倫不類,宇文君集聽得哭笑不得,一時間卻是忘了反擊。他不做聲,石不語便當他默許,更是打蛇隨棍上一般的纏將上來,心中不住轉着邪惡的念頭:“這銀鏡術便如電影一般,若是他日得了機會,拍副美女出浴圖,每位觀衆收一兩銀子的話,一百位便是一百兩,一千位便是……如果放映一年的話……”
他想到此處,險些連口水都要流將出來,只是此時,卻忽聽得那銀鏡微微一震,其中已傳來了雨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