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時起,兩人漸漸靠在一起,依偎着望着蒼穹中的星光……疲憊和睡意漸漸襲來,在身邊的花香中,石不語沉沉的合上了眼皮……
“咳!”突然其來的咳嗽聲驚醒了夢中的“鴛鴦”,下意識的一個跳躍,兩人反而更加緊密的纏在一處,重重的摔倒。
“睡得可好?”紅拂遞過兩隻烤好的兔腿,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還可以。”石不語將一隻兔腿遞給身邊的人兒。
“我……我只……吃素。”蕭妃顏上一片潮紅,捏着衣角,聲音都變得結巴起來。
“……抱歉,忘記你是花妖了。”石不語尷尬的撓撓頭,“要不,我去弄點化肥給你?”
“化肥?”
“當我沒說過……”
“我弟弟是白癡,你不用理他!”紅拂拽着他的耳朵,活生生的扯將起來,“不過,他是天生的女性磁石。你若不想壞了貞潔的話,最好離他遠一些。”
此言一出,蕭妃的面色,比方纔又紅得三分……徹底變成縮頭的鵪鶉。
“……大姐,你是在形容弟弟還是在形容色魔?”
“有區別嗎?”
無言以對的男子,終於意識到與女人鬥嘴,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他很識相的抓起羊腿,轉移話題。
“咦?這東西不錯,是姐姐你做的嗎?”
“抱歉,我什麼都會,就是不會做飯。”紅拂回答得極其乾脆,指了指坐在一旁的珈漣。
“……時間匆忙,我只是隨便做了一點……”被指到的某人,有些矜持的回答道。
“不會啊,做的很好。如果這樣也只叫隨便的話,那你這輩子都隨便做給我吃吧。”石不語啃着手中的美食,隨口應道。
然而,隨着對方的滿面霞飛,他立刻意識到語言中的不妥:“咳……我的意思是,咱們是一輩子的朋友,所以,應該可以常常吃到……”
“沒關係。”這麼一解釋,珈漣反而更加的垂下頭去,用幾乎無法辨認的聲音答道:“我願意……”
“是嘛!”石不語尷尬一笑,很明智的再度轉換話題,“蕭妃娘娘,你……”
“蘭蓉就可以了。娘娘……我承受不起。”
“好吧!那麼,蕭姑娘,你之後有什麼打算嗎?”
對方的眼神中一片迷惘,過得半晌,忽的站起身來,盈盈走至石不語面前,屈身下跪……
“公子救我性命,又助我解開心中死結。妾身今後願侍奉公子左右,爲奴爲婢。”
她這麼一跪,胸前頓時走光,石不語鼻中一熱,連忙退開兩步:“我只是順手而已……不至於如此吧!”
“救命之恩,無以爲報,聊表心意而已。”蘭蓉的聲音雖輕,卻透着幾分堅決,“況且妾身元力低微,也只有跟在公子身邊,才能見大仇得報。”
“話雖如此……蕭姑娘,你先起來再說吧。”
“公子不答應,妾身便不起來。”
“……你屬驢的嗎?”事實上,女人的柔弱外表往往與內心的堅韌成反比。
“我替弟弟答應了。”然而,紅拂卻搶在石不語之前,很爽快的回答道,“日後你便跟着我們吧!”
“等一下,姐姐,什麼時候我們要一起……”
“難道你要我回大興去送死嗎?宇文君集不是笨蛋,遲早會猜到我身上。”
“話雖如此……”
“就這麼定了。”紅拂輕輕扶起蘭蓉,下達逐客令道,“弟弟,你去外面,我們三個要休息。”
“……”石不語無奈之下只得望向珈漣求助,然而,後者卻有些怨怒的別過頭去。
“看來,這世上,比與兩個女人相處更爲痛苦的,便是與三個女人相處……”
莫名其妙的在洞外吹了一夜的冷風,早上醒時,發覺身上已多了三件披風……石不語摸着下巴,暗道難怪如此沉重,連做夢都夢到自己被石頭壓着……看來被人關心過頭的話,也不是什麼愉快的事。
吃過珈漣再度烹飪的早餐,紅拂收起笑容,給衆人分析起情況來。據她所說,大興附近的通道已被一律封鎖,便連空中也佈滿不少浮空的宗士,城中禁軍傾巢出動,正於四周大肆搜索,連螞蟻洞都被掏了一遍。如此局勢下,幾人想要立刻返回潞州,恐怕是難上加難。
“那麼,師父他們……”石不語略微有些煩惱。不過,當想到凝寒的處境時,小煩惱頓時升級。
“這個你可以放心。昨夜我已收到劍使傳來的消息,她們正在返回潞州的路路途中,況且有悠白在,你又何必太過憂慮?”
“劍使?”石不語又吃得一驚,這可是海外劍宗的秘法,據說除了長老之外,一般弟子連接觸元訣的機會都沒有。
“你是否又想問我是什麼人?”
“……你肯說嗎?”
“暫時不肯。”
“……廢話!”
“那麼,我們現下要去何處?”磨了會牙,逐漸習慣這種氣氛的蘭蓉,怯生生的開口問道。
“我想,應該儘快脫離楊廣實際控制的勢力範圍。”
“這樣嗎……”石不語靈光一閃,“那麼,我們不如去西原,到了彼處,再找士兵護送我們回潞州,應當便無人懷疑了。”
“李淵?”紅拂卻是聰慧,一次便猜中他的意圖。
“恩。珈漣、蕭姑娘,你們覺得呢?”
“我一切聽公子的。”
蘭蓉似乎對自己的女婢角色很投入,至於珈漣,自從吃過早飯以後,她一直在發呆。
“珈漣?”石不語連着喊了她五六聲,纔得到一句驚訝的迴應。
“你不舒服嗎?若是有心事,可要說出來。”
“我沒什麼……“對方如此回答道,然而神色所表達的卻恰好相反。
“你的意思是……即使說出來,我也無能爲力?”
“當然不是……只不過,那是族中的事情。”
“明白了,你把我當外人……”
在這樣的胡攪蠻纏後,珈漣終於舉起雙手投降,坦白道:“其實,我這次來大興,最主要的目的,是希望大楚能夠借兵給我們。”
“等等,借的意思是?”
紅拂敲着他的腦袋,嘲笑道:“難道你不知道,盈水族並不算在楚朝的版圖內嗎?”
“…………”想來也有幾分道理,這個時代的國家,對於海外的島嶼並不在乎,不象石不語的前世,某個島國爲了一平方公里的礁石連臉皮都可以不要。
剛剛想到島國,珈漣便接着說道:“我族物產豐美,富甲天下,一向受外族窺覷,好在遠離大陸,又擅長海戰,因此無礙。然而數十年來,東海外的剎族漸漸崛起,每每駕船前來騷擾,搶劫得財物、婦女後便駕船而逃。”
“……原來這裡,也有類似的剎寇……”
“長老們以爲這不過小疾,並未太過注重。不料數十年下來,這幽方族人越聚越多,行徑也越發變本加厲,不但開始搶劫我們的商船,甚至強佔了附近的幾個島嶼做爲中轉之地,漸漸形成包圍之勢。”
“既然如此,就與他作戰。”石不語敲着摺扇,毫不負責的建議道。
“我族一向柔弱,不擅作戰,長老們爲了息事寧人,居然許諾每年向他們進貢,以求太平。”
“愚蠢!”旁聽的兩人同時低罵道,“如此作爲,便如抱薪救火,只會加大火勢罷了!”
“的確如此。”珈漣點頭道,“得到進貢之後,幽方的騷擾活動雖然減少了,但規模卻越來越大。他們已經不滿足於劫掠,而是佔領,到了後來,每次他們進攻,都要我族以割地賠款爲代價,一次接一次的逐漸蠶食着。”
“難道你不去阻止嗎?”
“我三年前才接受族務,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購買軍械、訓練士兵……不過,此時的狀況已經相當惡化,好在幽方內部似乎出現了動亂,才使得我們勉強支撐了過來。然而,半年之前,根據探子回報,幽方族族的動亂已經結束,並且開始從他們的本島調集人馬,看其情況,似乎又要對我族進行侵擾……”
“所以你便打算向大楚借兵?”
“是的,我帶着族中的名產來到中原,以行商之名,向各地的節度使借兵,然而得到的結果不是拒絕,便是想乘機侵吞我們的財產。事已至此,我們乾脆狠下一條心,以向大楚臣服爲條件,上京求援。”
“原來你上次在越公府中談的便是這件事。”
“不錯,在那之前,我們已經見過了新帝,他提出了我們無法允諾的條件。”
“是什麼?”
“將水族島嶼併入大楚領土,官員由大楚任命,取締水族原有的軍隊……這樣一來,我們與被幽方侵佔又有什麼區別?”
“其實,如果楊廣是個好皇帝的話,答應這些條件也未嘗不可。”
“他是嗎?”
“不是……”
“所以,不能答應。”
珈漣露出了悲傷的神色,然而在下一刻,語氣突然變得斬釘截鐵。
“即使如此,我族也要與幽方血戰到底,即使借不到一兵一卒,即使十萬族民無一倖免。”
“其實……”石不語望着她那種神情,心中忽的現了一個念頭,“也不是全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