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子瑟向宋錚提出,要用三十兩銀子將茗兒買去。宋錚自然反脣相譏,提出要買顏子瑟當婢女。這樣的話可是大膽至極,幾近侮辱了。大齊朝的奴婢地位與前朝宋相仿,雖然比起以前的王朝來說,要高一些,不再是什麼“賤口”。不過,奴就是奴,終究是下人。有錢人之間買賣奴婢雖然司空見慣,但要“逼良爲奴”,可是一條罪過。宋錚之前雖然知道一些,卻體會不深,也就很順利地把茗兒忽悠了。其實,茗兒只是名義上的奴婢,與宋錚不過是口頭之約,嚴格地來說,沒有簽字畫押,是不算數的。
宋錚提出讓顏子瑟當下人,顏子瑟聽得宋錚說得有趣,又嗤嗤地笑了。跟在顏子瑟後面的大漢,卻倏然色變,低呼一聲:“達咕嚕!”儘管聲音不大,但宋錚還是聽得清清楚楚,不禁目視大漢。
大漢暗道不好,暴露了某東西,連忙補救似地又喝了一聲:“好膽子!”不過,這幾字說得聲音僵硬,一聽就不慣於說漢語。
那大漢見宋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時脹-紅了臉。想要動手,又怕宋錚揭穿他的身份,所以憋得血氣上涌,連眼都紅了起來。
顏子瑟也發現了大漢的不對,忙問道:“胡雷,你怎麼了?”那大漢擺了擺手,又指了指門外,想讓顏子瑟快走。顏子瑟笑道:“我和這個宋小郎聊一聊,你先上去,我馬上就走。”
這個叫胡雷的大漢哪裡放心把顏子瑟丟在這裡,只好低下頭,悶不作聲。
顏子瑟也不理他,反而饒有興趣地對宋錚道:“你家在哪裡?有沒有好玩的東西?如果你家好玩,說不定我會考慮到你家去哦!”
宋錚暗道,此女知道自己並非好男風者,重新對自己有了興趣。自己提出讓其爲婢,她居然不惱,還主動將這個話題深入。嘿嘿,小丫頭,別怪大灰狼叔叔沒提醒你,這可是你自己上勾的。
既然到了耍嘴皮子的時間,宋錚便不再客氣,把一些好詞可着勁兒地造,什麼“風景如畫,人在畫中”,“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山清水秀,奇花異草”,把個宋家莊誇成了人間天堂。當然,中間還夾雜着一些民間故事,其中又不乏這廝臆造的東西,牛郎與織女相會也被安排在宋家莊的西山上,天池水怪也挪窩到了馬陵湖。
當然,這廝在講故事之後,還不忘背上一遍“馬陵青草,進中秋,更無一點風色。”
顏子瑟頓時被迷得暈暈糊糊,坐在凳子上,睜着一雙大眼睛,猶如好奇寶寶一般,渴望地看着宋錚。
茗兒見宋錚又在忽悠人,當下也止住了怒氣,有些憐憫地看着顏子瑟。貝樂業和貝鎖這主僕二人,雖然知道宋錚口才不錯,卻哪想到他如此能忽悠。貝樂業家就住在石山鎮上,西山和馬陵湖上自然去過多次,直到今天才發現,原來那裡居然這麼美!弄得他們都想敢快回家,去看看家鄉的風光。
貝樂業尚且如此,顏子瑟更不必說了。宋錚剛剛高聲背完抄襲來的《念奴嬌·過馬陵》,最後一句:“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的聲音還未落下,顏子瑟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來,一把拉住宋錚的胳膊:“走,快帶我去。”
宋錚暗喜,剛要歡呼妙計得售,便聽得門外一人高聲嘆道:“好詞好詞,果然是絕妙好詞!宋公子,你這一說,連我都動心了。”
隨着這一聲讚歎,顏子笙跨門而入,後面跟着的是宋錚先前見過的中年文士。
顏子瑟忽然意識到自己不妥,連忙鬆開手,紅着臉站到一邊。宋錚則略顯尷尬地一笑,站起身來,宋錚連忙站起身來,衝着顏子笙拱了拱手。
“宋公子,不知你剛纔這闕‘念奴嬌’是何人所作?可否爲顏某引薦一下?”這顏子笙居然是一副急切的樣子,顯然是同好中人。
宋錚心中一動,便目視了一下茗兒,茗兒會意,站起身來,盈盈地道:“這是我家公子三年前所作,今日令妹相問,我家公子一時想起家鄉的馬陵湖,不覺吟了出來。”
宋錚裝模作樣的斥道:“多嘴,還不退下!”轉而對顏子笙道:“一篇舊作,讓顏兄見笑了。”
茗兒施了一禮,退到一邊。顏子笙這才發現茗兒的傾人之姿,愣了一下,眼光卻沒有在茗兒身上逡巡,而是直接道:“宋公子,這首詞果真是你所作?”
宋錚點了點頭,又摸了摸下巴,可惜這廝沒長鬍須,無法扮出雲淡風清、道貌岸然的樣子。
顏子笙卻喜道:“昨日見宋公子力伏驚馬,竊以爲公子是一個赳赳武夫。今日見公子一身文士打扮,又出口成章,才知顏某誤會了公子。公子這首詞一掃婉約之風,猶如關西大漢,手持鐵板,大聲高呼‘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一般。”
“顏兄過譽了,在下哪敢與東坡居士比肩。詞者,小道爾,宋某隻是閒暇之時喜爲之。”
兩個文士見面,自然是酸詞無數。又談了幾句後,顏子笙便約宋錚到二樓的單間晤談。宋錚也彷彿被顏子笙勾起了談興,當即答應。貝樂業與貝鎖還要到武院探聽一些消息,所以,宋錚介紹小貝與顏子笙認識後,便安排他們離開了。
當即,宋錚與茗兒,和顏氏兄妹,以及那個名喚章宗的中年文士、大漢胡雷共六人來到二樓之上,找了一個包間,很隨意地坐了下來。夥計送上了一壺碧螺春,茗兒給諸人倒上茶水,便肅立在宋錚身後。另一邊,顏氏兄妹和章宗坐着,胡雷則站在窗邊,不時掃視着樓下。
既然談文,宋錚便和顏子笙就從詞爲何被稱爲“詩餘”說起,一直談到“文以載道”,“文章合爲時而著,歌詩合爲事而作”。如此交談起來,兩人居然有越聊越投機之感。顏子笙經史子集之類所讀甚多,即使原來的苦讀十年的宋書呆也略有不如。而宋錚雖然在讀書的駁雜上略遜一籌,觀點卻極爲新穎,讓顏子笙佩服不已。中年文士章宗也時常插言,竟也是飽讀詩書之輩,一些觀點也是經世致用,顯得非常老辣。
兩人聊得投機,顏子瑟卻越來越不耐煩,嘴撅起老高。半個時辰後,忍無可忍的她站起身子,“宋小郎,你還要不要我了?”(有花的給一朵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