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來了?”宋錚心裡着實吃了一驚。山東路武院大比雖然爲喬震川一手推動,但畢竟檔次太低。雙方各三十個人的比武演習,對一個見慣了千軍萬馬的邊關總督來說,實在是上不了檯面的事。除了第一屆大比,喬震川露了一次臉以外,就再也沒參加過。這一次大比,喬震川居然來了,讓宋錚感覺到一絲不尋常的意味。
在宋錚與辛羽等人敘話期間,大批的人從武院門口涌入,一個個都是歷城的達官顯貴,以及他們的侍從。裡面居然有不少夫人小姐。一時釵佩叮咚,香風四溢,引人注目。這些人手中,均拿着一個棕色的帖子,這便是入門的憑證了。
此時,辛羽道,“小郎,你我還是各自歸隊吧!將隊伍帶到點將臺下,我再爲你詳細介紹。”
“辛兄且慢,我有幾個同鄉好友此時正在門前,想觀看一下大比,還麻煩辛兄將他們引進來。”原來,宋錚瞅見門外,一身男裝的齊兒,正引着完顏玉生、完顏玉瑟、章宗和風雨雷電四護衛來到。此時的完顏玉瑟也換上了男裝,模樣極爲秀美,與齊兒不惶多讓。完顏玉生仍是公子打扮。章宗則變成管家模樣,風雨雷電四護衛,都是青衣小帽的家丁作派。
對於完顏玉生等人,宋錚本來就是想請辛羽幫忙,在門口能碰到辛羽,倒省了宋錚一番工夫。
辛羽沉吟了一下,便點頭道,“既是小郎的朋友,我就去說一聲。”他吩咐楊動先歸隊,便與宋錚一起來到門口。有辛羽關照,幾個人很順利地進來了。宋錚將雙方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辛公子”和“顏公子”兩人相互拱手,說了一句“久仰”,辛羽便急匆匆而去。
“大恩不言謝!”完顏玉生一抱拳一語雙關。
宋錚嘴角一翹,“此等小事,何足掛齒。”接着便對茗兒道,“你先領着顏公子過去,記住,距離點將臺近一些。”說罷,便轉身向密州武院隊行去。
完顏玉瑟卻緊走兩步,拍了一下宋錚的肩膀,“你今天把我吵醒了,還小聲罵了你兩句,你不會怪我吧?”宋錚一愣,回過頭來。男裝打扮的完顏玉瑟雖然沒有敷粉,臉上卻更顯白嫩。高挺的鼻樑,水汪汪又略帶藍色的眼睛,正忽閃忽閃地看着宋錚。
宋錚心裡一跳,小腹居然有些發熱。沒等他說話,卻聽完顏玉生說道:“瑟兒,回來,不要耽誤宋公子的正事!”玉瑟縮了一下脖子,又吐了一下香舌,輕盈地跳了回去。
宋錚搖了搖頭,繼續向密州武院隊行去。
剛纔鑼聲相距離很遠,聽聲音尚在三裡之外。密州武院的傢伙們正在專心致志地玩“丟手絹”,居然頗有興致。直到宋錚來到近前,這些傢伙們才慌忙站起來。
“陸弘,你真是越來越有出息了!”不等陸弘分辨,宋錚接着道:“都給我站好隊!”
衆人看到宋錚面色不善,都慌忙站起身來,迅速地排好隊伍,動作比平時還快上那麼一分,連屁股上站的土都沒拍去。
“整理軍容!”
衆人連忙扎腰正頭巾,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宋錚也這才點了點頭,“聽我口令,立正,稍息。”在訓練這批隊員時,宋錚將前世的一些簡單口令拿出來。不得不說,這些簡單的口令,比起這個年代的“莊立”、“疾行”、“緩行”等,更爲易懂實用。這些傢伙們現在已經習慣了,只要宋錚的口令一出,都齊刷刷的。
宋錚滿意地掃了一眼隊伍,接着便將外袍脫下,露出裡面的肥貓裝。
“陸弘出列!”隨着宋錚一聲冷喝,陸弘站了出來,忐忑不安地望着眼前的“缺德哥”。
“楊教習哪裡去了?”宋錚沒有看到楊仝,心裡有些奇怪。
“今天清早,楊教習吩咐我們到訓練場操練,然後就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裡。”陸弘見宋錚沒找他麻煩,心裡稍鬆了一口氣。
“出去了?”宋錚心裡生疑,這個時候楊仝會出去,會有什麼事呢?
正在這時,只聽點將臺上有人大聲吆喝:“各支隊伍到點將臺前集合!”
宋錚擡眼望去,五十丈外的點將臺上,站着四個人,吆喝的是一名裨將打扮的大漢。他身後的三個人,一個是喬震川之子、一身武裝打扮的喬尚,另外兩個同樣是裨將打扮。
“陸弘歸隊,全體都有,起步走!”當先向點將臺走去。
點將臺下,已經站好了十二個軍士,每個人手中都有一杆旗子,上面分別寫着“齊”、“密”、“青”等字,代表十二支隊伍的站立處。
宋錚來到後,那名手持“密”字旗的軍士,見宋錚明顯比其他人小上一兩歲,臉上露出驚疑之色。不過,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將手中的大旗交給了宋錚。宋錚隨手交給了身後的石存寶,石存寶得意地將大旗向上舉了舉,一別顧盼自雄的模樣。
也許是喬尚和辛羽的特意安排,密州隊緊臨着齊州隊。辛羽與宋錚相視而笑。隨着鑼聲越來越近,兩人均迴轉身向武院門口處望去。
只見八個軍士分列兩行,一手持着銅鑼,一手持鑼槌。每走十步,便咣地一聲,齊齊地敲響銅鑼,聲音極響。軍士後面,則是數十人手持紅色旌旗,闊步而行。再往後,約百名軍士,同樣分列兩行,左側持刀,右側持槍。鋒利的刀刃、鋥亮的槍尖,在旭日照耀下熠熠閃光。宋錚知道,這便是喬震川的親衛軍了。
親衛軍後,出現數十騎。當前一人約有五十歲上下,面闊口方,雙目如電,尺餘的長髯隨風輕擺。他身材雖然不算高大,卻自有一股威嚴的氣勢,一看就是久居上位者。另有一高大的衛士,手持一杆大旗,緊隨其後,大旗上繡着一個碩大的“喬”字。
宋錚暗忖,不愧是大齊的山東邊關總督,這氣勢就是不一樣。
在喬震川身後的數十騎,均身着將軍、郎將或偏將的武裝,按級別分兩列而行。另有百十名軍士殿後。大隊人馬很快進駐大訓練場,隨着一聲令下,鑼聲止住。兩百名軍士快速地跑到點將臺兩側,整齊地站好。原本站在點將臺兩邊的人些人,自然被擠到了一邊。茗兒與完顏兄妹等人,所立的位置恰到好處,緊依北側的軍士。宋錚看到,朱堅等密州皇城司的人員,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他們都換成家丁、侍從打扮,隱隱立在完顏玉生周圍。
喬震川等人下馬後,早有軍士過來,將馬匹牽走。由一名郎將打扮的武將引路,喬震川等人從南側開始登上了點將臺。
“引路的就是家父。”辛羽小聲地在旁邊提醒道。
宋錚連忙擡眼看去,名傳千古的辛棄疾年有四十左右,面目清瘦,卻格外顯得剛毅。與宋錚想象的不同,他沒有留須,頜下鐵青光潔,這也使他整個人看上去非常精神幹練。宋錚不禁輕吟起他的那首《破陣子》:“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辛羽好奇地望了望宋錚,低聲道:“小郎,這首詞何人所作?端的是好氣勢!”
宋錚心中一驚,倏然住口。《破陣子》是辛棄疾晚年的作品,此時應該還沒有作出來。宋錚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又成了詩詞大盜。
辛羽也沒有接着問,而是低聲介紹道:“總督大人身後,那兩個身着將軍武裝的,是山東路左右兵馬使。面黑較高者是肖定國肖將軍,面紅稍胖者是叢逵叢將軍;後面的郎將中,爲首者是喬全喬參將,他與家父一樣,同守黃河隘口,最近剛剛輪值回來。”
“喬參將?”宋錚暗呼了一聲。
“怎麼,小郎認識此人?”
“哦,不認識,只是奇怪於他的姓氏,和總督大人一樣。”宋錚忽然記起,當日在龍山鎮“孔門十二令”酒樓,那兩個商人在喝酒時曾經提到,他們走私禁物,就是通過喬參將的路子。不用說,他們口中的另一名辛參將,定是辛棄疾無疑了。
宋錚擡眼看去,喬全面白微胖,臉色和藹。儘管他努力作出一副清正的模樣,卻總讓人感覺沒有什麼威嚴。“笑面虎!”宋錚在心中暗罵了一句。
辛羽還要再介紹,卻見此時寬大的點將臺上,一衆將官已經簇擁着喬震川站好。兩名軍士將一把椅子搬上來,喬震川將手一揮,聲若洪鐘:“今天老夫就與衆將官立而觀戰,看我大齊武院兒郎,如何龍爭虎鬥!”
宋錚暗地裡喝了一聲彩。喬震川這一手,可謂先聲奪人,既顯得親民,又更增氣度。果然,宋錚瞅見各武院的武生們都面現激動崇敬之色。
“幼安(辛棄疾的字),開始吧!”
隨着喬震川一聲令下,辛棄疾走到臺前,高聲道,“今日大比,總督大人親臨觀戰。爲鼓勵衆武生奮勇爭先,特立鈞令,凡能勝一場者,每人獎紋銀五兩,且立拔一人入武舉。連勝者連獎。最後入決賽的三個小組頭名,即三支武院隊伍,原獎勵不變,即各獲五、三、二個武舉名額。”
武舉之難,更勝文舉。辛棄疾此言一出,頓時全場沸騰。(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