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錚回到家中,將從小蓮那裡得來的紙包拿了出來,裡面是四五朵半乾的彩色小蘑菇。中午的時候,他拿了一朵悄悄問小萍,小萍連忙把它扔在地上,用腳碾碎。她告訴宋錚,這種小蘑菇叫“毒死牛”,意思是牛吃了也會被毒死。小萍還問宋錚,從哪裡得來的。宋錚說上山鍛鍊時,看到這種小蘑菇,非常漂亮,就拿回來玩。小萍連忙警告宋錚,千萬不要玩這個,萬一不小心吃了,可就麻煩了。
宋錚將這些小蘑菇,和那個玉墜一起放在牀下里側,這可是小蓮的作案證據,等宋老爺子病好了,就可以拿出來指證小蓮。在錢滿櫃拿走的那本獎品裡,宋錚也夾了一朵毒蘑菇進去,用以警告錢有財。本來宋錚還想寫了一張紙條,上面寫着:這次把你孫子弄成廢人,如果你再動歪心思,我弄死你全家。不過,他想了想,還是沒有把紙條夾進去。如果放進去,就相當於留下了“犯罪”證據。那怎麼行?錢滿櫃被廢,可是純屬“意外”!
當天傍晚熬藥的時候,宋錚依然盯着,怕小蓮再使壞。他還衝着小蓮詭異地笑了一下,把小蓮嚇了一跳,往藥鍋裡添水時,手都哆嗦着。由於擔心小蓮晚上再出去,宋錚一直注意着東院的動靜。果然,東院院子外又響起了貓叫。然而,小蓮沒敢再出去,連屋門也沒敢出。宋錚從院子裡拾起半塊磚頭,悄悄溜到了東院,尋着貓叫聲扔了出去。院子外面傳來一聲低沉的哎喲聲,宋錚心裡不禁閃過一絲快意。過了一會,外面的腳步聲匆匆遠去。
由於等着宋老爺子病癒,所以八月二十這天早上,宋錚沒有敢再去西山的大石上的練拳,而是僅僅跑到西山腳下,就要往回跑,卻被宋瑜叫住,詢問起宋老爺子的病情。宋錚知道,自己打着老爺子的幌子送月餅,已經讓宋瑜對老爺子的怨念減輕了不少。畢竟血脈相連,宋瑜心裡也沒有把老爺子全放下。宋錚告訴這位斷背三叔,宋老爺子雖然病了,但不嚴重,很快就會好的。宋瑜聽後長舒了一口氣,說了一句“那就好”,然後擺手讓宋錚回去。
吃罷早飯,一個身穿長衫的中年男子,帶着兩個公人,騎着馬來到了宋家莊。正碰上要下地幹活的宋小四,“宋進士家是在這個村嗎?”
宋小四一看對方帶着公人,連忙答道:“是在這個村,宋進士是我們家大少爺。”
那人道:“前方帶路。”宋小四連忙領着三人到了宋宅前。三個人下馬後,將繮繩交到宋小四手裡,走進了宋宅。
正在院子裡小蓮見到公人,嚇得跳了起來,慌慌張張進了屋。吳氏出來,長衫男子道:“請問,宋學士在家嗎?”吳氏忙道:“他去了族學,你是?”
那人說道:“我是密州推官,奉知州胡大人之命,來拜見宋學士,有要事相商。”吳氏把三人讓到正屋,又讓小蓮沏茶。小蓮聽到是找宋珏的,舒了一口氣,連忙將茶水奉上。吳氏又到西院,遣小萍去喚宋珏。宋錚聽說來了官府中人,心裡特別奇怪。在他的記憶裡,宋珏與外人幾乎沒有什麼交往,唯一的兩次,據說是宋珏的同窗,曾來拜見過,還將宋珏的一些著述拿走,表示要拜讀。這一次卻突然來了官府中人,實在讓人意外。
宋珏從族學回來,徑直去了東院。宋錚忙借看爺爺爲名,到了東院裡屋,偷聽外面的動靜。只聽外面那人說道:“宋學士,在下密州推官,姓於名原,字正平,奉知州胡大人之命,特聘宋學士擔任文院教習之職,不知宋兄意下如何?”
宋珏的聲音有些吃驚:“本人自大定六年辭官以來,一直隱居鄉里,以教學著書爲業,不知胡大人從何處聽得本人名字?爲何會聘在下去擔任教習?”
於原道:“宋兄雖然一直在此隱居,名聲卻已傳遍天下。請問宋兄,《理學正義》一書,可是宋兄所著?”
宋珏道:“正是在下拙作,四年前,一位當年的同窗曾經來到敝處,在下請他指正,不過一直沒有消息。”
於原解釋道:“具體情況在下也不知。但《理學正義》一書已經由人刻印,流傳開來。據說,此書在京城江寧也有很大的名聲。知州胡大人見到此書後,十分欣喜。書上雖然寫有“西山宋珏”幾個字,胡大人卻不知宋兄的住處,不能前來拜訪,一直引爲憾事。近日大人得知宋兄竟然就在莒縣宋家莊居住,當即就要前來拜訪,奈何公務繁忙,只好遣在下前來,邀請先生到文院擔任教習之職,發揚理學。”
“竟有此事?在下沒有聽到了一點風聲。”宋珏尷尬地笑了一下,接着道:“些許微名,倒讓胡大人和於兄見笑了。”
於原道:“來前胡大人叮囑在下,一定要將宋兄請去,屆時胡大人必倒屣相迎。胡大人還說,請宋兄暫居教習之職,待大人稍爲轉圜,向上鋒請命,讓宋兄但任副教總或教總。”
宋錚在裡屋倒是吃了一驚,他這一段時間看書,對大齊官制也有一定的瞭解。各州文院的教總,俸祿相當於一州的長史(知州副職),而副教總俸祿相當於一縣的縣令,普通的教習則相當於一縣的主簿。雖然文院的教職沒什麼實權,但也是論級別的。這個便宜老爸一去文院,就相當於副處級幹部,不久還要升正處,甚至是副廳。這個年代的人還算重信守諾,這位叫於原的既然公開說這件事,那位知州胡大人肯定會盡力促成便宜老爸高升的。
宋錚心中道,這個便宜老爸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竟然能被上級領導看重,連組織考察都沒搞就升官了。最起碼公示一下,給大家一個打小報告的機會啊。其實宋錚不知道,要到文院當教習也不是那麼容易,因爲大齊朝的文院,每聘任一位教習,需要由教總或副教總推舉,其他教習表決,最後再由一州的長官批准。當然,如果是“空降幹部”則不在此列,由一路的督撫直接任命即可。宋珏不屬於“空降幹部”,卻能到文院任職,可見這位胡大人對文院的控制力還是不錯的。
這時,就聽到宋珏在外面說道:“能到文院擔任教職,發揚理學,固我所願,本不該辭。奈何家父病重,在下需要侍奉左右,所以只好讓李兄失望了。”這倒不假,宋珏昨天就想伺候老爺子,不去族學。奈何老爺子不願讓他伺候,把他攆了出去,宋珏只好老老實實地去族學上課。
“原來是宋老爺病了,在下不知,請宋兄見諒。既然如此,在下也不敢耽誤宋兄盡孝。”於原沉吟了一會,接着道:“聘書在下就先留下,等宋老爺痊癒,請宋兄一定要去密州,胡大人求賢若渴,萬望宋兄不要推辭。”
宋珏好不容易得到一個適合自己的差事,也不願放棄,所以他考慮了一會,道:“既然如此,那就請於兄轉告胡大人,一俟家父病癒,在下定赴密州。”
正事說定,接着兩人便聊了一些閒話。於原說到自己昨天清晨從密州出發,晚上來到石山鎮住下,今天一早前來拜會。於原又說到如今朝廷有大興理學的趨勢,理學昌盛指日可待。宋珏聽了自然心喜。最後,宋珏說了一句:“於兄,請用茶。”宋錚知道,這是端茶送客了。果然,於原客氣了一下,領着兩個公人告辭而去。
正屋發生的事,躺在裡屋的宋老爺子也聽見了。於原等人一走,宋老爺子便把宋珏喚進來。宋老爺子的畢竟身體底子厚,病情已經比昨天好了一些。他說道:“我的病不要緊,你明天就帶着媳婦孩子走吧,好不容易有了個能幹的差事,別耽誤了。”
宋錚聽了自然大吃一驚,錢有財那條老狗對宋家虎視眈眈,自己如果走了,老爺子哪有命在。激動之下差點要把這兩天的事說出來。還好,宋珏比較孝順,堅持等老爺子病好後再上路。即便如此,宋錚還是不能走,所以,宋錚提出,等老爺子病好後,宋錚替父親盡孝,讓宋珏帶着祝氏去密州。
宋珏哪肯把兒子扔在家,他還想着培養兒子當一個偉大理學家呢,他這一走,以老爺子目前對宋錚的疼愛程度,那還不反了天。
最後,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三人商定,宋錚在家呆兩年,等他十三歲時的夏秋之交再去密州,那時候他就可以直接進文院了。其實進文院是需要考試的,宋錚是教師子女,有特殊照顧,可以免考。
既然已經商定,不管是宋珏還是宋錚,都開始盼着老爺子快點好起來。其實,宋老爺子病得也巧,把某些人圖謀不軌的計劃打亂了。(求花,求票,求收藏,歡迎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