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宋錚與徐明軒喝酒很有節制,直到天明時分,才把一罈酒喝出來。通過徐明軒,宋錚對江寧城的形勢作了大體的瞭解。當然,談的最多的,還是如何助幫助徐明軒的問題。
對於宋錚來說,這是一場不太划算的買賣。徐明軒情況如此,要幫助其復仇,贏回他的地位,並不是一件容易的。宋錚如此相幫,自然也有自己的道理。
江寧城高官衆多,宋珏雖然有名氣,但不過是一個文人。那些真正的“官二代”“官三代”們,雖然面子上尊重宋珏,卻不會辦什麼實際事。宋錚到江寧後,很難結交上幾個真正的朋友。而徐明軒在京城這些人中的地位,既不低,也不高,何況又處於不利的情況下,所以宋錚能與其平起平坐相交。而且,一旦宋錚幫助其成功上位,他以後定會盡全力相報。
最爲關鍵的是,徐明軒雖然爲世家子,但本性不錯,沒有那種眼高於頂,居高臨下的姿態,懂得爲朋友考慮。
正是基於此,宋錚纔打算盡力扶持他。
還有一個因素是,宋錚現在缺錢花。商貿行雖然利潤驚人,但爲了今後的發展,要大力培養自己的人才,所以,宋錚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從中抽出利錢來。現在,宋錚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得到的那部分魯王秘藏身上。通過徐明軒的弄寶樓,淘換出一批銀子來。
此去江寧,宋錚要亟需培植自己的勢力,那是要花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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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徐明軒仍然氣勢高昂。雖然與宋錚談了一夜,他仍然沒有倦意。外間的阿榮昏昏沉沉,半夜時分,便趴在桌子上睡去,直到徐明軒將其喚醒。
在宋錚的提醒下,徐明軒裝作困頓至極的模樣,連早飯也沒有用,就讓呂春安排馬車,送他回府了。
宋錚打坐了一個時辰,恢復了精力,騎馬離開了小院,直奔陸守備府而去。離開前,自然囑咐呂春,將另外三百股,賣給徐明軒。
宋錚收拾了三大公子,陸恆山沒了心病,便能安心呆在守備府了。宋錚進府時,他正與夫人、陸弘、陸嬙及茗兒,欣賞那十盆“田翁留香”。田翁今年栽出來的三色菊花,花盤大,顏色也豐富。有紅、黃、白,粉、綠、白,紫、紅、綠等,讓從來沒見過這種菊花的人都嘖嘖稱奇。
宋錚一進門,衆人齊齊將目光投向他。茗兒的眼神中帶着詢問,嬙兒則有些羞澀,關切之色卻溢於言表。宋錚向其點了點頭,便對着陸恆山一拱手,“陸叔叔,怎麼樣,這十盆花還合您的意吧?”
滿面笑容的陸恆山不禁一愣,轉而喜道,“小郎,你的意思是這些花送給我?”
宋錚笑道,“不是,我只送給你一半,另外一半,是送給嬸嬸的。”
“你這孩子!”陸夫人作了一個伸手欲打的姿勢,“怎麼也和嬸嬸開起玩來笑了。”宋錚第一次喊嬸嬸,讓陸夫人心裡樂開了花。
陸弘則腆着臉上來,“小郎,爲何沒有我的?”
“你昨天不是有了一盆嘛!”宋錚眨了一下眼。
“陸弘,你那裡還有一盆?”陸恆山驚訝地問道。
“哦,那一盆又讓別人買去了!”陸弘有些窘迫,他現在還不敢告訴父親,自己拿花送叢玉霜的事,只好含混着說過去。
幸好,陸恆山沒有繼續問。這種事,茗兒、陸嬙和小三子,不會打小報告的。
十盆三色菊花,宋錚就這麼送了出去。陸恆山顯然以老丈人自居,也不客套。宋錚將這十盆花送出去,意思就是讓陸恆山拿着這些花去巴結人的。最起碼喬震川、侯文憲以及知州許金堂那邊,陸恆山是要送的。這個年代,不管文臣武將,都有點附庸風雅,直接送金銀也許不在乎,但要送上一盆奇花,效果會不同凡響。
宋錚也不說破,由陸恆山夫婦去處理。以陸夫人的強勢,怎麼着也得給嬙兒和茗兒各留下一盆。
衆人一齊進了客廳,由於沒有外人,女士們也不用迴避,就這麼在廳裡坐了下來。
“小郎,聽說你打贏了楊動?”陸恆山問道,具體的結果,他顯然已經從陸弘口中知道,這一次忍不住仍要詢問。
“僥倖勝了一招!”
“好啊!”陸恆山拍了一下手,“那楊動可算得上歷城武院年輕一輩的第一高手,即便是在整個山東路,也是數一數二的,你能勝他一招,看來這一年,你的功夫又有精進了!”
“精進談不上,惟勤而已!”
“小郎說的不錯,陸弘,你以後要多向小郎學着點,小郎比你還小兩歲,你看看人家!”陸恆山板起面孔又開始教訓起陸弘來。
陸弘不禁腹誹,小郎是個妖孽,我哪能與他比。不過,在老子面前,他不敢說什麼,只是惟惟諾諾應着。
宋錚尋思一番後,決定還要把昨夜的事情說一下。匯通商貿行雖然有喬尚和侯仲連照應,但陸恆山畢竟是歷城守備,其守備營距離龍門鎮不遠,有他出面,萬事更好辦一些。
當即,宋錚將昨夜與三大公子飲酒之事說了遍。當然,牽扯到許金堂和喬參將的事,宋錚並沒有說。一些事情,並不是說得越多越好。
陸恆山當然聽說過匯通商貿行,現在聽宋錚一說,才意識到,這商貿行居然是女婿與人合辦的買賣,不禁吃了一驚。不僅是他,連陸弘和陸夫人都頗爲驚訝!至於陸嬙,茗兒已經將這些告訴了她,她心裡只有爲自己的男人驕傲了。
“小郎,真沒想到,沒有你辦不到的事!”陸恆山嘆道,“你文舉得第一,應該是得了宋先生的親傳;武舉如此出色,也算是一番奇遇;而這做生意的頭腦,又如此出色,唉,陸弘能有你一分本事,就好了!”
陸夫人瞪了丈夫一眼,“你說什麼呢?弘兒現在也是堂堂的武舉。再說,小郎也是咱家的人,你拿弘兒和他比什麼?”
陸恆山老臉一紅,連連道,“對,對,是我糊塗了。”
這一幕,惹得一干小輩哈哈大笑,嬙兒則害羞地低下了頭,臉紅撲撲的。
陸夫人也覺得不好意思,訕訕地笑了一句,忙道,“小郎,說起來,嬸嬸還真要感謝你,弘兒在密州時什麼德行,我也知道。若非你,他還說不定混成什麼樣子呢!”
這倒是實話,宋錚第一次見陸弘時,這小子真領着密州武院的一班小兄弟,堵在文院門口耍橫呢。被宋錚收拾了兩次,便變得服服貼貼。
“嬸嬸,這是哪裡的話。陸兄隨您和伯父,性子剛強,又心懷善良,我相信,在您和伯父的教導下,他會有一番大前途的。何況,您也說了,我不是外人,我和陸弘互爲兄弟,相互幫助是應該的。你看,我這不是住到咱家裡來了嗎?”
宋錚一番話,說得陸恆山夫婦高興不已,對宋錚,真是越看看順眼。
趁着二位高興,宋錚瞅了陸弘一眼,向着陸嬙一邊,挑了一下眼角。
陸弘立即會意,連忙道,“爹爹,母親。你看,這一年嬙兒一直在府裡呆着,差點悶壞了。我想,這一次去江寧,讓嬙兒也一塊兒去,到江寧玩一玩,既開開眼界,也免得喬尚之類的來搗亂。”
陸嬙要跟着宋錚走,宋錚曾將話遞給陸弘,讓他見機提出來,自己在一邊幫襯。這種事,由宋錚先提出來,有當面拐人家女兒之嫌,由陸弘提出來則是另外一回事。
你還別說,陸弘這小子還真有一套,拿喬尚等三大公子來說事。宋錚在歷城,能將這三大公子壓服,宋錚走了呢?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陸恆山可不想再被逼着天天去軍營。不過,讓女兒就這麼離開,當父母的總有些捨不得,所以均有些遲疑。
陸弘又說了兩句,陸恆山夫婦便目視宋錚,宋錚知道應該說話了,“叔叔,嬸嬸,我看陸兄說得不錯,讓嬙兒出去走走也好。有陸兄和我在,嬙兒定會無事。再說,還有茗兒,我會讓茗兒始終跟着嬙兒,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嬙兒,你的意思呢?”陸夫人轉向陸嬙。
“我想出去看看!”陸嬙忙應道,說完後發覺不對,自己也太心急了一些,一朵紅雲浮上臉,她又把頭低了下去。
陸恆山夫婦相互對望了一眼,暗自感嘆女大不中留。
“出去看看也好,反正大比也沒有多長時間。”陸夫人道,“小郎,我就將陸弘和嬙兒託付給你了,陸弘是男孩子,摔打一番不要緊,但嬙兒你可要照顧好了。另外,宋學士那邊,你也要加緊了!”
陸夫人的意思很明白,讓宋錚敢快下聘書,迎娶陸嬙過門。
宋錚偷瞅了茗兒一眼,只見茗兒輕咬了一下嘴脣,一雙美目正看着他。宋錚這一眼,已經給了茗兒尊重,茗兒心裡儘管有些苦澀,但還是向着宋錚微微點了一下頭。
宋錚暗鬆了一口氣,向着陸氏夫婦表決心,“叔叔嬸嬸放心,我定會盡全力照顧好嬙兒,不讓她受一點傷害。”
陸恆山老氣橫秋地點了點頭,陸夫人則滿面笑容,連說了幾個“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