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旁的商鋪都緊閉着大門,夜風吹來,捲起還未來得及打掃街道上的塵沙。
淡淡的星光下,整個城池陷入死寂之中。
這時,通往流芳樓的街道上,出現了兩道身影。
一位相貌清秀,肌膚潔白,一身黑色長衫而顯得身材十分修長,他的表情冷淡,渾身上下散發着陰鬱黑暗的氣息。
另一位相貌方正,虎背熊腰,身材極爲魁梧,身着灰色短打粗衣,將肌肉虯結的雙臂顯露出來,手中緊緊握着一把丈長利刀,神情頗有急色。
此二人正是從落荒山一路趕來的蘇牧和劉猛。
他們自無峰城西門進入,一路直行,在位於城池東部遲鸞街的街道口停了下來。
不遠處,一位身着白色儒衣的年輕書生擋在了前方。
他盤坐在街道中央,察覺到有人過來後,先是有些意外地瞧了瞧,緊接着便打了個稽首。
態度敦厚地說道:“中州陣器宗在此辦事,還請兩位道友行個方便,改走他路。”
劉猛登時色變,正要開口,卻被蘇牧攔下,冷冰冰地朝着對方那人看了一眼,低聲道了一句,“先走!”
劉猛鼻翼顫了顫,深吸了一口氣,眼皮微微下垂,毫不脫離帶水轉身就走。
兩人轉過幾個街角,停下身來,四處望了望,見無人發現之後,劉猛舒了一口氣低聲道:“那人我不認識,他應該也不知道我。”
“嗯,先去另一邊看看。”
蘇牧隨口說了一句,腳尖在地面輕輕一點,身體憑空躍起,直接站在了街道旁的一處房頂之上。
“走!”
兩人將法力凝聚腳底,在無峰城的房頂上無聲奔跑,很快就繞過那名書生,來到一處閣樓之上。
這裡可以看到流芳樓所處街道的另一處入口。
不出他們所料,那裡果然也有一人把守。
遠處看去,此人身穿粗布短衣,褲腳高高捲起,赤着雙腳,極其顯眼的大腳板光溜溜地踩在無峰城街道的石板上,外表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個修士,倒像個耕田老農一般。
“是他?”劉猛皺着眉低聲道。
“你認識?”
“嗯!”劉猛連忙解釋,“此人乃是陣器宗三大怪胎之一,天生老相,相傳他體內有蠻族血統,一身力量極強,一旦被其近身,一般金丹絕非敵手。”
“他見過你?”蘇牧問道。
劉猛表情凝重地點了點頭,“雖然前幾日我父親急匆匆地叫我出去,沒與他碰上面,但以前在陣器宗的時候他是教授戰技的老師,我偶爾去聽課,他知道我。”
閣樓之上蘇牧微微點頭,正要收回目光,準備再想想有什麼穩妥的辦法。
就在這時,站在街中心的老農忽然擡頭,一雙亮堂堂地眼睛直接掃射了過來。
“壞了!忘了提醒你,他靈覺極爲敏銳,不可多看!”劉猛當即失聲,彷彿一時間渾身寒毛都似乎豎立了起來,慌忙驚呼道:“快逃!”
蘇牧此時面容也微微變色,按捺住劇烈跳動的心臟,立馬甩出白色錦緞,抓着劉猛就跳了上去。
未等催動錦緞,兩人都忍不住同時向身後望去。
遠處的街道上,老農依舊站立在原地,絲毫沒有動作,亮的發光的雙目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們。
他的嘴角不斷咧開,幾乎咧到了耳邊,露出一道極爲憨厚老實的笑容。
蘇牧有些不明所以,劉猛臉上卻當即變色,彷彿遇到了某種極大的恐懼,倉皇大叫道:“走!快快!快走!”
話音未落,遠處一聲巨響轟然傳來。
砰!
只見老農粗糙巨大的腳板一腳踏出,石板瞬間化爲齏粉,整個人如一顆脫膛的炮彈一般極速衝了上來。
蘇牧再也不敢拖延,法力頓時涌入錦緞之中,一時間狂風呼嘯,如風馳電掣一般迅速逃竄。
後方老農這一步很快力盡,落於某處房頂之上。
但很快,他再次邁步而出,每一步都橫跨數百丈遠,每一步都彷彿重若千鈞。
轟轟轟!
房頂不斷被踏碎,老農行走間仿若無人之境。
極速遁行的蘇牧聞聲回頭望去,對方速度極快,與他們的距離不但沒有拉開,反而正在不斷接近。
“遠離無峰城,不要給他們匯合的機會,走南邊,那裡有一塊湖泊,可以利用牽制住他!”劉猛死命地抓着錦緞的邊角,逆着風大聲喊道。
蘇牧微微點頭,驅使着錦緞在半空中來了個急轉彎,直接朝着南方極速飛去。
無峰城中房屋的坍塌聲接連響起,無數凡人哭天喊地,卻沒有一個修士敢站出來,城中的幾位金丹修士彷彿睡着了一般,在這深夜裡沒有半點回應。
老農見狀更加肆無忌憚,擋在他前方的任何建築,都被其一一撞碎,腳下更是不知道踩碎了多少房屋。
很快的,這頭狂暴的野獸終於踏碎城牆,追隨着白色的錦緞直接闖出城去,留下一大片斷壁殘垣。
“他出來了,前輩,待到了湖邊,我施展陣法給您助陣,助您擊殺此獠。”劉猛回頭看了看身後,連忙說道。
在這被追擊的危機關頭,蘇牧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沒有迴應他,反而輕嘆口氣問道:“你能聯繫到你父親嗎?”
劉猛怔了怔,回道:“傳信會被人堵截,不敢輕易發出。”
蘇牧沉默良久,最終幽幽地說道:“那好吧!我試一下。”
不多久,空氣中開始有溼潤的氣息,一片幽暗的湖泊出現在兩人面前。
蘇牧降下錦緞,落在地上。
劉猛掏出儲物袋,前去四周佈陣,他則一個人坐在湖邊的石頭上,靜靜地等待着。
他本來計劃接着自己的破禁珠偷偷潛入流芳樓,然後憑藉劉笑成和左芸兩人的力量突然爆發先殺一人,再解決另一人。
至於商琳,等她得知這個消息,哪裡還有時間去破落荒山的大陣。
劉家逃脫,雲蒼無礙,一切都會歸於平靜。
他本是這樣計劃的。
可哪知道他們出師不利,還沒進入流芳樓就被人發現,如今只得與對方正面戰上一場。
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蘇牧苦惱地撓了撓頭,他發現每次只要他計劃好的事情總會往讓人出乎意料的方向發展。
“不管怎樣,芸妹,這次還是要麻煩你了!”蘇牧表情鄭重地說道。
身邊無人迴應,只有輕輕的夜風,吹動着他的黑髮,盪漾着清冷的湖水。
遠處,轟隆聲已然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