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們飲飽喝足,便自行找了個角落歇息去了。
火堆噼裡啪啦的燃燒着,在搖曳的火光中,成勝盯着那神臺上的身影許久,見其一直沒有異狀,終於稍稍鬆了口氣,抱着雙臂緊挨着牆壁坐了下去。
他正要閉眼的時候,突然間,窗外一道刺眼的白光閃爍。
“轟隆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山間一陣猛烈妖風突然刮來,本就不算安穩的廟門登時轟然倒地,燃燒着的火堆火光四濺,廟裡沉積的草芥沙塵更是隨着狂風肆意亂飛。
衆人瞬間驚醒,慌忙起身,一時間亂作一團。
好在火勢本就不算猛烈,狂風中又帶着淒冷的雨水,燃燒的火堆很快就熄滅了,只剩木炭上的點點火星,倒不至於引發火災。
但這雷聲轟隆不見停歇,風勢更是越來越急,廟堂裡的大籮筐盡數被吹倒在地,許多貨物都從籮筐中掉落出來。
成勝見狀連忙大喝一聲,奔走呼號,將慌亂的人羣安撫下來,指揮着衆人穩定眼前的局面。
“別亂!都別亂!”
“堵門!先把門堵住!”
“王叔,王叔,唉!你在那裡別動!李成你過來,過來幫我一把,把這門板擡起來!”
“陳東,陳東,對,你也來。趙大,你不用來,快去找些柴草來,一會兒堵門縫。”
“其他人看好貨物,貨物一旦損毀,這趟可就白跑了!”
成勝疾呼不斷,很快便將將所有人的事安排好。
空中也是電閃不斷,衆人方不至於盲人摸像,成勝帶着李成和體格健壯向來沉默寡言的陳東一起將倒下的門板擡起,堵在了大門之上。
可惜這大門的門軸已經在剛剛的衝擊中碎裂,導致門板根本無法固定,無論怎麼放,都會被風再一次吹倒。
成勝見狀突然間靈光一閃大聲疾呼道:“神像!把碎掉的神像搬過來!快!”
這山神廟不知是何時修建,裡面塑造的神像極大,破碎的碎塊也有石磨般大小。
衆人領會急忙跑過去幾人擡來幾塊碎石,堵在門口,又塞了些乾草這纔將縫隙封住。
忙活半天,饒是如此淒冷的天氣,成勝也是滿頭大汗,大手往臉上抹了抹。
“這天氣真是邪乎啊!”
幾位兄弟也是十分狼狽,剛烤乾的衣服被吹落在地,不僅又被淋溼,還沾滿了廟中的塵土,看上去沒一處乾淨的地方。
“成哥!成哥!你快來看!”
這是廟中突然傳來一聲驚呼,成勝連忙轉頭一看,原來剛剛被他安排去收攏柴草的趙大。
趙大這人也是一開始跟着他的弟兄,身材偏瘦小,平素十分機靈,偶爾有些小毛病,但大體來說還是個義氣之人。
“怎麼了?”
成勝連忙走過去,今日天氣古怪,他可不想再出什麼差錯,其他人也三三兩兩地圍了上來。
“你們看那人!”趙大有些害怕地說道,指向神臺。
衆人連忙擡頭隔着三四步遠向前望去,那位身穿華服不知死活的年輕人依舊平躺着,一動不動。
衆人左看右看,也沒法有什麼異樣。
“趙大,咋啦?你看上人家鐲子了?”
其中有一位大漢眼尖,瞅見那位年輕人的手腕上戴着一個白玉手鐲,看上去頗爲貴重,深知趙大習性的他不由得笑出聲來。
衆人頓時間有些不滿,這趙大就喜歡貪點小便宜,平日裡路過別人種的果林,都非要偷幾個果子走才甘心。
好在此人小節有虧,但在大是大非上站的穩,衆人偶爾遇到也只是笑着說兩句,而趙大自己也從不在意。
如今這個時候,趙大突然來這麼一下,驚動本就疲憊不堪的衆位弟兄,就連成勝也覺得有些生氣。
神臺上的人是死是活,與他們毫無關係,只是在此地歇息,等待雨小些就走,何必去招惹是非?
可這一次,趙大突然急了,面色驀地通紅了起來,大聲說道:“你們看看自己,剛剛那麼大的風,哪個不是渾身溼透,而臺上的這個人,連衣角都沒動過!”
話音未落,一道驚雷轟然而至,蒼白的閃光透窗而入,正正照射在神臺上。
轟隆隆!!!
在這刺眼的白光中,那年輕人身上本來有些暗沉的華服,此刻竟如血一般鮮紅。
恍惚間,年輕人緊緊閉合的眼皮似乎動了一下。
成勝一時間頭皮發麻,汗毛倒立,雙臂展開,帶着同樣陷入驚懼的兄弟們飛快往後退去。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絲毫不敢有一絲放鬆。
在他的心中神臺上的身影,此時已經成爲了如千年殭屍、索命厲鬼般的存在。
雖然看上去如普通的清秀少年,但一旦它睜開眼睛,便會立刻顯露出猙獰可怖的兇相,展開殺戮。
一行人很快退到廟門處,一個個手中拿着隨身兵器,一臉緊張的看着遠處的神臺。
“別緊張!他一直都沒有異動,應該無礙!”
成勝安撫着衆人,讓他們將貨物都準備好,一旦惡劣的天氣稍微緩解,就立刻離開。
衆人連忙答應,睡也不敢睡了,都正正地坐在離神臺最遠的牆壁下,雙手緊握兵器,臉色帶着緊張和不安。
轟隆隆!
雨勢一點都沒有減弱的跡象,反而越來越大起來,“嘩啦啦”的傾盆大雨砸落在廟頂的瓦片上當當作響。
山風從廟門未能堵住的縫隙中吹進來,帶着刺耳的尖嘯聲。
火光搖曳不定,在牆上映照着衆人的陰影,顯得極爲駭人可怖。
年紀最小的李成身體微微縮了縮,小心翼翼地走到成勝身前,低聲問道:“成哥,這樣的事您以前是不是經常遇到?”
成勝詫異地望了他一眼,臉色凝重的神色消失不見,笑了笑問道:“怕了?”
李成慌忙想要擺手否認,看着成勝亮堂堂的雙眼,又尷尬地將手收了起來,面色通紅地點點頭。
成勝搖頭笑道:“我以前遇到的事多着呢,這點事算的了什麼?你是咱們小溪村的人,膽子可不能那麼小!”
李成連忙點頭,從自己懷裡取出一個酒壺雙手捧着遞了過來。
成勝接過一看,竟然還是熱的,隨即詫異望去。
“呵呵,剛剛溫好的,我不太能喝酒,就留了下來!”李成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說完就回到原來的位置坐着去了。
“你啊你.......”
成勝無奈地搖搖頭,彈指撥開酒塞,一口飲下。
不清楚過了多久,外面的雨逐漸小了很多,淅淅瀝瀝的雨水從廟宇的瓦片上滴落下來,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成勝一直沒有閉眼,緊緊地盯着神臺上的身影,眼見雨勢變小,終於鬆了一口氣。
站起身來,推開窗戶一看,竟然還是一片漆黑,他估摸了一下,此時應當是午夜子時,距離天亮還早着呢。
白天烏雲太重,如同黑夜一般,倒是差點讓他搞錯了時辰。
就在他琢磨着是不是將兄弟們叫起來連夜趕路的時候,突然間,清脆的馬蹄聲從廟外的山道上傳了進來。
噠噠......
一座馬車冒着毛毛細雨艱難地行駛在山道上,馬匹的四肢以及車的兩隻木輪都已經糊滿了黃泥,看上去十分狼狽。
噠噠噠.....
馬蹄聲越來越近,然而在距離山神廟極近的地方突然停了下來。
成勝很早就已發覺,而廟中衆人也都是清醒的狀態,一聽到馬車停下,成勝便朝着張陽平擡了擡下巴,對方自然會意,徑直走到一個背篼旁,從中拿出一個小布包。
小布包打開,裡面有十幾張黃紙,一人一張,將其分發下去。
每一張黃紙上用暗紅色的液體以某種特殊軌跡描繪着,似乎是某種符籙。
李成看上去似乎有點緊張,一旁的陳東便將他拖到了自己身後,然後若無其事的掰着幹餅子。
廟內盡皆沉默着,只有淅淅索索餅子掰斷的聲音。
咚咚咚!
敲門聲霎時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道清脆的聲音。
“請問有人在嗎?小女子舟車勞頓,可否藉此休息片刻?”
廟內衆人相互對視了一眼,成勝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人羣中趙大走了出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門打開。
第一時間,一張嬌媚的臉展現在衆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