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棚內,蘇牧坐在木凳上,漫無目的地看着外面烈日下的景色。
這天氣確實古怪,昨夜下那麼大的雨,今日卻是又如此酷熱,溫差變化那麼大,怪不得這些漢子無法忍受。
“蘇先生,請喝水!”
這時,一旁的成勝端着一碗水走過來。
要說害怕,他們肯定是害怕蘇牧的,但蘇牧本人對他們其實沒有造成過傷害,而且在烈日下徒步走了那麼久,衆人腦袋昏昏沉沉的,就連恐懼也似乎減少了好多。
成勝端着碗遞到蘇牧身前,有些歉然地說道:“蘇先生,這荒郊野嶺實在沒什麼能吃的,只有我們隨身帶的一些幹餅,您要吃一些嗎?”
蘇牧點了點頭,接過水來,低頭看了看,確實十分清澈,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涼,還沒喝便感覺渴意都少了幾分。
擡起碗來,放在嘴邊淺淺的喝了一口,蘇牧沒話找話隨口問道:“你們的貨沒事吧?”
“啊?哦,沒事沒事,大部分都還在呢!”成勝愣了愣,連忙回答,並轉頭招呼着,叫李成將放餅子的袋子拿過來。
“沒事就好。”蘇牧回了一句,心思也沒在上面,還在想着修爲暫失的自己該如何前往神州。
原本的計劃是他傳送到長安,在那邊找艘大船,遠渡東海,達到神州。
計劃是這樣計劃的,但是,空裂石畢竟出了問題!
直到現在,蘇牧也堅信雲蒼沒有要害他的想法,但畢竟,無論如何都改不了,由他指點並製作的空裂石出問題了呀!
這件事彷彿是一根刺一般橫亙在他的心中,直到現在他纔有時間沉下心來思索,但無論他思來想去,都只能認爲,這件事就是一件意外。
或者說,雲蒼對於製作空裂石並不在行,導致出了差錯。
因爲雲蒼真的沒有害他的理由啊!
蘇牧心中默默嘆氣,這件事情一時半會也無法求證,只能怪自己倒黴了。
從傳送通道中掉落,落在大唐邊境,以他現在的自身情況,別說去神州了,光是去長安都有點費勁。
也是因爲這個原因,他這才與成勝這羣人走到了一夥,不然的話,光尋路都是個大問題。
“唉!”
似乎爲了相應蘇牧低落的情緒,旁邊適時響起了一聲嘆息。
成勝嘆了口氣,從袋子裡取出兩張幹餅,遞了塊給蘇牧,自己則將餅子一點點的掰碎,丟進裝着水的碗裡。
蘇牧接過來,啃了一口,感覺有些幹,便又往嘴裡灌了些水,等將餅子嚥下去,這才問道:“怎麼了?”
人高馬大的成勝虎目含淚,語氣低沉帶着悲痛的情緒,說道:“貨物那些我不在意,只是昨晚有兩個兄弟死了,我甚至,甚至連他們最後的遺言都沒能聽到......”
說着,三三兩兩坐在周圍,悄聲喝水吃餅的衆人瞬間停了下來,低落的情緒在涼棚中瀰漫開來。
然而,接下來蘇牧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瞬間將所有人的心臟點燃了。
“不如我試試看能不能將他們叫回來,陪你們最後說說話?”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眼睛登時就亮了起來。
“此話當真?”
“蘇先生,您說的可是真的?”
“王叔和小順!我們還可以再看見他們嗎?”
剛剛還疲憊不堪衆人一瞬間就活躍了起來,原本對蘇牧心有恐懼的他們,現在望着他的眼神甚至帶着火熱。
若不是成勝暗暗轉頭瞪了幾眼,恐怕這羣人早就擁上前來了。
蘇牧笑了笑,只是道:“試試看,試試看!”
衆人情緒激動,連連點頭,口中大聲稱謝不斷。
素來機敏的趙大搓着雙手,恭敬地問道:“蘇先生,我們需要準備什麼嗎?”
蘇牧想了想,問他們身上有沒有死去兩人隨身物件,叫他們拿了出來,擺在了桌子上。
一個灰撲撲的布袋,一個陳舊的煙桿。
緊接着,蘇牧又叫他們將背篼上的黑布取下,掛在涼棚的三面。
茶攤的主人與成勝等人同爲鄉人,無不配合之理,再者他對此也頗感興趣,幫襯着用黑布把涼棚蓋住,將猛烈的陽光擋在外面。
等到一切準備就緒,所有人擠在這狹小的黑色空間四周,留出大約兩丈方圓的地方來。
蘇牧端坐在木凳上,面前的桌子上擺放這布袋和煙桿,他向着衆人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手指牽動,口中默唸心經。
成勝以及趙大陳東一行人瞪大了眼睛,緊張地看着這一切,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而場中的蘇牧雖看似面色平淡,但內心同樣緊張。因爲這道術法他以前施展過一次,卻完完全全失敗了,他自己也不敢保證這一次能否施展成功。
只見隨着蘇牧的動作使出,一股幾乎淡不可見的陰氣從他手指溢出,狹小的場地裡瞬間一冷,像是落入冰窖一般。
衆人還沒搞清楚狀況,只有目光敏銳的成勝發現,有一股淡薄的氣流在蘇牧指尖縈繞了幾圈,之後迅速攀附到桌上的兩件物品之上。
嗡!!
突然一聲嗡鳴響起,桌上布袋飛了起來,晃晃悠悠地懸浮在半空之中。
蘇牧眼神中剛升起一抹喜色,轉眼卻發現,這煙桿一直都沒有動彈。
“壞了!”蘇牧心想,煙桿主人的魂魄定然被狐妖吸乾了,不然毫無反應。
魂魄被吸乾和魂飛魄散沒什麼兩樣,就算大羅金仙在世,也毫無辦法,蘇牧只好將注意力集中到那布袋上去。
他微微加大法力,使其攀附到布袋上的陰氣更重了幾分。
漸漸的,布袋上原本所屬的氣息開始產生一種吸引力,一道淡薄的陰影從地下的黃土中飛了出來。
這是一個面色比較憨厚的少年,年紀不過十八九歲,緊閉着雙眼,臉上還帶着恐懼的神情。
“小東!是小東!”
衆人連連低呼,激動之情溢於言表,成勝雙眼驀地紅了起來,而與這少年年紀相近的李成此時早已熱淚流淌,癱在地上嚎啕大哭。
蘇牧搖頭一嘆,走上前去,伸出食指在那少年眉心輕輕一點。
少年醒了過來。
“成哥,張哥,趙哥......我,我怎麼會在這裡?”
“你們圍着我幹嘛?別哭啦!究竟怎麼了?”
......
被黑布籠罩的涼棚中,虎背熊腰的漢子們哭成一團,蘇牧搖搖頭,輕輕掀開黑布,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