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大張旗鼓地坐着驢車從鎮上回來,又跟秦鐵家徹底鬧翻了,拜某些長舌婦所賜,村子裡的人幾乎都知道了這件事,而且還出現了一些對秦姝不利的風言風語,秦剛夫婦又怎麼可能聽不到消息?
剛纔他們還在談論這個侄女,沒想到,說曹操曹操到,秦姝就這麼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雖說女大十八變,但秦姝身上,還是有小時候的影子的,再加上他們剛纔正在談論她,還有這熟悉的稱呼,兩人幾乎立即就認出了她。
楞了一下之後,兩人就回過神來,秦剛媳婦劉氏更是直接站起身來,將針線衣裳,放到了一旁的笸籮裡,驚喜地迎了上來,說道:“這是素蓮侄女吧!我聽說你回來了,剛纔還跟你叔說,要去看看你呢!沒想到你就來了。快,快進來!”
待看到秦姝身上的新衣裳時,又連忙叮囑道:“地上髒,小心腳底下,別弄髒了衣服。”
秦姝見她如此熱情,不像大牛嬸那樣對她有偏見,心裡也是稍稍鬆了一口氣,略帶靦腆地喊了一聲“劉嬸”,就小心地提着裙子走了進來——
不提裙角不行,因爲院子裡散養着一羣雞,雞屎總是少不了的,一不留神能蹭到踩到。
此時,秦剛也拄着一根柺杖站了起來,說道:“回來就好,有什麼話屋裡說,快晌午了,讓你嬸做點好吃的,賢侄女就留下來吃飯吧!”
秦姝剛想推辭,劉氏就已經過來拉着她的手進屋去了,邊走邊道:“我和你叔一直把你當自家人,別跟我們瞎客氣,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呢!”
秦姝無奈,只好將推辭的話嚥了回去,隨她進了屋。
他們家的院子很大,正面三間茅草屋,東西兩側各有兩間,還有兩個糧倉,靠近南牆的地方,建着雞圈、豬圈、茅房等。
秦剛父母早已去世,下有兩兒一女,女兒已經嫁出去了,大兒子比秦姝大三歲,已經成親,有一兒一女。就小兒子才十六歲,還沒成親,不過已經定親了,現在跟他的大哥大嫂去地裡幹活了。
跟院子裡略顯髒亂不同,房間收拾地十分整潔,一進客廳,迎面就是一張大四方桌,上首並排放着兩張椅子,其他三側都是長板凳,門口角落裡放着盆架,東西間都是臥室,門上掛着草簾。
劉氏和秦姝剛進屋,秦剛也拄着柺杖走了進來,秦姝剛想去扶他坐下,就被劉氏拉住了,笑着說道:“不用擔心你叔,他的腿已經快好了,過幾天,連柺杖都用不着了。他最愛逞強,你若是去扶他,他倒會生氣了。”
秦姝見秦剛走路果然很利落,便放了心。
劉氏讓秦姝坐下,用陶瓷茶碗給她倒了一杯水,又讓兩個孫子孫女去院子裡玩,這才問起她的情況。
秦姝只說,許家悔婚,許世清娶了京城裡的千金小姐,她接受不了,就跟他退婚了。所幸,他們還不算太絕情,將她的嫁妝折成了現銀還給了她,另外又給了她一些補償,以後兩不相欠。如今,她立了女戶,以後就要在村裡生活了。
劉氏聽到許家如此做派,頓時破口大罵,罵他們是一羣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爲了富貴,就忘記了當日的恩情,若不是秦父,許秀才早死了云云,最後,還想去鎮上找許家爲她討回公道。還是秦姝極力勸阻,她纔打消了這個念頭。
秦剛雖然沒有跟着大罵,臉色卻是不怎麼好看。
秦姝說道:“叔、嬸,你們放寬心,我現在這樣也挺好的,這幾年,我在他們家過得連個下人都不如,我可不想再回去受他們家的氣了。何況,胳膊擰不過大腿,許世清有了一個有權有勢的岳丈,又怎麼會把我們這些升斗小民放在眼裡?到時候,怕是公道沒找回來,還得連累嬸子一家,那就是我的罪過了。”
劉氏雖然還是氣不過,但是想了想的確是這個理兒,只能嘆了口氣,接受了這個事實,拍了拍秦姝的手道:“素蓮,真是苦了你了。你放心,以後嬸一定給你找個好人家,總不能讓你孤孤單單地過一輩子。”
秦姝哭笑不得,說道:“嬸,不用麻煩了,我若是還想嫁人,根本不必立女戶,我一個人也挺好的。”
“那怎麼行?你還這麼年輕,長得又好,還有些家產,還愁找不到好人家?”劉氏說道,“再說,一個女人家獨自生活實在太艱難了,不給你找個好歸宿,別說我和你叔不放心,就是你死去的爹孃,泉下有知,怕是也不安心。”
不管劉氏怎麼說,秦姝只是搖頭不肯答應。
她的確無意嫁人,也就不想讓劉嬸白操心。她以前習慣了一個人,以後也一樣,就算知道劉嬸是爲她好,她也不肯妥協。
劉氏卻執意認爲,女人無論如何也要有個歸宿。結果,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
最後,只能暫時揭過這個話題。
又說了一會兒話,劉氏的兩個兒子和兒媳回來了,幾人相互問候寒暄了一番。
劉氏支使兒媳婦小劉氏燒鍋做飯,又讓小兒子秦石頭去隔壁村秦屠夫家割點肉。
小劉氏是劉氏的遠方侄女,婆媳感情不錯,看着也很勤快,聞言立即挽起袖子進了廚房,秦石頭也憨笑兩聲要出門去。
秦姝卻叫出了秦石頭,忙把放在桌子上的籃子推過去,說道:“嬸,別讓石頭去買了,我恰好帶肉來了!”
“你這孩子,來家裡怎麼還帶東西?快點收回去!”劉氏又將籃子推了回去。
秦姝按住她的手,說道:“嬸子,你和叔不把我當外人,我也拿你們當長輩看。這是侄女的一點心意,您就收下吧!不然,我可沒臉在這裡吃飯,現在就回去了。”
話說到這等地步,劉氏只好收下,免不了又嘮叨秦姝兩句,讓她以後不可如此破費了,然後就提着籃子去了廚房。
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籃子裡除了一大塊新鮮豬肉以外,還有一小罈子酒,還有幾尺布頭,一包飴糖和點心。
小劉氏見狀,頓時又驚又喜,忍不住嚥了口唾沫,說道:“娘,這素蓮妹子出手真大方,不過,東西也太多了些。”
劉氏也吃了一驚,想要將東西還回去,想了想又作罷,說道:“收着吧!她爹孃都不是小氣人,她肯定也隨了他們。她一個人住也不容易,以後我們多照顧她一些,別讓她被人給欺負了。對了,一會兒吃完飯,你跟素蓮回她家瞧瞧,給她幫幫忙,看她缺什麼,回來告訴我們,我們給她添置,免得她又花那個冤枉錢去買。”
小劉氏爽快地應了。
秦姝原本也要去廚房幫忙,結果被劉氏給攔住了,只好跟劉氏他們聊天。
過了大約小半個時辰,飯終於做好了,秦姝幫忙擺了碗筷。
秦剛家沒那麼講究,男女老少都在客廳大方桌上吃飯。
因爲接待秦姝,今天的菜很豐盛。蘿蔔燉肉,菠菜炒雞蛋,燉豆腐,醃製的鹹菜,林林總總湊了五、六個菜,還現舂了新米,蒸得白米飯,饞的兩個小孩,直流口水。
秦剛家總共五畝地,可是,如今不但田稅重,還有各種五花八門的稅目,官府想方設法地斂財,交了稅之後,剩下的糧食,根本不夠他們一家人的口糧,他們只能將米賣了,換粗糧吃,就這樣,還經常餓肚子呢!這還是年景好的時候,平時難得吃一頓細糧,連油星都少見。別說兩個小孩子吃得滿嘴是油,就是大人們也不遑多讓。
秦剛高興之餘,還喝了兩杯酒,兩個兒子也跟着喝了半杯,剩下的酒,被他藏了起來,留着以後慢慢喝。
用完飯後,秦姝幫忙收拾了碗筷桌子,又聊了一會兒,秦姝就告辭了。
劉氏果然讓小劉氏送秦姝回去,還用籃子給她盛了二三十個雞蛋,還有一小罈子醃菜。因爲知道秦姝家裡什麼也沒有,見她十分喜歡這些草編的東西,又讓她帶了幾張新編的草蓆和草框子回去。
秦姝可以說是滿載而歸。
小劉氏將秦姝送回了家,見秦姝住的地方連個門都沒有,便幫秦姝將草蓆當簾子掛在了門上,別說,看起來還挺合適。
之後,小劉氏又幫秦姝打掃了一下院子和屋子,看到屋子裡的大木桶是空的,便跟秦姝一起去不遠處的溪邊,擡了幾桶水回來,將大木桶裡填滿了水,直到沒什麼可幫忙的了,這才離開。
秦姝的家在山腳下,在家門前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就有一條小溪,溪水從山上流下來,十分清澈,然後匯入村裡那條河。只是,因爲它經常斷流,村裡又有兩口井,村民並不靠它吃水,也不常過來打水,因此就不怎麼在意它,但對秦姝來說,就十分重要了,誰讓她家離村裡的井都比較遠呢!
秦姝現在住的石屋,大概二十來平米,打掃得十分乾淨,靠窗的地方,擺了一張方桌,桌子上放着一套陶瓷茶具、一盞油燈,還有一個放針線的藤筐。桌子邊上放了兩張椅子,其中一張椅子上放了一個大包裹,牆角里堆着幾個木凳,看起來依舊有些空蕩蕩的,若是再放一張牀就好了,希望孫木匠動作快一點吧!
想起大黑母子還沒喂,秦姝轉身出去投喂大黑和小黑,然後,就站在院子裡,無聊地看着一大一小在那裡悠閒地吃草。
不知怎地,秦姝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大秦莊遇到的那個孩子。
自己答應他安頓好了就去看他的,如今,兩天過去了,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傷勢好轉了沒有?有沒有被人找麻煩?
想到這裡,秦姝突然有些坐不住了,很想立即動身去看他。不過,她還是忍住了,今天有些晚了,還是明天再去吧!
自己還有幾匹布料,天氣漸冷,倒不如給狗剩做身衣裳,不用做太複雜的,只要做個簡單的上衣下褲就成,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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