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夜間,何韻婷從噩夢中驚醒,猛然坐起身來尖叫一聲,臉色蒼白,滿臉恐懼,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她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她的手潔白如玉,而又柔弱無骨,真的是漂亮無比,可此刻,在她的眼中,這雙手上,卻沾滿了粘稠的鮮血,隱隱還帶着血腥味,讓她驚恐而又厭惡。
她每天都會用刷子刷幾遍自己的手,就好像要把手上的鮮血都洗刷乾淨一般。
可是,那種血腥味卻如影隨形。
讓她總也忘不了,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殺的那個人,就再也無法心安。
自從餘元武死後,她一直噩夢連連,從來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她不敢說自己沒有後悔過,可是,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說實話,自從她嫁給餘元武后,餘元武的確待她不錯,雖然說不上是言聽計從,但也算得上是溫柔小意。
她不是沒有被他的溫柔和甜言蜜語迷惑過,甚至心裡會產生動搖,想要不惜一切扶持餘元武上位。畢竟,以餘元武現在的實力,也不是沒有機會。
可惜,每當她想要動心的時候,就會想起當初餘元武對自己的欺騙,還有歷史上對他的評價。
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爲了往上爬,無所不用其極,幾乎沒有底線,連最好的兄弟,也能說殺就殺,毫無義氣,對女人棄若敝屣,這樣的人,她憑什麼認爲,他對自己有真情?
最讓她難以忍受的是,他還十分好色。
他是對她好,可他也同樣會去睡其他的女人。
一開始還偷偷摸摸,後來知道她發現了他的身份和被他關起來的那些女人後,他就原形畢露了,不再遮掩他的本性。
她只能擺出認命的姿態來,痛哭一場後,全心全意地輔佐與他,令他放鬆了警惕的同時,也越來越愛重她。
他或許是真的有些喜歡她的。
可那又如何?
他給不了她想要的。
她既要做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也要一心一意的愛情。
沒錯,她已經不單純的想要救何家了。
畢竟,這跟她想要當皇后,沒有一點衝突。甚至她站得越高,何家的地位越高。
如果,餘元武肯專寵自己,她未必會對這樣乾脆利落地對他下手,說不定真會給他一個機會。
餘元武是靠背叛蠶食對他有恩的上峰,一步一步取得如今的成果的。
可這一次,她要讓他嚐嚐被心愛的女人背叛的滋味。
當她知道,祁五要對餘元武下手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她一邊替餘元武出謀劃策,替他分析敵情,一邊揹着他,偷偷跟祁五的人接觸。
所幸,對方接受了她的投誠。
她在餘元武身邊,也並非什麼都沒有做,至少,她用盡各種手段,終於有了幾個得用之人,如今,總算是派上了用場。
否則,即便她有心做什麼,沒有人手,也只能幹看着。
來到大焱的這些年來,她有專門針對性地學習一些醫術,怎麼治病不怎麼樣,但也會配製一些有用的藥物,尤其是毒藥,專門用來防身的,餘元武的食物,她每天都動過手腳,根本不會被人察覺。
在與祁五的軍隊交戰最關鍵的時候,餘元武毫無預兆地病倒了。
此時,她終於站了出來,暗暗策反、分化餘元武手底下的將領,因爲餘元武本性狠毒,毫無義氣,喜歡玩弄權術控制屬下,手底下的人,對他並非死心塌地,心中也有諸多不滿,卻又敢怒而不敢言。
他們也知道祁五勢力龐大,知人善用,最重要的是,他跟餘元武有本質的不同,投靠它絕對不會明珠暗投,前程必定遠大,自然沒必要在餘元武這一棵樹上吊死,何況,他現在還生死不知。跟祁五一方對着幹,說不定還會全軍覆沒,倒不如早早投了他。
最終,除了一部分餘元武的死忠外,其他的將領都動搖了。
有些人就建議殺了餘元武,用他的頭向祁五投誠效忠。
她原本是不同意的。
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怎麼也有些感情。
大不了圈禁他一生也就是了。
沒想到,餘元武卻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身體雖然已經壞了,神智卻十分清醒,知道了她做的這些事,對她動了殺機。
沒辦法,她也只先下手爲強,用匕首親手殺死了他。
最終,她還是帶着餘元武的頭,和他的部下,投靠了祁五。
那時候,她雖然害怕,卻也興奮。因爲,她總算達到了自己的目標,來到了一直嚮往的五爺身邊。
她見到了自己心心念唸的五爺。
可是,爲什麼五爺會是原本已經死掉的宋三公子?
而且還是病弱的宋三公子。
不過,鑑於後世就已經有人猜測,祁五跟宋家人有關,對於這個結果,她彆扭了一下後,也坦然接受了。
宋三公子聽她喊他五爺,便笑着告訴她,他並非祁五。可是,她並不相信。
他手底下擁有這麼多她耳熟能詳的將領,又有大通和尚作爲軍師輔佐,他不是祁五,又會是誰呢?
若他不是祁五,祁五又在哪裡呢?
可惜的是,宋三公子根本回答不出來。
所以,她認爲,這個祁五,不過是他的代號罷了。
這個謎團如此簡單,卻困了後世之人那麼久。
對於宋三公子用“祁五”這個名字做代號,她很理解。畢竟,朝廷對於宋家人趕盡殺絕,如今還派人圍剿,宋三公子想遮掩身份,也不足爲奇。
就算別人怎麼跟她解釋祁五另有其人,她都不肯相信。
她就這麼在元帥府留了下來,因爲她的緣故,令五爺輕易拿下了餘元武的勢力,所以,別人也對她高看一眼,很順利便在帥府站穩了腳跟。
宋三公子的私生活果然乾淨,並沒有妻妾,她暗暗高興的同時,也讓她越發相信了他是祁五這個結果。
可惜的是,他的身體不太好。
她會一點醫術,便自告奮勇,替他醫治。
結果卻不容樂觀,她毫無辦法。
所幸,大通和尚的醫術,比她強得多,她也就不獻醜了。
即便如此,宋三公子也承她的情,真誠地想她道謝。
她心裡才覺得好過了一些。
宋三公子真得是個內心很溫柔的人。
別人覺得她曾是餘元武的妾室,又謀殺親夫,面上客氣,背地裡卻說什麼的都用,隱隱都在疏離她,只有宋三公子對她態度溫和,從不用有色眼鏡看她。
雖然宋三公子不像她想象中的祁五,也跟歷史中的評價不太相符,可是,歷史也並非都是真相,眼見才爲實。
這樣的“祁五”,讓她有些失落遺憾的同時,漸漸也接受了這樣的設定,甚至這樣的“祁五”,讓她覺得很心安。
如果是嫁給了他,他一定會是個好丈夫吧!
她一直有意無意地親近宋良秀,若非這段時間一直噩夢纏身,這真是她最舒心和安心的一段日子。
想到宋良秀,何韻婷的心情平復了一些,不像剛纔那麼懼怕了。
只是,醒過來,她就睡不着了,乾脆喊人服侍自己起牀,反正天也快亮了。
她起來後,用了點清粥小菜,便在府中亂逛。
她來到這元帥府後,也算自由,沒有限制她的行動,只是不允許她插手政務。
她知道對方還不夠信任自己,她也不着急。
她堅信,總有一天,他們會用到自己。
只是,她就算沒插手政務,也知道他們在跟朝廷軍對峙。
她的記憶裡,對這一戰,沒有絲毫印象。
其實,戰事那麼多,史書不會一一寫,就算是寫了,也只是提一兩句,而她也未必記得,所以,對此也沒放在心上,她只要知道祁五爺會贏就成。
日薄西山的朝廷軍,豈是五爺的對手?
她根本沒把朝廷軍放在眼裡。
雖然她早已經發現實際情況跟歷史有些出入,卻並不上心,歷史就算偏移,還能偏移多少。
只是令她在意的是秦昭成。
直到現在,她還沒發現秦狗剩的下落。
但是,她卻知道,如今江淮一代的霸主,是秦佑安。
秦佑安?
她皺起眉頭,她對這個名字,完全沒有印象。
她跟秦狗剩到底有什麼關係?
他們都姓秦,而且還都是一個地方的。
等等,她只知道他是在旻州發家的,這秦佑安的老家,到底是哪裡?
之前,她以爲秦佑安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便沒有過於留意。
只以爲他只是曇花一現的人物而已,早晚會被人取代,沒想到,他越來越成氣候,如今,已經算得上是一地霸主了,不可能會被輕易壓制下去。
偏偏史書上沒有記載,這就奇怪了。
何韻婷的眉頭越皺越緊。
她覺得,自己或許應該好好查一查秦佑安這個人了。
要不然,她心裡總是有些不安。
這樣想着,何韻婷已經來到了宋良秀的院子。
她其實有些不明白,爲什麼“五爺”身爲帥府的主人,會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
這裡的環境雖然極爲雅緻,但卻體現不了他如今的地位。
她也只能把這歸於“五爺”的怪癖或者愛好。
只是剛進院子,就發現了紅衣端着托盤出來,托盤上放着一個空藥碗。
顯然,宋良秀剛剛喝過藥。
“何夫人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紅衣一見到她,就眉毛一挑,出言諷刺道,滿臉不喜。
一個寡婦,一天到晚,就知道往男人屋子裡鑽,還要不要臉?
更別說,還連累了公子的名聲。外面的那些傳言,聽了就生氣。
恨不得堵上別人的嘴。
公子豈是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能夠玷污的?
何韻婷也十分討厭這個整天黏在“五爺”身邊的老女人,一把年紀了,還死賴着不走,嘚瑟什麼?
“我來探望一下三公子。”何韻婷亦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冷冷說道。
她原本一直喊“五爺”的,覺得更加親近一些,可惜,宋三公子不允許,還說,自己不是祁五,讓她別搞錯了,她也的確沒聽到別人喊他五爺,雖然疑惑,卻也不再堅持。
“順便糾正一下你的稱呼,請叫我何姑娘,我如今是單身。”
“單身?呵呵,真是不害臊。何夫人,你就是再否認,也掩蓋不了做人小妾的事實。”紅衣嗤笑道,“我家公子馬上就要去議事廳了,可沒時間陪你,何夫人還是識趣點,速速回去吧!別到時候,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哼,三公子要不要見我,可不是你這個下人說了算。”何韻婷聞言冷哼一聲,反脣相譏道:“紅衣姑娘,我再提醒你一下,你不過是個丫鬟罷了,哪來的那麼大的權利,管你家主子的事情?你不覺得自己吃飽的撐的,管得太寬了嗎?哪家下人像你這樣不知分寸?要是在我們何家,早就打一頓板子趕出去了。下人就得有下人的樣子。”
“你……”紅衣被她擠兌地滿臉通紅,氣得差點將紅藥碗扔到她的臉上,口不擇言地說道:“我家的事,還用不到你管!”
“你家的事?”何韻婷一臉嘲弄,“哎呦呦,現在就稱開始稱‘我家’了,好大的野心,好不知羞恥!呸,誰願意管你家的事,就你臉大!還不閃開!”
就在兩人爭吵的時候,只聽房間裡有人輕咳兩聲,隨後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了出來——
“發生了什麼事?”
隨後,緊關的門就被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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