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五聞言,心裡先是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隨後,整顆心便被濃濃的歡喜和激動所取代,他順勢握住了秦姝的手,與她十指相扣,眼睛裡隱隱含着幾絲溫情。
秦姝臉上也帶着一絲笑意,回望着他,雖然此刻兩人都沒有說話,但是,此刻卻是無聲勝有聲,不必多說,很多話,就已經在彼此的心裡了。
可惜,祁五並不能在這裡久留,最終,他只能戀戀不捨地鬆開了秦姝的手,開口說道:“我該回去了。”
秦姝也知道現在的情況,不允許兩人長久相處,縱然也有幾分不捨,也沒有出言挽留,“好,你多加小心。”
祁五點頭,可是他的雙腳,卻依舊釘在原地,眼睛看着秦姝,根本捨不得邁出一步。
秦姝笑着推了他一把,說道:“快走吧!被人看到像什麼話。”
她卻是擔心,祁五離開的時候,會碰到佑安。以她對兒子的瞭解,宴席散了之後,佑安必然是會來一趟的。
兩人一旦碰上,還不知道會生出什麼事來。
祁五也猜到她在擔心什麼,也知道,她在自己跟兒子之前左右爲難。說這話,其實是擡舉他了,他早就清楚,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還是遠不如那個小鬼的,也早就認命了,只是越發的看那小鬼不順眼罷了。
想到這裡,祁五暗歎了一口氣,看着笑盈盈的秦姝,他突然上前,雙手捧住她的臉,在她的眉心留便一吻,然後在她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轉身大踏步離開了。
直到五的身影漸漸隱沒在月色中,秦姝纔回神來,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輕輕笑了笑,卻也沒有立即回去,反而獨自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另一邊,祁五剛出了紅蓮軍所在的營地,外面還有幾名親衛等着他。
祁五回頭又看了一眼紅蓮軍的軍營,正要回自己的營地,突然見到對面,氣勢洶洶地來了幾個人,爲首的一人,不是秦佑安是誰?
他的身邊,跟着趙笙,以及幾個親衛,一副輕車簡從的樣子,腳步有些急切,神色卻十分輕鬆,直到看到他們的存在。
因爲兩家的軍服還是有區別的,尤其是普通士兵背心處,都有“秦”、“祁”字樣,何況還是祁五的親軍,衣服就更顯得特殊了一點,因此,一眼就被秦佑安認了出來。
“站住!”秦佑安立即喝斥了一聲,陰沉着臉走了過去,打量了幾人一番,重點盯了祁五一眼,才冷淡地問道:“祁王派你們來的?”
祁五躬身應道:“正是!”
“哦?派你們來做什麼呀?”秦佑安冷笑地看着他說道。怪不得最近老是抓不到他的把柄呢,原來是這麼回事?
別以爲他換張臉,換層皮,他就不認識他了。
祁五也只是稍作掩飾,掩人耳目罷了,本就沒想過能隱瞞得了秦佑安,因此,也只是淡然說道:“在下奉主公之命,前來給秦首領送藥。現在藥已經送到,正打算要回去覆命呢!成國公有什麼事要吩咐嗎?”
秦佑安揮手讓親衛後退一些,自己則上前幾步,走到看似恭敬的祁五面前,冷冷看着他,壓低了聲音說道:“祁五,你可不要太過分了,別以爲我真拿你沒有辦法。”
祁五垂着眸子,絲毫不爲所動,眼皮都沒有擡一下,淡淡說道:“成國公的話我會如實轉告給主公,您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你少在這裡跟我裝蒜!”秦佑安的眉宇間閃過一絲陰鶩和隱隱地戾氣,怒視他道:“你應該清楚,你給不了我母親倖福,你招惹母親,根本就是故意讓她左右爲難。”
祁五聽到這裡,終於擡起眼來,夜空般的眸子帶着幾分冰冷,看着秦佑安說道:“我從來沒有讓她爲難過,也不捨得讓她爲難。你以爲我跟你一樣自私,只顧自己的感受,不顧她嗎?”
“你……什麼意思?”秦佑安壓抑着心中的暴怒情緒,陰沉地看着他問道。
“字面上的意思。”祁五的眼睛越過他,目視前方平靜地說道,“我的事情,我自會處理好,用不着你來操心。”
“若是你以後不再招惹我母親,我自然懶得去管你的事情。”秦佑安不屑地說道。
祁五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皺了下眉頭說道:“你莫不是想讓你母親孤獨終老?你自己倒是三妻四妾,你如何忍心見她孤零零一個人?”
“怎麼可能?我自會安排人選讓母親解悶,但那個人不會是你。”秦佑安冷笑道。
祁五眯起眼睛,臉色第一次沉了下來。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聲音裡透出危險,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但秦佑安卻並不以爲意,甚至還很樂意見自己的老對頭吃癟,不由說道:“我當然知道,我給母親選的人,絕對會比你更會討母親歡喜,母親什麼時候膩煩了,我再爲她另外準備入選,我就不相信,母親倒是還會記得你這個人。”
“好一個孝順的兒子,你這根本就是爲一己私心,故意陷她於萬劫不復之境地。”祁五簡直被氣笑了,“你這麼做,讓世人如何看待她,後人如何評價她?豈不成了山陰之流,令萬人鄙視唾罵,遺臭萬年。你就是這麼孝順她的嗎?”
秦佑安先是一愣,隨即冷聲說道:“有我在,不會有人能傷害到母親,更不會有人敢亂說。”
“哼,說得簡單!別說你現在還不是皇帝,就算你真做了皇帝,你能堵住天下悠悠之衆口嗎?你能堵住那些史官的嘴嗎?”祁五悠然反駁道,“最重要的是,你有問過你母親的意思嗎?言盡於此,希望你好好替你母親想想,不要真傷了她的心,否則,我還真爲她感到不值。”
祁五說完,就直接帶人離開了。
親佑安在原地怔了半晌,這才面無表情地帶人進了紅蓮軍的營地。
此時,秦姝已經進帳休息,因爲喝了一點酒,又吹了風,稍稍有點頭暈,便坐在几案後面的,一手支頭按揉太陽穴,閉目養神,順便讓人準備了點熱湯。
聽到有人進來,秦姝甚至連眼睛都沒睜開,就直接出聲問道:“是佑安嗎?”
秦佑安看到秦姝,又想到剛纔祁五對自己說的那發話,嗓子不知爲何有些乾澀。
“娘,是我。”
秦姝這才睜開眼睛,看向帳子門口的秦佑安,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指了指面前的一碗熱湯,說道:“我就知道你會來,在那裡愣着做什麼,快過來!我也讓人給你準備了一點熱湯,順便也能解解酒。”
營地裡的酒也不多,而且也有敵人在側,只有部分將領有機會喝一點,稍稍解饞罷了,就是秦佑安也只喝了幾杯而已,離醉遠着呢,但他還是走過來,將那一碗專門留給自己熱湯喝了。
看他喝光了,秦姝臉上的笑意又多了幾分,看是問了一些比較瑣碎的事情,就是沒有問公事,在這種時候,沒必要將戰事時時掛在嘴邊。
等秦姝的問話告一段落,秦佑安纔有些猶豫開口道:“娘,剛纔我來的時候,碰到祁五了。”
秦姝聞言一愣,隨即淺淺一笑,說道:“是嗎?我原本也以爲你們能遇上,沒想到真那麼巧?怎麼,他跟你說什麼了?”
佑安這副模樣,明天是有心事呀!
秦佑安眉頭下意識地皺了一下,但是顧忌到母親在跟前,他只好將對祁五的不滿壓在心裡,問道:“娘,您真得那麼喜歡祁五,非他不可嗎?如果兒子反對,您還一定要跟他在一起嗎?”
秦姝沒想都佑安會問得這麼直接,也忍不住老臉一紅,輕咳一聲,掩飾尷尬,說道:“我的確是挺喜歡他的。”至少,她至今也只是對他一個人有好感,覺得可以處處。
“不過,如果你執意反對的話,那……那娘只好揮劍斬情絲了。”秦姝不無遺憾地說道。
她之前剛答應了祁五,以後怕是要食言了。
沒錯,在她心裡,還是兒子更加重要。
愛情,對她來說,並不是必需品。
有沒有都能活的好好的。
祁五更是豁達之人,他也不會一直對此耿耿於懷的,只當沒有緣分罷。
秦佑安觀察母親神色,發現她臉上雖然有點遺憾,卻也沒有多少勉強和難過,心中頓時一定,明白在娘心中,他這個兒子依舊是最重要的,更沒有像他想象的那般,愛祁五至深,如此就好辦多了。
秦佑安的脣角止不住的上翹,對於祁五,似乎也不那麼排斥厭惡了,反而多了幾分得意和憐憫,還有那麼一點幸災樂禍。
他就知道,不該聽他胡說八道。
不過,祁五的話,也並非全然沒有道理。
其實,不只是祁五,就是換個人,想做他小爹或者繼父,他也是絕對沒有辦法接受的。
之前說給母親找個合心意的人在一起的話,其實都只是說說而已,他是絕對不容許有人褻瀆母親的,更別說因此污了名聲了。
最重要的是,他能接受母親壓在他頭上,卻不能接受另外一個人也壓他一頭。
或許以後,他可以對祁五稍稍寬容一點。但不要以爲,他就同意他們的事情了,現在不同意,就是將來也不會同意,甚至在未來更不會對他手下留情,至於結果如何,就看他的本事和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