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的時候,楊大爲兩人沒有說出要到達的地點,司機問的時候,也只說往前開就好了,所以出租車沿着海岸線一路向南駛去。爲了接一個單子,這個司機並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等到一路南行,開車開了大約半個小時候,他才發覺到有些不對勁。他的車子附近,總有飛鳥聚集而來,漸漸在後面的空中集合成了一大片烏雲。
司機是西海岸的本地人,出身於一個普通的家庭,爲了生計,他每天都要開車十幾個小時以上。此時的他雙眼深深陷入眼窩之中,疲累的同時又因鳥兒的異動而感到了一絲恐懼。這一絲恐懼隨着開車開得越遠,而在慢慢擴大着。
等到了一個小鎮之後,出租車後面的遠遠天空裡,已經看不見夕陽的殘輝了,只有烏壓壓的一片飛鳥在哪裡,聲勢浩大的向這邊趕來。
司機駛入小鎮之後,立即找個停車的地方剎住了車,停了下來,然後轉過臉來對着兩名客人說道:“地方已經到了,你們下車吧。”說完,他也不理會兩人的表情神態,徑自打開車門,走了下去,竟連乘客坐車的錢都不要了。
楊大爲聞言,不假思索的也打開車門,拉着妻子的手走了下去。他也沒有準備給司機師傅車錢的意思,只是帶着妻子在小鎮中左拐右拐,找到了另一輛迪克派的小型貨車。這種貨車是很早的時候就發明出來的,並沒有過多的安全措施,所以楊大爲根據早年的經驗,砸破車窗,進入駕駛艙內,將好幾根線頭找到,接了起來就能發動這輛汽車了。
附近沒有什麼人,也不見車主過來吵鬧着什麼。楊大爲將接線處用車裡已有的東西固定好,一踩油門便揚長而去。
楊大爲本想着撿一些偏僻的道路行駛,轉念一想,又覺得沒有這個必要。車是在路上開的,鳥是在天上飛的,無論怎樣開車在地上七拐八拐的繞,在這樣平坦的土地上,羣鳥只需認準目標 ,直線飛行就可以了,這樣反而加快了鳥羣追擊到他們的速度。
所以楊大爲只認準着大道,把車速飆到最高。從高空上俯身一看,只見一道黑色的車影如同閃電一般的,在藍青色的路面上疾行,由於速度太快的緣故,帶起的風還吹掉了一旁樹上的落葉。
身後原本還能看到的一朵黑雲,在海思莉的眼中變得越來越小,直至被衆多的樹木擋住,完全看不見了。楊大爲這纔將車速放緩。幸好剛纔路上的車輛不是很多,否則的話可能要發生車禍。
楊大爲握着車方向盤的手,全是冷汗,一絲微風從敞開的車窗裡吹過來,讓人心中涼意大生。他稍稍喘了口氣。拐過一道淺彎的時候,楊大爲陡然一驚。在外面拐角的地方,停着一隻小鳥,在公路上好像在找蟲吃,一見有車輛駛來,它立刻擡起頭來,望了過去。
也不知是不是楊大爲二人的臉或者氣味,早已深印在世界上所有鳥兒的腦海中,就見這隻公路上的小鳥,尖叫一聲飛了起來,竄到高處便開始在楊大爲車的上方盤旋着飛鳴,好似是在呼喚着同伴。
楊大爲剛剛擺脫了一場追擊,眼看又要有被圍攻的可能,一絲鬆懈的心立刻提了起來,他再次將油門踩到底,小貨車如同脫繮的野馬一樣飛射而出。
而在那隻鳥鳴叫了幾聲之後,果然從路旁的森林之中,出現了大片大片的飛鳥,它們一起從樹林中騰空而起,到處都是翅膀扇動的聲音,映着夕陽的斜輝,倒也頗爲壯觀。
就在楊大爲開車的過程中,左側的一旁樹林裡,不斷的有飛鳥出現,鳴叫着向這邊撲了過來。楊大爲哪裡敢把速度放緩,只是認真的盯着前面的路,對在咫尺的呱噪聲,一概不理。
由於車的速度實在很快,遠遠是不斷從樹林中涌出的小鳥飛行速度的好幾倍,所以楊大爲再一次的把鳥羣甩在了身後。
他再次放緩速度的時候,小貨車已經來到了一片空闊的原野上,一邊的海岸和另一邊的樹林,早已遠去,只有一條幹淨的路面,在西部空曠的田野中蜿蜒,楊大爲此刻就是行駛在這樣的道路上。
可是到哪裡都能看到小鳥。三兩隻正在捉着曠野中的小蟲吃的時候,忽感到一陣疾風颳過,便立刻擡起頭來。只是看了一眼,這幾隻小鳥便尖叫着振翅而起,一兩隻向着更遠處飛去,剩下的一隻則緊緊地跟着貨車,監視着楊大爲它們。
楊大爲沒有辦法,只好再次加速行駛。這一次他不敢把車速開到最高了,一是爲了省油,二是他隱隱覺得,恐怕無論到得哪裡,都會有小鳥發現他們的。
他的預感沒有錯。每每逃過了一羣飛鳥的跟蹤,當車速放緩下來的時候,只要遇到一隻鳥,不論它是什麼種類的,就會引起大片鳥羣飛來。夜幕降臨的時候,楊大爲已經甩拖了十幾波的鳥羣追擊。他打開前面的車燈,讓光亮刺破前面的黑暗。楊大爲心力憔悴,再加上時常緊張之下,精神上便不是很集中。
夜晚很黑,天上星月無光,所以楊大爲以爲那些鳥不會在發現他們的,心神一鬆之下,一時沒有察覺到前方的一個淺淺彎道,差點撞在道路的鐵欄杆上,釀成車禍。
海思莉看他太過疲勞,便和丈夫換下。她坐上駕駛座,繼續着開車前行。前半夜的時候,一切都很安靜,只聞蟲鳴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中響起。海思莉平平穩穩地開着車,也算是度過了幾個小時比較平靜的時間。
到得後半夜一點鐘左右的時候,一直專心開車的海思莉,就聽到後面出現了扇動翅膀的聲音。一開始還很微弱,但沒過多長時間,聲音就呼哧呼哧的大了起來。
該來的還是來了。海思莉轉過頭去,望了一眼,只見樹影婆娑之中,有許多更爲濃重的黑影在其中穿梭。那些靈動的黑色影子,還在從其他的地方不斷的趕來。
但還是沒有一隻鳥兒發出聲音。那些黑色的影子尾隨在車的後面,速度越來越快。
海思莉看了一眼後座上熟睡的丈夫,決定還是先由自己來開車的好。她牙關緊咬,握着方向盤的手不由緊了緊。
從十五六歲的時候,她就開始跟着他。這些年來走南闖北,黑幫火拼,兇險暗殺,什麼樣的經歷沒有遇到過?如果用一支筆細細的記錄下來的話,足以寫成厚厚的一本書。這麼多的兇險都已經闖了過來,眼前的幾隻雜毛畜生又算得了什麼。
她這樣安慰着自己,心中的膽氣稍稍壯了一些。一踩腳底的油門,貨車再次如同飛一般的在路上狂奔起來。暗淡的車燈照在兩旁的護欄上,反射着昏黃刺目的光。她心絃緊繃之下,竟然在這彎彎曲曲的道路上,沒有撞到兩邊的護欄。
夜間凌晨三點鐘的時候,海思莉才放緩速度。前方不遠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加油站,一個老人孤零零的坐在板凳上,微低着頭,似乎睡着了。
海思莉看了一眼油表的刻度,發現貨車裡還有一小半的汽油。防患於未然,雖然汽油還有很多,但還是中途再加一次的爲好。於是她把車停在加油站旁,過去推醒那個老漢,讓他把汽油加滿。
或許是怕客人賴賬的緣故,老人一再的要求先付款,再給車子加油。海思莉當然沒有二話,很快掏出錢來,遞給了老人。老人一看比想象的還要多,不由得滿臉都是笑容。他殷勤的走進裡屋,拿出東西來,準備給貨車加油。
老人一邊嘮叨着那些熟客欠錢不還的事,一邊給汽車加着油。海思莉表面上很鎮定,實際的內心卻很焦急。雖然已經連續高速開了二個小時的車,按理應該將後面追來的羣鳥甩開了好遠的距離,但是她很懷疑會不會有其他的鳥兒發現他們。
就在老人抽出油管,一邊嘟囔着一邊收工的時候,就聽一聲鳥叫從某一個暗處響起。海思莉一聽到這聲鳥鳴,滿臉都是恐懼的神色。她推開慢吞吞的老人,將前面的油箱蓋好,一拉車門就鑽入駕駛室中。
海思莉一踩油門,滿以爲貨車就會衝了出去,可是她有些恐懼的發現,車子一動未動,還是停靠在加油站的邊上。她暗罵了一句髒話,一手重重的拍在了方向盤上,一手撓了撓亂糟糟的頭髮。
有黑影落在了一旁加油站的頂上。旁邊一側的樹林中,也有更多的黑影出現。海思莉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緊張的思索沒有幾秒後,纔想起來剛纔爲了讓車停下來加油,她一把扯斷了一紅一藍兩根線的接頭處。
一想到這一點,她立刻行動起來。匆忙之間,只是找到紅藍兩根線,倉促的接好,然後再用厚厚的膠布一裹,她就欲腳踩油門的開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