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回

Jinbang 六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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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呈秀見到桓震竟然帶兵逼入宮內,取代內操太監控制了局面,不由得大吃一驚,指着他顫聲道:“你……你……”桓震更不給他機會說話,喝一聲“放”,一排火槍齊聲鳴響,剎那間將崔呈秀打作了一隻大篩子。魏忠賢聽得外面火槍巨響,連忙親自出來查看,一見桓震,不由得訝道:“你怎在此?”

桓震冷笑道:“便是在此了。”大聲喝問道:“陛下何在?”這一句話正擊中魏忠賢的死穴,皇帝死了他密不發喪,罪過可是不小,一時張開了口,不知如何是好。好半晌方纔記起,難道這不是桓震事先與他商議的麼?還沒明白過來,只道桓震同崔呈秀髮生火併,打死了他,怒道:“大事未定,怎可自己人互相殘殺!”看着滿地橫七豎八的內操太監,又是惱怒,又是心痛。桓震仰天哈哈大笑,忽然道:“誰同你是自己人?”

說着拉馬讓開一邊,閃出身後一個下級武官打扮的青年人來。魏忠賢瞪大昏花老眼,細細瞧去,竟然便是信王朱由檢。這一下可當真唬得魂飛天外,桓震明明是自己信任的曾孫,救過自己的性命,慫恿幫助自己謀劃奪宮,如何竟然會投向了信王去?一時間不由得背後冰冷,全是冷汗。一代權閹魏忠賢,終於也有手足無措的時候。

他只道此刻桓震既然與信王一同出現,那麼此前種種一切,從桓震前來拜門認宗,到有意慫恿他狸貓換太子,都是信王爲了誘捕自己,設下的連環圈套了。瞧了朱由檢一眼,心中對於這個心計深沉的王爺,居然有幾分敬佩之情。想到今日種種,無論如何都撇不清干係,這一個謀反的罪名,左右是逃不掉的了。何況目前田爾耕的錦衣衛仍在宮外,無論如何不能起事救援,四衛營幾千人圍住懋勤殿,便是一人一腳,也能將自己踩作肉泥。長嘆一聲,咬着牙道:“也罷,自古成王敗寇,咱家認命了便是。”指着桓震道:“孫兒,你好手段。咱家的今日,便是你的將來!”

說着竟自反身回殿中去了。信王見他居然洋洋自去,毫不理睬面前大軍,不由得心中發怒,同時卻又疑心,這個陰狠毒辣的魏忠賢,是不是又在殿裡安排了甚麼陰謀詭計?遲疑半晌,見他進去之後,再沒動靜,漸漸奇怪起來。

桓震跳下馬來,對着信王跪下,道:“千歲,請讓臣進去查看。”信王點了點頭,並不言語。桓震一招手,十幾個士兵端着鳥嘴槍跟了上來,一步步的走進殿去。

進得懋勤殿,只見魏忠賢伏在龍牀一邊,一動不動。他心中已有了七八分數,輕嘆一聲,走上前去,扳過他肩頭,只見他口角流下一縷血絲,眼珠反白,已經沒了氣。

桓震瞧着這個明末第一奸臣權閹,不由得暗自嘆息,當勢之時,權力再是熏天,又有甚麼用處?還不是如此這般地飲鴆而亡,真是其興也勃,其亡也忽。一時間心中充滿悲涼之意,只覺現在所做的一切,百年之後還不都要化作塵土?那麼自己這般營營碌碌,卻又是爲了甚麼?

信王見桓震進去時久,並沒甚麼事情發生,當下也下馬入殿。瞧見皇兄躺在龍牀之上,雙眼緊閉,當即跪倒大哭。桓震一驚,連忙也跟着跪了下來。

次日一早,天啓的屍體裝進棺槨,擡到了乾清宮去,而信王則以皇弟的身份暫居文華殿。得知了皇帝賓天噩耗的滿朝大臣,聚集在宮門外哭臨,一面爭論喪儀如何安排,一面貴妃如何安置的問題又是分歧衆多,一時間紛紛揚揚,莫衷一是。魏忠賢雖然自裁,宣佈他爲叛逆的詔書卻並沒立刻發出,只說魏忠賢稟性忠貞,要他留在宮中,照料先帝后事。桓震則是帶着自己的四衛營,四處清查宮中魏忠賢的勢力,將內操盡數圈禁起來,宮中的侍衛也來了一

個大換血,全用了信王府的原班人馬。天啓皇帝去世後的第一天,就在這樣一種混亂當中過去了。

以後的事情,基本上都照着桓震預想的發展,八月初四日,以公、侯、伯、駙馬爲首,三次上百官勸進表,朱由檢照着慣例扭捏作態一番,直到第三次,才說“天位至重,誠難久虛,遺命在躬,不敢固遜,勉以所請。”其實在他的心中,又何嘗不是巴不得立刻登上龍椅,施展他多年的宏圖偉略,抑或痛快發泄久積胸中的幽怨!

繼而禮部呈上登極儀式,無非是孝服祭奠受命,皇極殿告天,奉先殿謁祖,種種繁瑣禮儀,也不必多說。

魏忠賢固然已經死了,可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的家族勢力,還有不少把持着朝中要害部門,甚至於京中的兵權也有不少在魏黨手中。因此桓震進言,不可輕易打草驚蛇,要朱由檢仍命寧國公魏良卿、保定侯樑世勳分別祭告南郊、北郊,在撰寫的即位詔當中,還特意加上了“光昭舊緒,愈茂新猷”這麼兩句模棱兩可的話。

一切準備就緒,天啓七年八月初五日早晨,十七歲的信王朱由檢,按照禮部擬定的禮儀,依次祭奠行禮,在午時正,終於來到皇極殿,坐上了帝位。鑑於皇兄剛剛去世,便下了一道聖旨,令百官無須朝賀,只前來朝見。

就在這道聖旨,當着正在皇極殿外等候的衆官開讀的那一剎那,天色忽然昏暗下來,跟着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從百官頭頂滾過,不知是誰第一個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打雷了!”繼而羣臣紛紛開始不安,騷動,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便在這時,所有人的耳中,又聽到了一陣聲音,然而這次卻不是雷聲,而是馬蹄聲。一隊隊的馬軍,不知從哪裡飛馳出來,將羣臣團團圍住,跟着兩隊羽林侍衛衝了出來,直入百官行列之中,爲首的指揮使一個個地叫着名字,一旦有人答應,立刻便有兩名侍衛上來,將他牢牢押住。

如此一來,衆官更加騷動不安,但後來漸漸發現,被逮的都是魏氏宗族,或者是魏黨中的骨幹人物,那些平日不與閹黨同流合污的便放了心,有些雖然阿附魏忠賢,但沒做過甚麼壞事的,一面盼着皇上竟會饒過了自己這等無名小卒,一面又是戰戰兢兢,生怕下一個名字叫的便是自己。那些自知罪惡滔天,難以逃脫的,有些甚至不用侍衛唱名,自己乾脆利落的出列就縛,不知是不是想借此求個寬大?

擾亂一陣,該逮的都逮了起來,這纔有一箇中官出來,開讀詔書,宣佈魏忠賢弒君弒後,謀以魏氏子弟取代天啓後裔,意圖謀反的諸項叛逆大罪,更下令將魏氏大小盡數抄家下獄,聽候發落。

魏黨之中固然有幾個實權人物在,可是一來不能預知魏忠賢已經自盡,二來在皇帝的登極大典上,也不可能有人帶着武器,面對氣勢洶洶的羽林侍衛,只能乖乖束手就逮。朱由檢即位之初,將魏忠賢的黨羽一網打盡,心中真是說不出的暢快。他坐在龍椅之上,耳中聽着殿外的隆隆雷聲,心中默默說道:“父皇!你瞧着,天雷轟鳴,這是告訴你,兒臣要做一番事業了!兒臣要做我大明的中興之主!皇兄,你也聽見了罷,這雷聲,是替你寵信的魏忠賢所鳴的喪鐘!”

真實的歷史是:

八月二十二日天啓駕崩,當夜信王入宮,次日受勸進,又次日即位,而剷除閹黨,那又要過了好幾個月。所以會發生了這種變化,是因爲歷史上的信王,入宮時沒有任何自己的勢力,就連吃的東西也怕人家下毒而特意從信王府帶來。可是現在不同,桓震已經幫助他控制了整個皇宮,若要一舉拔出魏黨殘餘,在登極大典,羣臣毫無防備之時下手最好不過。至於這樣合不合禮儀……管他孃的,命重要還是禮儀重要?

卷一《順流逆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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