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弒君謀反?皇上這頂帽子未免也扣得太大了一些,”厲皇貴妃揚了揚眉毛,視自己脖頸上血痕斑斑的手於無物,“真要說,也只能說我們都有自己想要保護的人,而皇上您註定會對我們想要保護的人造成傷害,爲了以防萬一,我們只能先下手爲強。”
“先下手爲強?你們的先下手爲強就是把朕給殺了嗎?”萬崇帝看向厲皇貴妃的眼神滿滿地都是失望和寥落。
他雖然在女色上有所食言,確實傷害了這個他曾經非常喜歡的女子,但是他自認爲在其他事情上,他還是沒有虧待過她的,有時候,他甚至覺得他已經做到了一個帝王能夠做的極致。
“因爲只有你死了這盤棋才能夠重新活過來。”
厲皇貴妃臉上少了曾經的憤世嫉俗和諷刺,多了平和與從容。
“賢妃想要保護她的兒子,我也想要保護我的家族,而且,你也不用覺得黃泉路上會感到孤單,因爲在你踐諾毀約的時候,我卻依然記得自己曾經許下過的承諾。”
厲皇貴妃在萬崇帝複雜莫名的眼神中,輕輕將他拿在手裡的寶劍取了過來,溫柔無比地洞穿了兩人的身體。
萬崇帝沒有反抗。
“生同寢,死同穴,我會陪着你一起離開的,離開這個有着一大堆人與我爭搶你的世界,希望等到我們重新轉世投胎以後,你能夠只屬於我一個人。”
厲皇貴妃朝着陸拾遺和秦承銳招了招手。
兩人神情頗有些複雜的來到他們面前。
“叫我一聲母妃,叫他一聲父皇吧,然後去見見賢妃,見見心甘情願爲你們犧牲自己的賢妃。至於我,你們不用和我道別了,我早在一開始就告訴過你們,我對你根本就沒有一點所謂的母女親情。”
厲皇貴妃說話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噎人。
陸拾遺和秦承銳對望一眼,默默地開口叫了。
萬崇帝眼神複雜的聽他們喊完,又看了眼陸拾遺微微隆起的肚腹,這纔開口對秦承銳道:“玉璽在御書房的密格里,只有朕和老吳知道,等下你記得讓老吳帶你去……朕的丞相對你一直都有着極深的好感,一直都想着朕把你認回來,等朕駕崩以後,你記得找到他,讓他輔助你登上皇位,彈壓那些對你不利的宗室子弟……至於厲家人……”
萬崇帝低頭看了厲皇貴妃一眼。
厲皇貴妃回給了他一個很是平靜的微笑。
萬崇帝的心定了。
他在秦承銳的注視中,再次開口道:“這些年在朕的放縱下,已經成爲了衆矢之的,等你登基後,記得下一道聖旨把他們流放……至於等到風頭過去以後,是否還要讓他們回來,那就看他們到時候的表現了……你妻子的身世,朕希望它能夠作爲一個永遠的秘密徹底塵封下去,不要讓任何人知曉,免得對皇貴妃百年後的聲譽有損……等到朕和皇貴妃去後,記得把我們葬在一個棺槨裡,朕要說的就這麼多了,你們可以去和賢妃告別了。”
萬崇帝把話說完,重新湊到厲皇貴妃耳邊偷偷說起了只有兩人才能夠聽得見的悄悄話。
知道現在必須得抓緊時間的陸拾遺和秦承銳緊趕慢趕地來到賢妃身邊,這個時候的賢妃已經奄奄一息了。
賢妃早已經沒了剛纔那刻意僞裝出來的瘋癲,她眼睛格外明亮地看着秦承銳和陸拾遺道:“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夠看見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老天爺終歸待我不薄!”
她眼神不捨而溫柔無比地凝望着秦承銳遠非尋常男子可媲美的俊美五官,用心滿意足地語氣說道:“我兒,記得要做個好皇帝呀!”
然後在秦承銳鄭重無比的點頭中,含笑而逝。
確定賢妃離世後,他們又來到了秦良弼夫婦面前,卻發現他們已經因爲失血過多而徹底地停止了呼吸。
滿心唏噓的兩人重新回到厲皇貴妃和萬崇帝身邊時,對皇帝忠心耿耿的大內總管吳德英正跪趴在地上毫無形象的痛哭流涕。
當陸拾遺和秦承銳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畢恭畢敬地對秦承銳夫婦行了五體投地大禮,引領着秦承銳去取了玉璽,聯繫了一直在爲秦承銳四下奔走的丞相和一直都守在關雎宮門外的禁衛統領齊宏。
在一陣兵荒馬亂中,秦承銳登基爲帝。
很擔心秦承銳的靈魂本源支撐不住的陸拾遺做足了一位賢內助的姿態,時刻觀察着秦承銳的情況。
所幸,秦承銳的情況比陸拾遺以爲的要好上很多,相信只要他在登基以後多做善事,完全能夠支撐到她肚子裡的孩子出世,到時候,他們完全可以像上輩子一樣,把帝位讓給他們的孩子,反正經過靈魂本源的測探,陸拾遺已經發現她肚子裡的這個孩子依然是一個看上去非常活潑好動的男嬰了。
至於秦承銳到時候會不會依着她的想法退位,以她對秦承銳的瞭解,她相信即便他不知道她爲什麼要這麼做,也是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照辦的。
更讓陸拾遺說不清到底是該唏噓還是該慶幸的是,會對他們的未來造成阻礙或影響的人,都被萬崇帝在一怒之下殺了個精光,不論他們接下來想要做點什麼,都沒有人能夠阻攔他們了。
而這也是大豐朝的文武百官們所擔憂的。
他們擔憂這對貿貿然掌控瞭如此巨大權柄的至尊夫妻,會不會把本就被萬崇帝和厲皇貴妃弄得搖搖晃晃的大豐朝給徹底拉拽進無底深淵裡去!
所幸,兩人的表現完全超乎了他們的預料。
不論是沉穩可靠又願意放下架子向他們虛心求教的新帝還是彷彿天生就帶着一股凜然威儀的新後,他們都在這個陌生的崗位上做的非常的好。
原本因爲萬崇帝和厲皇貴妃的突然離世而有所晃動的大豐國本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穩定了下來。
滿心惶憂的大臣們開始以一種全新的眼光看待這對新出爐的帝后。
隨着皇后順利的分娩下太子,被萬崇帝和厲皇貴妃折磨的不清的文武百官們更是歡喜地只差沒熱淚盈眶和載歌載舞。
隨着時間的涓滴流逝,新帝和新後得到了滿朝文武的全心愛戴。
而那些一直心有不甘,幾次三番想要再攪合點事情出來的皇室宗親們也在秦承銳和陸拾遺有條不紊的敲打和分化下,一點點地得到了有效的控制,直到再也翻不起大浪。
配合默契又行事老辣非常的陸拾遺和秦承銳讓滿朝文武在心驚的同時也開始懷疑先皇是不是早就知道秦承銳這位皇子的存在,只不過是爲了不被厲皇貴妃發現,才強忍着滿心的不捨,偷偷把他送出宮交給皇子的舅父和舅母撫養?
不過即便情勢艱難至此,先皇還是沒有放下對皇子的培養,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派人去寧州府教導皇子爲君之道,若非如此,根本就不能解釋新帝爲什麼能夠在甫一登基就表現的這麼優秀啊!
在滿朝文武都爲他們能夠擁有一個好皇帝而歡欣鼓舞的時候,他們又順着這條思路爲陸拾遺在皇后這個位置上的可圈可點表現進行了一番合乎條理的腦補。
在這些眼高於頂的京官們看來,像寧州府那樣的窮鄉僻壤是別想找出什麼好女與他們大豐朝唯一的皇子相匹配的。想必先皇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纔會特意教養出了一位如此優秀的大家貴女嫁給自己唯一的皇子爲妻!
越腦補就越對先皇充滿了感佩之情的老臣們就差沒偷偷的跑到皇陵去哭他們爲了大豐朝,爲了能夠讓唯一的皇子上位而努力與厲皇貴妃同歸於盡的先皇了。
就在滿朝文武都爲他們現在的生活感恩戴德之際,已經得到了絕大部分人認可的好皇后在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情況下,找到了這段時間一直都在爲先皇收拾爛攤子還忙得整天都要把兩個藥罐子掛在脖子上的新帝丈夫了。
自覺冷落了愛妻很長一段時間的秦承銳在陸拾遺主動找上門來的時候,還沒等陸拾遺開口說話,他就已經爲自己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爲進行了一番鞭辟入裡的批判和自省,並且舉雙手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在犯同樣的錯誤,一定會想法設法的抽出時間回宮去陪伴他心愛的皇后和太子。
陸拾遺看着哪怕是在和她道歉,眉宇間也難掩意氣風發的秦承銳,心裡真的是說不出的掙扎和糾結,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的這番話是否會對她心愛的傻小子造成打擊,可是……命數這種東西,真的不是現在的他們所能夠輕易違逆的。
陸拾遺欲言又止的凝重表情讓秦承銳臉上的表情也不自覺變得緊張起來。
“拾娘,你這是怎麼了?”他語氣很有些不確定地看着陸拾遺問:“是有人欺負你了嗎?”
應該不會吧,就他對妻子的瞭解,妻子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怎麼可能會被別人欺負呢。
陸拾遺看着秦承銳充滿關切地眼神,心裡更是爲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感到煩躁,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一點都不願意把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說出口——因爲她知道自己這話不但無理取鬧至極,而且……對夫妻之間的感情也很容易造成不好的影響。
可是陸拾遺卻不得不說,除非,她決定只圖一世痛快的要了這輩子就不要下輩子了!
眼神重新轉變爲堅定的陸拾遺在秦承銳百思不得其解的緊張注視中,擺出一副很是認真和嚴肅的表情說道:“夫君,你退位吧,把帝位讓給我們的兒子好不好?”
“退?退位?!”秦承銳臉上的表情有瞬間的空白。
陸拾遺強迫自己不去看秦承銳震驚的近乎失措的表情,垂着眼簾,語氣刻意帶着幾分沉重地繼續說道:“是啊,退位,這回我是徹底的被先皇和皇貴妃之間的事情給驚嚇到了……相信,如果先皇不是一位君主,而只是一個普通人的話,他們之間的關係絕不可能會落到那樣一個無法挽回的地步……如今夫君你也登基爲帝了,相信再過不久也會有人讓你選秀廣納後宮什麼的……到那個時候……我根本就沒辦法想象我會做出怎樣可怕的事情出來……說不定比皇貴妃還要——”
“拾娘,別說了!”秦承銳在陸拾遺的努力沒話找話中,一把將她撈了過來,抱坐在了自己大腿上。此時的他已經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了。“你知道我絕不可能因爲前朝的所謂壓力,就做出讓你傷心的事情來,我們彼此信任,因此,你根本就沒必要想方設法的找藉口來說服我退位!”
陸拾遺默默地看着眉眼間滿溢溫柔之色的秦承銳,“聽你這話的意思,是決定要退位了,對嗎?”
“是的,雖然我不知道拾娘你究竟是因爲什麼原因想要我把皇位讓給我們的兒子,但是我相信你這麼做一定是爲了我好,既然這樣,我又有什麼好猶豫的呢,不過咱們的孩子還年幼,恐怕我還要攝政一段時間,直到他親政再徹底放手朝政,不知道你對此可有什麼意見?”
秦承銳在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裡分明帶出了幾分小心翼翼地味道。
這樣的秦承銳乍一瞧上去實在是有些可笑,陸拾遺心裡卻莫名的覺得痠軟的厲害。
她想,這世上,她恐怕再也找不出這樣一個願意爲了她而拋卻這無上權柄的傻小子了。
眼眶略微有些濡溼地她主動環摟住秦承銳的脖子,溫柔而繾綣地親吻他,“只要你不做這個皇帝,那麼,你別說是攝政到孩子長大親政,就是攝政一輩子,我都沒有意見。”
陸拾遺的話讓秦承銳眉心一跳,他本能地從這句話中領會到了某些特別的訊息。
不過他並沒有過多的刨根問底下去,而是要多幹脆就有多幹脆地開始琢磨着退位事宜。
剛剛登基未滿一年就要退位的新帝讓滿朝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的文武百官們瞬間炸了鍋!
他們不約而同跑到午門去靜坐示威。
用這樣的方式迫使新帝收回成命。
就連幾度告老還鄉都被新帝挽留仍然居於朝堂之上的丞相大人也在小孫子的攙扶下,也來到了午門和大家一起爲制止新帝突如其來的胡鬧而努力。
從決定退位的那刻起,就發現自己不知道因何原因而越來越虛弱的身體重新恢復康健的秦承銳在吃驚的同時也越發堅定了想要退位的決心。
儘管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怎麼知道這個秘密的。
爲了能夠成功把皇位禪讓給自己的兒子,秦承銳親自命人用御輦把老丞相給請到了御書房。
老丞相對秦承銳這位一點就通的新帝還是頗有好感的,自覺秦承銳只是一時糊塗的他稍作推遲,就在百官們殷切的目光中坐上御輦往御書房而來。
秦承銳一見到老丞相就大呼一聲:“還請老丞相救朕!”
老丞相被他這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的行爲給弄得目瞪口呆。
半晌,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急急忙忙地問秦承銳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秦承銳唉聲嘆氣地假作祖先的名義,把他不能在皇位上待長的事情告訴老丞相,然後又在老丞相的半信半疑中,又趕忙補充了一句,不過他可以繼續以太上皇的名義攝政,希望老丞相能夠伸出援手,助他一助。
老丞相見他說的字字懇切又心意已決,在百般勸說無效之下,只得開動腦筋幫他想辦法。
作爲一個能夠在萬崇帝和厲皇貴妃那樣的蛇精病手底下成功存活到如今還日子過得頗有體面的老丞相在搖頭晃腦地摸了好一陣自己的山羊鬍後,就眼睛一亮地想出一個連秦承銳聽了也拍案叫絕的方法。
老丞相恭請秦承銳與陸拾遺去京郊的須彌觀走一趟。
須彌觀的觀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只要秦承銳能夠成功說服觀主爲秦承銳禪位的事情背書,那麼,即便是滿殿朝臣再怎麼譁然不甘,也不會在對此提出什麼反對意見。
不過——
老丞相也沒忘記提醒秦承銳。
“那位元道長在大豐很多人心裡都是活神仙一樣的人物,最是恣意灑脫不過,即使他不願意幫助您,您也千萬別和他鬧將起來,否則,誰也不敢保證他會不會特意變個戲法來讓您當衆出醜。”
秦承銳聽得有些咋舌,“難道這世間當真有如此神異之士嗎?”說着說着他又想到了那曾經爲他批命的元道長,也不知道那元道長是不是也和這位須彌觀觀主一樣,也是所謂的神仙中人。
“以前也有人不相信那位須彌觀觀主的厲害,結果也不知道那須彌觀觀主做了何等手腳,那人就憑空長出了一條尾巴,找人切了無數回,受了無數回的罪,那尾巴依然長在他的尾椎骨上,後來是老老實實求了須彌觀的觀主,才重獲新生。”老丞相說起這些傳聞逸事可謂是眉飛色舞,語氣裡也滿滿地都是獵奇之色。
秦承銳雖然覺得這故事不是一般的荒謬,但是衝着那位須彌觀觀主偌大的名頭,他還是決定帶着陸拾遺和他們的太子走上這一遭。
新帝和新後還有太子第一次出宮在京城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前往京郊須彌觀的官道兩側可謂是人山人海、接踵摩肩。
在這些人中間,有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乞丐形容格外反常。
聽着前面震耳欲聾的“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之聲的她,非但不像其他人一樣也熱血沸騰的喊起來,相反還滿臉猙獰扭曲地盯着那越來越近的明黃色御輦看個不住!
她那幾乎要滴血一樣的猩紅眼睛看得周邊的人都有些頭皮發麻,紛紛在嘴裡嘀咕着這乞丐婆子該不會是有什麼病症要發作了吧?要不然臉上的表情怎麼會扭曲成這個樣子?!
這個女乞丐無視那些打量她的異樣眼神,踮着腳尖拼命地去看那龍輦!
她越看心裡就越恨!
越看心裡就越悔不當初!
原本這一切都應該是屬於她的!
都應該是屬於她的!
這個女乞丐不是別人,正是被朱芯蘭藥昏毒啞以後,塞在牀底下的陸蕊珠!
陸蕊珠是在清醒以後,才發現自己變成了啞巴的。
她當時恐慌的不行,可是比起治療自己這突如其來的啞疾,她更想要追上自己的父母和那個偷樑換柱的好表姐朱芯蘭!
在家中僕從的幫助下,她同樣坐上了去往京城的行船。
誰知,船隻行到半途,京城卻傳來了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
她的父母因爲參與到厲皇貴妃的謀逆一案中,已經伏法了,她的兄嫂和大伯一家也沒得了好,全部被牽連的流放到嶺南去了!
因爲身患啞疾的緣故,陸蕊珠對陪她上京的僕從們可謂是非打即罵,在獲悉了這樣一個消息以後,這些僕從怎麼還可能繼續留在她身邊受罪,一個兩個的偷了她的財物,消失的無影無蹤。
身上沒了財物又沒有一技之長的陸蕊珠很快就被船老大趕下了船,徹底的淪爲了一個靠乞食爲生的女乞丐。
陸蕊珠到底還有幾根傲骨,儘管已經落魄到如此境地,但也沒有當真到輕踐自己的地步,她就這樣飢一頓飽一頓的,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受了多少罪,終於來到了這曾經讓她夢寐以求的大豐京城。
誰知,她還沒有走進城裡,就聽說了新帝和新後帶着太子要去須彌觀燒香會見須彌觀觀主的消息。
然後就是讓她眼花繚亂的山呼海嘯,然後就讓她兩眼幾欲滴血的威風赫赫。
眼見着新後的鳳鑾從自己身邊行過的陸蕊珠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居然衝破了周邊淨街禁衛的封鎖,連滾帶爬地衝上了官道,她啊啊啊啊亂叫着朝着陸拾遺所在的方向狂追,邊追邊喊,邊追邊喊!
禁衛們被她這一舉動弄得猝不及防,下意識地過來攔阻,一邊攔阻一邊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圍觀的衆人爲了撇清關係自然七嘴八舌的把陸蕊珠胡編成了一個精神失常的乞丐婆,還說她現在之所以會變成這幅樣子是因爲又發病了云云……
爲了避免前面的帝后與太子被打擾,禁衛們反絞着陸蕊珠的雙手把她往後拖。
眼見着離鑾駕越來越遠的陸蕊珠情緒越發的變得憤慨起來!
她手腳並用地衝着鉗制她的禁衛又抓又打又踢又咬,這時候的禁衛再不對圍觀衆人的話有所懷疑了。
他們有志一同的認爲這個乞丐婆恐怕是真的瘋了。
“瞧着這長相還不錯,怎麼就瘋了呢。”有禁衛的語氣分明帶着幾分唏噓地意味。
“不是我說,這乞丐婆眉眼間瞧着還真有幾分像皇后娘娘啊。”又有一個禁衛用充滿新奇的語氣,湊近陸蕊珠,一臉若有所思地感慨道。
“你拿皇后娘娘和一個乞丐婆子比?你不想活了嗎?這一個是天上的雲,一個是地上的泥,你也不怕這話傳到皇上耳朵裡去惹得皇上雷霆震怒!要知道,宮裡誰不知道皇上最在意的人就是皇后娘娘啊!”
“我這不是隨口胡謅上兩句嘛,你至於這麼上綱上線的嚇唬我嗎?”那禁衛被同伴唬了一跳,連忙一邊把陸蕊珠繼續往後面拖,一邊滿臉沒好氣地出聲抗議。
這時候已經整個人都有些發癡的陸蕊珠神情怔怔然地看着那距離她越來越遠的鑾駕,越來越遠的鑾駕,不知不覺得嘴脣就無聲翕動起了那禁衛剛纔所說的話。
“一個……是天上的雲……一個是地上的泥……一個是天生的雲……一個是地上的泥……”
只覺得心口憋悶處有什麼東西要洶涌而出的陸蕊珠在雙手被縛的情況下,以一個極爲扭曲地姿態,扭側過頭,哇地一聲,朝着清掃的乾淨無比的地面上吐出一口殷紅的血來。
這血,就彷彿開了一個頭似的,接二連三地從她的口鼻間徹底的涌出,直到她滿心不甘和怨憤地徹底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陸蕊珠死後沒多久,驚訝的發現那位被老丞相傳得神乎其神的須彌觀觀主就是在寧州府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瘋癲老道士元道長的秦承銳在他的幫助下,很快就順利禪位給了自己尚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兒子。
至此,一切纔算是徹底的塵埃落定。
而他也幸運無比的總算又能夠與自己心愛的姑娘攜手到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