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身的三個孩子中間, 陸拾遺最爲感到擔憂的就是次子應景沛。
作爲次子的應景沛彷彿在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戳了敬王的肺管子。
不僅名字與表姨秦佩蓉諧音,還早早就被當做了彌補敬王不能與秦五夫人結合的工具,罔顧人倫尊卑的被敬王強行定給了秦佩蓉做未婚夫。
應景沛本來就對破壞了他父王母妃感情的秦五夫人恨之入骨, 又怎麼會心甘情願的在長大後娶她的女兒爲妻。
是以,爲了破壞這樁婚事, 他沒少往自己身上潑各種各樣的髒水。
等到時間久了,他也就當真把自己看做了一個無女不歡的色·中·餓·鬼。
陸拾遺看人從來就不看表面,自打接收了原主的所有記憶以後,她就知道相較於陰沉冷漠的應景瀾和驕縱妄爲的應景漓,在所有人眼裡,小小年紀就長了副風流肚腸的應景沛纔是他們三兄妹中間最難啃的那塊骨頭。
他表面上瞧着玩世不恭, 實際上內心卻最敏感不過。
當應景瀾用下人們和動物們的獻血麻痹自己的時候, 當應景漓仗着當今皇帝的寵愛把整個敬王府鬧得雞飛狗跳的時候, 唯獨他頂着一個色·中·餓·鬼的名頭,苦苦壓抑着自己的真實秉性。
從小到大, 外面爲什麼總是流傳他對女人胸前的二兩肉癡之如狂?
在別人眼裡, 這是他放·蕩·下·流的象徵, 但是在陸拾遺眼裡,這卻是一個稚子在用這樣的蹩腳方式, 變相的宣泄自己內心深處那根本就無從釋懷的痛苦和絕望。
那些對應景沛的嗜好批判不已鄙薄萬分的衛道士們從沒有想過,女人的胸脯除了能夠在男女□□上助漲興致以外,也是哺乳的象徵,是每一個嬰兒呱呱墜地後的存活希望。
若非對親情渴望到了近乎病態的程度, 一個連自己是怎麼來的都懵懵懂懂的小男孩又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去掀女人的衣服,想要纏着奶·娘再去給他吮上兩口寡淡無味的乳汁?
如果說陸拾遺對應景瀾和應景漓兄妹倆的處境只是感到難過的話,那麼對應景沛就是心疼,打從肺腑的爲他感到心疼。
陸拾遺不願意看着這個敏感又聰慧異常的小小少年,因爲對親情求而不得的緣故而再次墮入原本的腥臭泥沼中去,她希望對方得到幸福,這既是她承諾原主的,也是她打從心底希望的。
當陸拾遺的吻輕柔無比的落在應景沛額頭上的時候,應景沛的大腦幾乎在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不止是應景沛,就連站在應景沛身後的應景漓也忍不住發出一聲低低地驚呼。
從小到大都不曾被人用如此愛憐的姿態親吻過的兄妹倆瞠目結舌的望着陸拾遺,徹底地喪失了思考能力。
特別是被陸拾遺一口親在腦門上的應景沛。
他就像個傻子一樣,目瞪口呆的看了陸拾遺好長一段時間,才漲紅着一張俊秀的小臉,結結巴巴地開口說道:“母……母妃……你……你這樣做……成何體統?”
“你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親骨肉,我就是再怎麼親你都不爲過,”陸拾遺一臉理直氣壯的看着魂飛天外的一雙兒女,“怎麼,你不願意給母妃親嗎?”
從小到大就沒哪天像現在這樣失態過的應景沛表情凌亂的看着滿臉理所當然的母妃,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就被總算從震驚中回神過來的妹妹應景漓拉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母妃,您可千萬不能偏心,我也是您的孩子,您不能只親哥哥而不親我!”在陸拾遺面前一直表現得非常拘謹的應景漓破天荒的炸了毛。
同樣對陸拾遺充滿感情的應景漓,如何能夠忍受陸拾遺只親威脅她的討厭鬼應景沛而不親她呢。
明明她纔是他們三兄妹中間第一個和她接觸的孩子,不是嗎?
猛然被應景漓撲個正着的陸拾遺彎了彎眼睛,“原來景漓也會想要母妃的親吻嗎?我還以爲景漓生母妃的氣,不喜歡母妃與你太過親近呢。”
萬沒想到居然會從陸拾遺嘴裡聽到這樣一番話的應景漓猛然瞪大了眼睛,“母妃爲什麼會這樣認爲?難道是女兒平日裡做了什麼不好的事,纔會讓母妃對女兒產生這樣的誤會嗎?”
陸拾遺滿臉驚訝的回望應景漓,“誤會?怎麼可能是誤會呢?自從景漓你住進寒蟬院以後,母妃沒少試探着靠近你,可是每次你都會僵成一塊石頭……瞧上去,就彷彿非常抗拒的樣子……”
應景漓就彷彿被雷劈了一樣,半晌纔回過神來,慌不迭地出言辯解道:“母妃,您誤會了……我並沒有抗拒您的意思……我……我只是有些緊張……”
“緊張?”明知故問的陸拾遺滿臉不解之色。
“是的……我只是太緊張了,”應景漓臉上浮現出一個頗爲害羞的表情,“我以前從沒有被母妃您抱過……您一靠近我……我就忍不住感到緊張……我並不是抗拒您也不是不喜歡您……您千萬別誤會我……”
應景漓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想要唱上一曲竇娥冤。
“原來是這麼回事,”陸拾遺配合地在臉上露出一個鬆了口氣的表情,“我還以爲景漓不喜歡母妃呢。”
她一邊說一邊在應景漓可憐巴巴的注目中,要多響亮就有多響亮的也在她臉上重重親了一口。
應景漓臉上瞬間爆紅。
她剛纔因爲吃應景沛的醋,腦子發熱地猛然撲進自家母妃懷中向她討吻,可是當母妃真的在她臉上親了這麼一口後,她頓時覺得整個人都要幸福的炸掉了。
爲了避免再被母妃誤會,應景漓儘管心中亂糟糟的不行,但還是堅持壯着膽子在自己母妃的臉上也回了一個軟乎乎的吻。
她在親陸拾遺的時候,全身都控制不住的在輕輕顫抖,一雙明亮的酷似她父王的眼睛裡更是如同嵌了好幾顆星子一樣,閃耀着璀璨的光芒。
小姑娘眼裡純粹的孺慕和忐忑讓陸拾遺心中很是觸動,在應景漓的惴惴不安中,陸拾遺再次大大方方的在前者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應景漓頓時笑得比春花還要明媚上數分。
嘿嘿,母妃給我的親親要比應景沛那壞蛋多一個!
在陸拾遺的提議下,應景瀾兄弟倆迫不及待地追隨妹妹應景漓的腳步,也搬入了寒蟬院中。
已經冷清了十幾年的寒蟬院頭一次變得熱鬧非常起來。
敬王府的僕婢們對於應景瀾三兄妹搬去和敬王妃一起住的事情樂見其成——畢竟,在他們沒搬過去以前,應景瀾兄妹幾個沒少拿他們當出氣筒折騰。
只是,在樂見其成的同時,他們也有些同情被那母子四人摒棄在外的敬王爺,也就是他們的主子爺應承銳。
雖然他們也知道自家主子爺往日做的某些事情確實非常的令人髮指……
可是他們還是不忍心就這麼眼瞅着自家王爺變成一個妻憎子厭的孤家寡人……
爲了讓自家王爺也享受把家庭的快樂,敬王府的僕婢們沒少在秦大總管的指揮下給自家王爺做神助攻。
可他們王爺似乎早已經習慣了現在的孤單生活,壓根就不願意再有任何的變動了。
這樣油鹽不進的應承銳讓秦大總管傷透腦筋,偏生又別無他法可想。只能要多無奈就有多無奈的看着王妃娘娘帶着三位小主子過日子,而王爺則被他們摒棄在外,一個人呆在前院裡,過着孤苦伶仃的日子。
應承銳在年輕的時候,因爲感情不順,很是作天作地過一回。
最嚴重的的時候,除了當今聖上和秦五夫人以外,竟是無人能迫得他跨出敬王府的大門一步。
後來隨着年歲的增長,他不再行這幼稚之事,還因爲在戰場上屢建功勳的緣故,成爲了大旻朝百姓們心目中赫赫有名的戰神王爺。
可即便如此,也依然掩蓋不了他骨子裡的唯我獨尊和霸道妄爲。
因此,即便秦大總管盼星星盼月亮的盼望着自家王爺能夠夫妻和睦,父慈子孝,也依然只敢在側面稍作影響,而不是老壽星上吊——不想活了的主動跑到他面前去苦口婆心的相勸一二。
敬王府在大旻京城,向來是八卦的集中地。
敬王府目前的情況,自然很快就一傳十十傳百的傳到了大家的耳朵裡。
當秦佩蓉從自己的丫鬟口中得悉眼中釘應景漓三兄妹與他們母妃的關係越來越親近以後,她頓時整個人都變得有些憂心忡忡起來。
她很擔心自己的敬王表哥也會在某一日倒戈相向,被敬王妃迷得神魂顛倒的徹底遺忘掉她們母女倆的存在。
——秦佩蓉雖然現在才只有十一歲,但是像他們這樣的人家,罕有真正的傻白甜,如何會不知道敬王對她們母女倆的青睞到底意味着什麼。
她很快把這樣的擔憂告訴給了自己的母親秦五夫人。
秦五夫人在知曉了她是在爲什麼而愁眉苦臉以後,忍不住哈哈大笑。
一疊聲的告訴女兒很不必如此,還說敬王妃一點都不足爲懼,讓她不要爲此而感到憂心忡忡。
秦佩蓉被秦五夫人那堪稱篤定一樣的口吻給震懾住了。她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一臉好奇地看着秦五夫人問道:“難道孃親您還能有什麼辦法不讓他們親近不成?可如果您真有這麼大能耐的話,那麼,當日在表哥的生辰宴上,敬王妃又怎麼會對您這個做舅母的視而不見?”
即便秦佩蓉再怎麼佩服自己母親在對付男人上的高超手段,但是她也沒辦法否認敬王妃的美。
那樣的美,簡直就驚豔得不屬於凡世間一樣,壓根就是她母親這樣的尋常美婦所能夠攀比的。
雖然秦佩蓉並沒有把她心裡的想法說出來,但是知女莫若母,秦五夫人怎麼可能看不出秦佩蓉此刻的真實想法?
打從很早以前,就對敬王妃的容貌豔羨不已也嫉恨不已的秦五夫人眯了眯眼睛,在嘴角勾起一抹譏誚之極的諷笑道:“敬王妃對孃親視而不見,不是因爲她瞧不上孃親,而是因爲她深深的懼怕着孃親!”
“懼怕孃親?”秦佩蓉的下巴都險些沒因爲秦五夫人的這一番話而驚掉。
“沒錯,懼怕。”秦五夫人肯定地回答道。
她的臉上也恰在此時,露出了一個志得意滿的微笑。
秦佩蓉半信半疑地看着秦五夫人,“她爲什麼要懼怕您?”
雖然秦佩蓉也不想滅自己志氣漲他人威風,但是她實在是沒辦法想象兒女俱全又作爲超品王妃的敬王妃到底有什麼好怕自己的孃親的。
“再過半個月就是聖上的萬壽節,等到那時,孃親請你看一出好戲。”秦五夫人脣角再次勾出一個躊躇滿志的弧度,“等到那時,你就會知道孃親爲什麼要說……孃親是敬王妃恐懼的根源了。”
秦佩蓉的胃口被秦五夫人高高的吊了起來。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孃親向來嘴風很緊,恐怕她現在已經死纏爛打的膩在她孃親懷中刨根問底的一定要探個究竟了。
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很快,只要她再耐心等上一段時間也就到了。
儘管她並不知道自己孃親到底有什麼法子能夠證明敬王表哥絕不可能會被敬王妃給勾了去,但是她相信她的孃親這回也不會讓她失望。
重新把心落回肚子裡的秦佩蓉也在嘴角勾起了一抹與秦五夫人頗爲相似的得意笑容,她已經開始在心裡期待敬王妃和應景漓那個賤丫頭在她跟前顏面掃地的精彩畫面了。
元康帝是一個好皇帝。
在他的勵精圖治下,整個大旻朝可謂是民富國強、四海昇平。
元康帝也因此深受大旻朝百姓們的愛戴。
每一年的萬壽節對大旻朝百姓們而言都是一個非常熱鬧的節日。
人們載歌載舞,舉天同慶。
因爲心疾又被太醫診斷爲神智失常的緣故,陸拾遺已經有十多年沒有參加過萬壽節了。
如今她既然主動打開了寒蟬院的大門,並且把三個兒女接了進去與她一同共住,那就證明她的身體已然大好了。
既如此,今年的萬歲誕辰,她無論如何都是要參加的,否則就是對君王不敬。
應景瀾三兄妹怕陸拾遺很長時間沒有參加過這麼盛大的慶典心裡緊張,從按制換好自己應該穿的大禮服一樣,就圍繞在陸拾遺的身邊哪都不肯去了。
他們一邊看着周媽媽巧手爲陸拾遺梳妝,一邊你一言我一語的和陸拾遺說着各種各樣的寬慰話。
陸拾遺被他們逗得眉開眼笑,兩個深而小的梨渦更是不住的從她那宛若剝殼雞蛋一樣光滑白嫩的臉上浮現出來,與女兒應景漓的相映成趣。
等到她按品大妝打理好自己,並且眉眼含笑的在兒女們面前轉了個圈時,應景瀾三兄妹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從嘴裡發出了一聲充滿驚歎意味的感慨聲:“恐怕這整個大旻京城都找不到比母妃您更好看的外命婦了!您、您真的是太漂亮了!”
“貧嘴,”陸拾遺屈起手指依次在三人的腦門上敲了兩下,“你們這樣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也不怕外面的人聽了笑話。”
“我們這哪裡是王婆賣瓜,分明就是實話實說嘛!”應景漓嘟起漂亮的菱形小嘴,一邊抱着陸拾遺的胳膊不停地蹭,一邊衝着應景瀾和應景沛撒嬌似的說道:“大哥、二哥,你們說我說得對不對?”
半點都不願意讓陸拾遺爲他們兄妹三人之間的關係感到擔憂的應景瀾三兄妹早在那個偷偷闖入寒蟬院的晚上就已經達成了共識。是以在聽了應景漓這充滿親暱的話以後,他們非但沒有在臉上流露出什麼不屑或鄙薄的表情,相反還要多配合就有多配合地大點其頭。
陸拾遺笑眼彎彎的來回看了他們三人半晌,然後在他們半真半假的‘我們已經長大了’之類的微弱抗議中,又依次在他們三兄妹的額頭上烙下了一個充滿着愛意的親吻。
陸拾遺生過、養過的孩子也不少了,她很清楚,別看着這三個孩子已滿十一,是大家眼裡的小大人了,可是在他們的內心深處,依然住着個給父王母妃傷害的遍體鱗傷的淚娃娃,陸拾遺不介意用這樣的方法讓他們感到安心,也不介意用這樣的方法加深他們對她的依賴和感情。
母子幾個又親親熱熱的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才傳來軟轎朝着垂花門所在的方向行去。
在那裡,他們瞧見了眼露激動之色的大總管秦忠。
秦忠迫不及待地湊上前來向母子四人行禮,在陸拾遺擡手讓他起身以後,又帶着幾分緊張地看着陸拾遺說道:“王爺現在還在書房,不知道……娘娘和三位小主子能不能稍待一二?”
陸拾遺眉心微蹙,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應景漓已經如同護母的小豹崽子一樣瞪着一雙與敬王應承銳如出一轍的眸子道:“父王以前不總是與我們分頭行動的嗎?怎麼今日又要我們等他?”
“小郡主誤會了,這並非王爺的意思,而是老奴自作主張,”秦忠聞聽此言,連忙把頭搖成了撥浪鼓,“王爺並沒有提出要與娘娘和幾位小主子同去,而是老奴思慮着娘娘是時隔十多年以後,再次參加皇宮盛宴,如果有王爺在身邊的話……應該能夠減少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語……”
秦忠這話雖然說得隱晦,但是在場的人都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很清楚秦忠這一想法確實是全心全意爲他們的考慮的應景瀾三兄妹不約而同的鎖緊了眉頭。
他們下意識的朝着陸拾遺的臉上望去,想要知道她心裡是個什麼想法。
畢竟,對現在的他們而言,再沒有什麼比他們母妃本身的意願更爲重要了。
陸拾遺從來就不覺得踩着自家傻小子當踏腳石刷孩子們的好感度有什麼羞愧的,是以,在聽了秦忠的話以後,她稍作猶豫以後,就在孩子們滿懷心疼的目光中,輕輕頷首,同意和應承銳一起去宮裡赴宴了。
爲了不讓孩子們感到愧疚,在秦忠歡天喜地離開以後,她還刻意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強調了一句,“母妃並不是爲了你們才他的,而是母妃確實有些年沒去過宮裡了,心裡確實有點忐忑,所以纔會……”
“母妃,您什麼都不用說了,我們都明白。”應景瀾握住陸拾遺的手,眼睛明亮異常的對她再次強調道:“我們都明白。”
應景沛和應景漓也滿臉鄭重的紛紛點頭。
陸拾遺幽幽長嘆了一口氣,把他們一股腦兒的全部攬入了自己的懷中,又挨個親吻了一口。
不過這回孩子們的反應明顯沒有平時那麼激動。
特別是應景瀾。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陸拾遺道:“母妃,父王對我們本來就……沒什麼好感……如果他拒絕和我們同乘赴宴,您也不要爲此而感到難過……我們三個承蒙皇伯父恩典,三不五時的就往宮裡跑,對宮裡的熟絡程度,也不比父王少多少。”
應景沛和應景漓也如夢初醒的趕忙順着應景瀾的口風自告奮勇的毛遂自薦。
知道他們是怕她爲待會兒應承銳可能出現的強硬拒絕而感到難過的陸拾遺笑眼彎彎的點了點頭,表示不論王爺願不願意和他們一起去都沒關係,她只要有他們就好了。
在他們娘幾個親親熱熱的說着悄悄話的時候,不遠處陡然傳來了頗有幾分密集的腳步聲。
陸拾遺幾人下意識的望過去。
就瞧見一身王爺朝服打扮的應承銳在衆多僕婢的簇擁下,大步流星地朝着這邊走了過來。
雖然沒有低頭去看幾個孩子的表情,但是陸拾遺明顯能夠感覺到他們小身子下意識緊繃起來的忐忑和不安。
陸拾遺無聲地在心裡爲原主和敬王的不靠譜長嘆了口氣,面色不變地直直朝着應承銳的臉上望了過去。
這對在所有人眼中相敬如冰的夫婦面無表情地對視着。
就在秦忠乾笑着想要打破幾人之間的平靜時,應承銳已經頭也不回地朝着馬車所在的方向疾走而去了。
眼見着他靠近馬車的應景瀾三兄妹小臉忍不住的就是一白。
難不成父王此番竟是要與他們乘坐同一輛馬車嗎?
這怎麼可能?
他明明對他們母子幾個深惡痛絕的。
就在應景瀾三兄妹的心高高懸在半空之中,怎麼也無法落地的時候,應承銳臉上表情很是不悅地看着秦忠問道:“本王的追風呢?”
追風是敬王最喜歡的一匹千里馬,高大神駿的讓無數愛馬人士垂涎三尺。
秦忠眼神飄忽地對着應承銳行了個禮道:“回王爺的話,追風這幾日心情有些不好,一直都和馬倌在鬧脾氣,恐怕不適合騎·乘。”
應景瀾三兄妹幾乎以爲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這樣蹩腳無比又一戳就穿的謊言真的是他們印象中那個長袖善舞的讓人爲之驚歎的秦大總管說出來的嗎?
“老秦,你是皮癢了還是活得不耐煩了?”應承銳半眯着一雙凜冽森寒的眼眸瞪視着秦忠道:“看着你這些年對本王還算是忠勤有加的份上,本王不介意親自送你上路。”
“王爺,不是老奴要存心糊弄您,而是萬歲爺今早特意派了個內侍來咱們府上,強調……今日您無論如何都要與娘娘還有幾位小主子一起乘坐馬車去赴宴……”被應承銳恐嚇的汗毛都差點沒豎起來的秦忠條件反射地打了個哆嗦,慌不迭地把他之所以會這麼做的原因說給應承銳聽。
應承銳臉色鐵青的瞪視着秦忠,咬牙冷笑道:“如果本王不這麼做呢?”
“那……那您就別、別去給他老人家祝壽了……免得……免得他因爲您的家事而惹得他一整個生辰都覺得不痛快!”秦忠在說這話的時候,牙齒咯咯作響的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不只是他,其他的敬王府僕婢們也都一個兩個的如同下餃子一樣地迅速跪了一地。
現場的氣氛壓抑的幾乎讓所有人都感到窒息。
應承銳結實寬廣的胸腔劇烈起伏了一陣,就在應景瀾三兄妹以爲他會暴脾氣的直接拂袖折返,乾脆不赴這萬壽宮宴的時候,他足下旋踵的踩着腳踏,在衆目睽睽之下,一掀車簾,穩穩坐進了那輛巨大的懸掛着王府徽記燈籠的馬車之中。
咕咚。
這是應景瀾三兄妹因爲心裡極度緊張而不自覺乾嚥喉嚨的聲音。
“別擔心,他不敢拿你們怎麼樣的,母妃總能護住你們幾個的。”陸拾遺面帶安慰的依次抱了抱三個兒女,然後帶着他們以着和烏龜蝸牛有得一拼的速度,朝着那輛已然開始迸散出恐怖威壓的巨大馬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