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姿態,出現在小花園裡的陸拾遺一眼就瞧見了那個攀附在臘梅樹上的身影,眼圈瞬間一紅的她,死死咬住牙,飛一般地衝了過去,一把就抓住了皇帝的一隻龍腳:“都到了這份上,你居然還要躲着我?難道你就沒聽過一句話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嗎?”
對可憐的皇帝而言,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比陸拾遺更讓他覺得心驚膽戰的人了。
——畢竟這姑娘不是一般的不按牌理出牌,也太隨心所欲了一點。在她眼裡,似乎就從來沒真正把他當過皇帝似的,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思及自己這位陸貴妃曾經的豐功偉績,皇帝緊張的眼淚都差點沒緊張的跟着也飆了出來。
“怎……怎麼可能沒聽過呢……”他抖着嗓音說,邊說邊繼續努力地往臘梅樹上方蹭,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真被貴妃給拽下來了。“剛纔老吳這混球才說過一回。”
“既然已經有人提醒過你,你爲什麼還要跑?”全身都因爲生氣而在控制不住發抖的陸拾遺用力抱着皇帝的龍腳拼命地往下拽——皇帝恐懼地慘叫連連,“秦愛卿,秦愛卿。趕緊幫朕攔住貴妃,趕緊幫朕攔住貴妃!別讓她真把朕給拽下去了!”
自從見到陸貴妃近前,就下意識的退了一步的御前侍衛統領秦威滿臉爲難地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不是不願意聽從自己效忠的君王的命令,而是男女授受不親。
現在的皇上沒說什麼,可要是等他回過味來,一時間惱羞成怒的倒打一耙,說自己冒犯貴妃,那可怎生是好?到時候的自己恐怕就真的是跳進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而且,話又說回來,夫妻吵架歷來是牀頭吵來牀尾合,即便所有人都說貴妃非常的兇殘,但御前侍衛統領依然天真地以爲,就算是看在皇上一國之君的臉面上,貴妃也不會當真把自己的丈夫怎麼樣的,畢竟歸根究底還是那句老話——妻以夫爲天嘛。
在御前侍衛統領的陽奉陰違一下,不停掙扎,試圖反抗自己的悲催命運的皇帝終歸還是露出了陸貴妃的魔爪。
當皇帝被陸貴妃和她的兩個忠心耿耿的丫頭手腳並用的從臘梅樹上拽下來的時候,皇帝臉上的表情只能用如喪考妣來形容。
他抖抖縮縮地站在陸拾遺面前,哭喪着臉,用並不怎麼抱希望的聲音說:“心肝兒,你能聽聽朕的解釋嗎?”
吳大總管眼裡這個蘭花指小心翼翼的湊了過來,“貴妃娘娘,皇上他也是沒辦法,由於您椒房獨寵的緣故,朝中輿論譁然,後宮嬪妃也是滿腔怨憤——爲了讓您以後的日子能夠好過一點,爲了讓宮外的人不再過多的苛責您,皇上他纔會勉強自己去寵幸別人。事實上,皇上他也是很痛苦很痛苦,今天,鄭美人在路上堵到皇上的時候,皇上原本是不打算搭理她的,可是鄭美人有一句話說的很對,皇上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他如果真的對您好的話,就不會把你置於風口浪尖之上,貴妃娘娘,皇——”
啪!
一個誰也沒有想到的大耳刮子狠狠扇在了吳大總管的臉上。
自從自己跟隨的主子做了皇帝登了基,就再沒有被人用這樣的方式教訓過的吳德英吳大總管臉上的表情有瞬間的不可置信——眼睜睜的看着貴妃狠狠一巴掌扇在自己可憐的老伴當臉上的皇帝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兩腿都止不住地哆嗦起來——他循着那隻手望去,就見陸拾遺滿臉譏誚和冷笑的朝他回視過來,那雙桃花眼裡的殺機,讓吳大總管這個過盡千帆的老狐狸,也忍不住的有些脊背發寒。
“難怪外面的人常說,只要吳公公有心,連樹上的鳥兒都說得下來。聽聽、聽聽這花言巧語說得多動人啊,爲我着想,希望我以後的日子能夠過得好一點,不願意在看着宮外面的人苛責我,甚至還爲自己寵幸的別的女人覺得很痛苦,很痛苦?我的好總管,你確定你不是在開玩笑嗎?你確定我真的像你心裡所想的一樣天真愚蠢嗎?”
眼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有了眼淚的陸拾遺微微擡起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皇帝說道:“老不羞,你可當真對得起我呀!”
“心肝兒……你聽朕解釋,朕真的能夠解釋的,朕這樣做真的有理由,真的很有理由的!”皇帝自己說話說的也快要哭出來了,他強忍住想要抓住陸拾遺的衣袖哀求的衝動。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對於眼前這個容貌絕麗的女子,他明明只是再純粹不過的利用,可是爲什麼在看到她因爲他而死死忍住隨時都可能掉下來的眼淚,倔強的與他對峙時,他的心裡竟然也很不好受——那種彷彿心口有什麼東西在扎的滋味讓皇帝自己都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陸拾遺面無表情地看着皇帝,“聽你解釋,好啊,你說啊,我就在這裡聽,我又看你能說得出什麼好話來。”
皇帝困難地吞了口唾沫,深吸了一口氣,做足了準備,打足了腹稿,卻發現自己的嗓子眼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似的,根本就半個字都發不出來。
陸拾遺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怎麼不說了?不是讓我聽你的解釋嗎?你的解釋在哪裡?爲什麼我到現在還沒有聽到?”
“心肝兒,朕知道錯了,朕真的知道錯了,朕保證下次再也不敢了,”終於按捺不住滿腔驚懼的皇帝飛撲了過去,一把抱住了陸拾遺的腿,“心肝兒,就原諒朕這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好不好?”陸拾遺默默地注視着皇帝,語氣格外溫柔的重複。
皇帝狠命地點頭。
“不好,一點都不好。”陸拾遺一邊搖頭一邊咯咯地笑,“我怎麼可能原諒你呢?我又爲什麼要原諒你呢?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行爲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你這是在拿刀子狠狠地戳我的心!狠狠地戳我的心!”
她蹲·下·身,很認真很認真的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把皇帝的龍爪子腿上撕了下去,她的眼睛裡,也在默默地流着眼淚,一顆一顆的,就和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很快就落了皇帝滿臉。
“心肝兒,你別哭,朕真的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皇帝不顧陸拾遺抗拒地又要撲過去抱她的腿,被陸拾遺毫不客氣地一腳蹬開。
“別碰我,我嫌你髒,”她恨恨地咬着牙,眼睛裡的憤懣之色幾乎要噴薄而出。“你好髒,你知道嗎?你好髒好髒你知道嗎?!”
“心肝兒……”皇帝本能的從陸拾遺的語氣裡覺察到了不詳的預感,他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望向陸拾遺的眼神,也重新帶上了驚懼的色彩。
陸拾遺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面無表情的對秋紋和碧痕兩個丫頭說道:“去前面的池子裡打兩桶水來。”
“娘娘,您要水做什麼?”秋紋和碧痕臉上的表情有點懵。
“連我的話你們都不聽了嗎?”陸拾遺頭也不回的對着身後呵斥道:“要你們去,你們就去!你們不去那就我自己去!”
“我們現在就去娘娘,我們現在就去,您別急!”秋紋和碧痕被陸拾遺這淒厲的口吻嚇得連眼淚都要掉出來了,隨後她們就宛如慌腳雞一樣的衝出園子去了。
心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的皇帝,抖着嗓音問:“心肝兒,你要水乾什麼?是想要洗澡嗎?可是這也不是洗澡的地方啊?”
“沒想到你也知道我是想要洗澡,這麼說來,我們還是有點默契的。”陸拾遺彎着眼睛對着皇帝笑,皇帝卻半點都沒有感覺到鬆口氣,相反,他更加感到不安了。“心肝兒,現在的天氣這麼的冷,你就是想洗澡也別在這玩兒啊,我們可以去關雎宮,你想怎麼洗怎麼洗?要朕幫你洗也行!”
“你以爲在你沒有消毒之前,我還會讓你碰我嗎?”陸拾遺忍不住又是一聲冷笑。
“消……消毒?”皇帝緊張的說話的聲音都開始結巴起來。“什……什麼意思?”
陸拾遺卻沒那個心情替他解惑,冷着一張臉隨口應付了他句,“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可問題是……是朕……朕真的很想知道啊!”差點就把一句‘可問題是朕一點都不想知道’的話脫口而出的皇帝在陸拾遺皮笑肉不笑的瞪視下,如同鬥敗了的公雞,蔫噠噠的蜷在臘梅樹下,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翠紋和碧痕的辦事效率還是很快的,沒過多久,她們就嘿喲嘿喲地扛着一大桶水過來了。由於陸拾遺剛剛纔發了火的緣故,她們不敢再問別的,老老實實的把水桶放在陸拾遺的面前,就退到了一邊。
“你剛纔不還說你很想知道嗎?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直接把皇帝糾拽到自己面前的陸拾遺人大驚失色的目光下,毫不猶豫地拿水瓢狠狠從大木桶裡舀出一大瓢,就劈頭蓋臉地往皇帝頭上、身上澆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皇帝發出震耳欲聾的慘叫聲!
在這寒風凜冽的深冬,被這樣一瓢涼得刺骨的池水澆在身上,那滋味還真不是一般的慘不忍睹!
皇帝幾乎以爲自己就要這樣兩眼一番的暈厥過去了。
雖然也猜到貴妃要水一定沒什麼好事,但怎麼也沒想到她居然會在這大冬天的往一國之君身上澆冷水的吳德英滿臉驚恐萬狀地撲了過來,“娘娘,使不得啊!這個真使不得啊!這個會出人命的呀!娘娘!您這是弒君啊娘娘!”
“本宮知道本宮這是弒君!”同樣被冷水浸得兩手通紅的陸拾遺頭也不回地說,“可是那又怎樣呢?反正本宮也不想活了,大不了,把老不羞給凍死後,本宮再一命賠一命!”
“心……心肝兒……”皇帝冷得牙齒直打哆嗦,“你……你別這樣……就……就算要澆朕……也讓別人來……你這樣會凍到自己的……你別這樣……”
“哎喲喂!我的皇天爺爺喲!現在是您當情聖的時候嗎?”吳德英帶着他抖得跟鵪鶉有一拼的乾兒子安公公,豁出命卻的趴在皇帝身上,想要爲他擋住那如飛瀑般不停傾瀉而下的冰冷池水,“秦大統領,身爲御前侍衛總管的你難道就要這樣眼睜睜的看着皇上被凍斃在你面前嗎?還不快過來救駕,快過來救駕!”
幾乎以爲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的秦大統領被吳大總管這一提醒,才彷彿從夢中驚醒過來一般,三步並作兩步的帶着一衆御前侍衛如同餓虎下山一樣的猛撲了過來救駕。
陸拾遺沒有螳臂擋車的讓碧痕和秋紋去幫她阻攔,她只是從那兩個狗太監的身體縫隙裡,眼神異常譏誚的與那凍得抖抖索索的皇帝冷冷對視着。
她慘笑着對他說:“老不羞,如果你乖乖的讓我幫你洗一洗,說不定我還真的能夠原諒你,哪怕我覺得你再噁心,我也會努力說服自己原諒你……畢竟,你是除了我爹孃以外,對我最好的人……當然,如果你不願意,你讓這麼多人來阻止我,我也不勉強,我也不怨恨你,只不過,你就別怪你的心肝兒太狠心——要先你一步的凍死在冷清清的黃泉路上了。”
陸拾遺面無表情的說着,一邊說,一邊將手裡還拿着的水瓢高舉反轉——再所有人倒吸一口氣的震驚中,毫不猶豫地盡數傾倒在自己身上。
“姑娘!”秋紋慘叫了一聲,被碧痕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因爲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陸拾遺很快就凍得嘴脣烏紫,但是她卻沒有一回像皇帝這樣,毫無形象的慘叫連連。
相反,她是以一種極爲安靜的甚至可以說是優美的姿態,往自己的身上澆那比寒冰還要刺骨的池水的。
一瓢又一瓢,一瓢又一瓢。
整個園子裡的人,都被她這樣的自殘行徑給震住了。
——他們雖然沒有受過那刺骨冷水的苦頭,但只要看皇上和吳大總管還有安公公的模樣就知道,那定然是不好受的!連他們都凍得受不了了,又何況陸拾遺這個女兒身呢?
一時間沒有人敢開口說話,也沒有人敢再動任何手腳,大家就以一種極爲僵凝的怔忡模樣,默默地看着寵冠後宮的陸貴妃面無表情地親手把自己澆了一個徹頭徹尾的透心涼。
牙關同樣凍得直打顫的安公公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脫離了組織,悄然摸到了翠紋和碧痕的身邊,一臉不解的問她們:“平日裡貴妃娘娘哪怕就是不小心傷了一小塊油皮,你們也緊張的跟什麼似的?怎麼今天反倒、反倒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什麼都不做了呢?”
“因爲現在的娘娘心裡很傷心,很傷心,”碧痕喉嚨哽咽着回答,“她只能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好過一點,我們寧願她被這冷水凍得將來大病一場,也捨不得她把這憋屈硬生生的壓抑在心裡,苦苦的折磨自己,畢竟這心苦,纔是最不好受的,最最影響人身體和壽數的。”碧痕一邊說,一邊默默地用手背擦眼淚。
“碧痕,我現在心裡也好難受,我想過去陪娘娘,陪她一起。”翠紋粗聲粗氣的在旁邊附和說,邊說那眼淚也邊嘩啦啦的往下流。
碧痕聞言直接給了她一記爆慄,“你要是真過去纔是對不起娘娘呢,就算要和娘娘同甘共苦,也得等把她帶回帥府好好的安置妥當再說!等到那以後,就算你要把自己泡在冰池子裡,我保證也哪個會有那閒工夫攔着你。”
“還是你考慮得周到,碧痕。”翠紋臉上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不再吵着鬧着的說要陪着自家姑娘一起受罪了。
一直都眼睜睜得看着陸拾遺自我折磨的皇帝,終於在這個時候滿臉異常複雜的開口了。
他沒有再像剛纔一樣又吼又叫的向陸拾遺求饒,而是用異常威嚴的聲音讓吳德英起來,不要再擋着他。
“心肝兒,朕知道,不論朕再說什麼你都不會再信了,”皇帝的聲音還是因爲身上刺骨的寒而有些嘶啞,但比起剛纔的慘叫,已經要清晰多了。“既然你覺得只有這樣,才能夠讓你的心好過一點,那你就繼續往下澆吧!想澆多少澆多少?想澆多久澆多久!沒有人會阻止你,你可以對朕做你想做的任何事,除了折磨你自己的。”
“老不羞,你每次說的話都讓我好感動,雖然我總是不肯承認,但是在我的心裡,還是覺得很歡喜的,”陸拾遺停下了澆水的動作,她定定地望着皇帝,沒有任何遲疑地重新把水瓢對準了他——不過這一回,不再像剛纔那樣‘氣勢洶洶’,而是‘細水長流’的如同雨打芭蕉一樣細碎。
養尊處優的皇帝還是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哆嗦,不過他沒有躲,而是硬挺着身板,就這麼如同淋雨一樣,任由那窸窸窣窣的小‘雨’不停的落在他的臉上,身上。
“老不羞,你說你怎麼就這麼髒呢?你怎麼就可以這麼髒呢?”
不知道皇帝的逆來順受到底觸動了陸拾遺的哪根神經,原本已經乾涸了的眼淚,再一次不受控制的從眼眶裡奪眶而出。
“你知不知道你髒得……渾身……渾身都快要臭掉了!你知道嗎?你髒得渾身都快要臭掉了!”
陸拾遺不停的繼續往皇帝身上澆水,邊澆邊哭,邊澆邊哭,這座小園子裡的上空響遍了她撕心裂肺的痛哭聲。
大家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的默默看着,園子裡除了陸拾遺的哭聲和水瓢裡的冷水淅瀝瀝落下的聲音以外,竟是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
也不知道這樣難熬的時間又過了多久,再也承受不住的吳德英又一次擋在了陸拾遺的面前,“娘娘!哪怕是您現在就摘了老奴的頭!老奴也一定要說!現在倒在你面前的——是大燕的一國之君!他不是你一個人的丈夫!他不是你一個人的!從一開始他就不是你一個人的!”
陸拾遺不爲所動的繼續拿着水瓢往下澆!
她就彷彿沒有聽到吳德英的話一般,不停地澆!不停地澆!
澆的手都被凍青紫了,嘴脣都凍青白了,還是澆!還是澆!
終於,整個園子裡的人除碧痕和翠紋以外都如同下餃子一樣的跪下了。
他們也不說話,只是拼命的磕頭,咚咚咚、咚咚咚、沉悶又慘烈的聲音讓一直都如同木偶一樣澆水的陸拾遺緩緩地停下了自己的動作。
“你說的很對,他確實不是我一個人的……從一開始就不是我一個人的……”陸拾遺慘笑着丟掉了手裡的水瓢,踉踉蹌蹌的就要轉身離去。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由於這冬日的最後一點暖陽,盡數消失的緣故,三五成羣的嬪妃們正有說有笑的往這邊走了過來,她們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片狼藉的園子,半晌都回不過神來。也不知道呆了多久,她們才如夢初醒一般,爭先恐後地朝着皇帝所在的方向飛撲過來!
“皇上!”
“皇上您這是怎麼啦?哎呀呀!這到底哪個天殺的該下十八層地獄的乾的呀!”
“皇上!皇上!”
“都給朕滾!”皇帝衝着那羣飛撲過來的嬪妃們怒聲咆哮!一邊咆哮,一邊顧不得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看到他的醜態,瘋也似的以一衆手腳並用的姿態飛撲着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把將陸拾遺抱了個滿懷。
“心肝兒,你別聽吳德英那狗才瞎說!”
他呼呼喘着氣,語無倫次的對陸拾遺大聲表白着自己的心。
“他昏了頭了!他真的昏了頭了,心肝兒!朕是你一個人,朕一直都是你一個人的!哪怕是你就這樣用冷水把朕活生生的給澆沒了,朕也是你一個人的!”
爲了避免陸拾遺不信,他更是當着所有嬪妃的面,大聲賭咒立誓道:“朕活着是你的活人,死了也是你的死人!”
“問題是我已經不想要你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的陸拾遺,眼神空洞得掙脫了皇帝冰冷刺骨的手臂,“你是一國之君,是萬民的主宰,你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我憑什麼要你爲我守身?”
她自嘲地大笑着,用盡自己全身力氣的大笑着,“是我陸拾遺蠢!是我陸拾遺自不量力!居然僅僅因爲你口頭上叫了我一聲心肝兒,就真把自己當成是你的心肝寶貝一樣看待了!哈哈哈!笑話!笑話啊!”
在皇帝近乎驚恐地眼神中,一口殷紅的鮮血從陸拾遺烏青色的脣瓣中噴出,很快就落在了地面上的梅瓣和池水帶來的泥濘之中,端得是讓人膽裂魂飛,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