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德正夫婦從戶夏縣城回來述職沒多久, 就到了欽天監千挑萬選好不容易纔選出來的大好吉日。
雖然大家已經在心裡默認興華帝就是他們未來需要效忠的帝君,但是沒有一個正式的儀式,他們總覺得缺點什麼。
因此,興華帝的這次登基大典可謂是衆望所歸。
陸拾遺和原承銳作爲已經正式入主東宮的下一任大興江山主宰者, 自然也需要補上一個儀式,所以今天他們也同樣忙碌的夠嗆。
不過, 陸拾遺無疑要比原承銳輕鬆的多。
肚裡揣着一個隨時都可能呱呱墜地肉包子的她,眼下在大興朝的地位,簡直與國寶無異。
如果她在登基大典儀式上出了什麼差錯,那麼,爲她們母子倆陪葬的官員恐怕要填滿整個太液池。
正因爲有着這麼多的顧慮,陸拾遺這個做太子妃的, 才能夠在興華帝父子倆忙成狗的時候, 悠悠閒閒的躺在宮婢們特地爲她準備好的貴妃榻上, 眼睛半睜半合的等待着登基大典儀式的開始。
爲了避免她在等待的過程中感到無聊,原承銳這個堪稱二十四孝的好丈夫還特意吧護國公夫人和朱氏請了過來陪她說話。
護國公夫人與朱氏雖然這麼多年沒有見面, 但是她們的感情卻依然很好。
不僅如此, 當初原主癡癡傻傻的時候, 護國公夫人爲了不讓原主忘記朱氏,沒少在她的面前說朱氏的好話。
朱氏也很承護國公夫人對她的這一片真情。
事實上, 當初因爲愛女在護國公府出事的緣故,朱氏除了怨恨自己以外也對護國公夫人頗有幾分遷怒之心……
儘管她心裡清楚的知道護國公夫人也是受害者,但是她依然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心頭的滿腔怨憤。
不過這種偏激的情緒,隨着護國公夫人從不曾間斷的與原主有關的各種書信, 終於成功融化了朱氏心裡的那塊堅冰。
歸根究底,當年要帶着原主去護國公府安慰護國公夫人的是朱氏本人,而非源自於護國公夫人的逼迫。
等到陸拾遺附入原主的軀殼,並且徹底的恢復了‘正常’以後,護國公夫人與朱氏這對手帕交之間的情意更是一日千里。
如今,在獲悉原承銳這個太子女婿的邀請以後,兩人幾乎可以說是手挽手的出現在了陸拾遺的面前。
很清楚她們對原主有多重要的陸拾遺,眉眼彎彎的衝她們撒嬌似得張開了手臂。
護國公夫人和朱氏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勾了勾嘴角,親親密密的一人捉住陸拾遺的一隻手,坐在了她的身旁。
陸拾遺笑得見牙不見眼的緊緊回握住她們的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的說道:“銳傻傻剛剛在離開的時候特意提醒過我,就會把你們請過來陪我,我還以爲他是在開玩笑呢,沒想到他還真的把你們給請過來了?”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叫殿下銳傻傻?你也不怕聖上聽到後,對你生出不滿之心!”一手把陸拾遺養大的護國公夫人在陸拾遺面前明顯要放得開一些,在又聽到陸拾遺沒大沒小的叫原承銳“銳傻傻”以後,直接伸出一根手指戳在陸拾遺的腦門上。
陸拾遺委屈的將臉往後仰了仰,“娘,父皇他纔不會對我有意見呢,有時候他聽到我叫,覺得有趣,還會特地跟着我學呢。”
事實上,興華帝是一個心胸比大海還要寬廣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愛屋及烏的緣故,不論陸拾遺怎樣折騰原承銳,他都是一副樂見其成的模樣,偶爾還會跟着陸拾遺一起鬧鬨,把個原承銳折騰得哭笑不得,他們父子倆的關係也因爲這樣一日千里。
知道自己這個女兒從來不會對自己撒謊的護國公夫人眼裡閃過一抹無奈的神色,“就算聖上願意紆尊降貴的配合你們胡鬧,你們也要注意一下分寸,別蹬鼻子上臉的招來小人的嫉恨。”
護國公夫人作爲超品誥命,見識過太多太多的宮廷傾軋、爾虞我詐,她可不認爲自己這將將才恢復正常的小寶貝能夠承受得住那彷彿永無終止的可怕惡鬥。
知道她是在爲自己好的陸拾遺並沒有因爲這點小事和護國公夫人犟嘴,而是做出一副乖巧溫順的模樣,眨巴着一雙黑葡萄般的明亮大眼睛,撒嬌似的抓住她的手掌放到自己臉上親暱的蹭了蹭,“好啦,好啦,我的好孃親,我知道錯啦,保管以後再不叫夫君銳傻傻啦……”
護國公夫人對陸拾遺的生活雖然非常的關心,但也不會暴力的去幹預她,在聽到陸拾遺認錯以後,她又擺出了一副很是溫柔的臉孔,笑道:“你和太子殿下是夫妻,自然有你們自己的相處之道,不管你以後還這不這樣叫,娘都希望你能夠記住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護國公夫人語聲一頓,臉上的表情也說不出的嚴肅和鄭重。
陸拾遺一看她這表情,就知道她想要對自己說什麼,儘管心裡有些無奈,但還是配合的做出一副乖巧聽訓的模樣。
護國公夫人很滿意陸拾遺現在的態度,她情難自禁的按照往常的習慣把陸拾遺側摟入自己懷中,一邊充滿安撫性的給她順着背,一邊說道:“拾娘,娘知道娘接下來說的話會有些讓你受不了,但是,娘還是希望你能夠好好的用你的小腦袋瓜思考一下,娘這樣說的到底對不對!”
陸拾遺繼續做出一副聽話的模樣,目不轉睛的看着把她摟在懷中的護國公夫人——就如同她們從前在護國公府一樣的親密無間。
朱氏雖然知道與女兒分別十數載的自己,無論如何努力都未必能夠超過自己手帕交在女兒眼裡的地位,但心裡到底還是忍不住滋生出了幾分難受的感覺出來。
護國公夫人並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她的所有注意力還停留在陸拾遺的身上。
“以前太子殿下在咱們府裡生活的時候,不論你對他做什麼,只要他心裡樂意,就不會引起什麼沒必要的風波——”
趁着這難得重逢的機會,她苦口婆心的勸着自己的心肝寶貝。
“但今時不同往日了,現在的你們已經被聖上接進了東宮,這裡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你們抓你們的把柄呢。”
“也許有些舉動在你們看來無傷大雅,根本就算不了什麼,但是在有心人眼裡,就會變成你沒大沒小,罔顧尊卑禮節的罪證!”
心裡還有些拈酸吃醋的朱氏在聽到這裡的時候也忍不住滿臉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
“因此,拾娘,聽孃的話,多給你的丈夫一點尊重,不要再像從前那樣,把他……”
護國公夫人靠近陸拾遺,輕輕壓低自己的嗓門,“當成一條可有可無的小狗一樣看待。”
當初因爲怕陸拾遺對嫁給原承銳而心生不快,故意和他鬧彆扭,操碎了心的護國公夫人特意向自己懵懵懂懂的小心肝傳授了一本準備扔箱底壓一輩子的《馴狗心得》!
希望自己的小心肝能夠憑藉着一本心得,擁有一個還算是過得去的婚姻。
不過,曾經一門心思爲女兒着想的她,如今卻徹底品嚐到了一把什麼叫搬着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滋味。
生怕這大腦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的嬌寶貝還把自己那太子夫君當狗馴的護國公夫人連忙趁着這難得的機會亡羊補牢來了。
陸拾遺突然很慶幸她在娛樂圈裡翻來覆去的打滾了那麼些年,要不然,她真的很擔心自己會當着護國公夫人和朱氏的面就這麼忍俊不禁的噴笑出聲。
雖然對於護國公夫人的這一門絕學陸拾遺已不是頭一回聽聞,但是她每次聽護國公夫人說起,總是會控制不住自己體內的洪荒之力,把護國公的那張嚴肅異常的臉與她曾經見過的各種可愛狗狗們拼湊在一起……
偏偏那些狗狗在她的腦補中,還如同哈士奇一樣,吐着個長舌頭,歡天喜地地汪汪個不停。
陸拾遺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勉強沒有在護國公夫人和朱氏面前失態,好在,這時候吳德英吳大總管也親自過來催促她要開始準備了。
依依不捨的與兩位母親暫且作別以後,陸拾遺穿着已經減負了好幾層的大禮服,在幾個宮婢恭恭敬敬的攙扶下,步履沉重艱辛異常的挪到了原承銳的身邊。
原承銳不動聲色的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沒有人敢擡頭看他們以後,陡然伸手一把環攬住了陸拾遺已經帶着幾分臃腫的腰肢,將她全身的重量都往自己那邊傾斜了斜。
“你剛剛和護國公夫人到底在說些什麼?怎麼看上去那麼開心?開心得就差沒從貴妃榻上滾下去了?”
雖然原承銳看過去的時候,陸拾遺把一張芙蓉玉面繃得格外的緊,但原承銳還是清楚的,感受到了她眉梢眼角那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濃厚笑意。
“哎呀呀,我看這整個大興朝呀,也就夫君你能輕而易舉的瞧得出我的僞裝。”
對他充滿信任的陸拾遺笑魘如花的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挪移了過去,滿臉忍俊不禁地把他與護國公夫人剛纔的交談轉述給原承銳聽。
“你不知道,我在娘對我咳咳……面授機宜的時候,忍得多辛苦,就怕自己真的笑場,惹她老人家生氣。”
“把自家男人當狗來訓?我的好娘子,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能耐?”原承銳滿臉不可思議的看着陸拾遺問道。
心裡更是咋舌於看樣子他的養父在護國公夫人的心裡真的是沒有半點意義和地位可言了。
畢竟一個真正戀慕着自己丈夫的妻子,除了開玩笑以外,不可能把自己的丈夫當真充作一條狗來肆意折辱的。
陸拾遺沒有瞧出原承銳心裡的那點唏噓之意,眼下正處於一種亢奮狀態中的她繼續用一種半開玩笑的語氣,衝着原承銳問道:“我的好夫君呀,你可別不信,我告訴你啊,在這方面我可是受過我娘真傳的!”
“既然這樣,我怎麼從沒見你用這樣的招數來對付過我?”原承銳臉上表情頗有幾分好奇的看着陸拾遺問道。
時人不都說,有其母必有其女嘛?
“還不是因爲你表現的太好了嘛——”
陸拾遺趁着左右無人望向他們,陡然踮腳湊近原承銳下巴處,在那裡輕輕地咬了一口。
“在我嫁給你以後,不論是從前那個癡癡傻傻等你,還是現在這個恢復正常的你,都沒有讓我受過一星半點的委屈,你總是把我捧在心坎上疼着、護着,我就是一塊石頭,也被你給捂熱了呀!”
每次一聽陸拾遺和自己說情話就覺得臉面發熱的原承銳掩飾性地低低咳嗽一聲,“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無心插柳了,既然這樣,那我以後可得對你更好一些,免得你真的如護國公夫人所說的那樣,把自己的丈夫當作一條狗來訓!”
陸拾遺笑盈盈的看着原承銳這故作鎮定的模樣,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心血來潮,她笑靨如花地再次湊近他,用,只有他們夫妻倆才能夠聽得到的音量,小小聲的問道:“如果我哪天真的禁不起誘惑的把你當狗來訓了,你又待如何?”
原承銳聞聽此言,破天荒的在嘴角勾起一抹頗爲邪肆的弧度,“那你就得做好被自己的狗·丈·夫在被窩裡舔·遍·全·身,並且被折騰的欲·仙·欲·死的覺悟!”
“……”從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從原承銳的口中聽到這樣一番話的陸拾遺覺得她的三觀都要重塑了!
就在小倆口你來我往的鬧騰個不住的時候,吳德英吳大總管再次出現在他們面前讓他們做準備了。
對陸拾遺腹中小皇孫寄予厚望的他在兩人攜手登上只有嫡系皇室才能夠登上的天壇時,忍不住壓低聲音懇託了原承銳一句:“太子殿下,請恕老奴逾越,太子妃娘娘現在的情況頗不方便,還請您上了天壇以後,能夠對她多加關照一二。”
原承銳不想平日裡對任何事情都採取明哲保身態度的吳德英吳大總管居然會如此關心自己的娘子。
他不由得臉上表情頗有幾分動容的看着吳德英說道:“娘子肚子裡懷的是我的骨肉,即便大總管不說,我也會待她如珠如寶。”
“聽您這樣一說,老奴就放心了。”吳德英知道原承銳素來都是一言九鼎之人,在聽了對方的保證後,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重新將道路讓了開來,放兩人過去。
原承銳一臉啼笑皆非的帶着自家的寶貝娘子於萬衆矚目之中,緩緩朝着天壇上的興華帝靠近,爲了減緩自家娘子心裡的壓力,原承銳主動開口說話道:“娘子可真有本事,連吳總管那種被所有人號稱‘最不可能被收買’的人,都主動站出來爲你說好話。”
“他不是在爲我說好話,而是在爲我肚子裡的孩子說好話——這些日子以來,父皇對我肚子裡的孩子有多看重,即便我不說,你也心裡有數。”
目視前方,步履從容的陸拾遺用同樣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聲音和原承銳說着話。
“吳總管是個死心眼的人,他的眼裡除了父皇以外再無其他,即便是爲了不讓父皇因爲我腹中的孩子而有片刻的傷心難過,他也會對我多關照三分的。”
“還是娘子你想得通透。”原承銳驚歎於陸拾遺直到此時都清醒異常的頭腦,忍不住對她誇了又誇。
在兩人低低一邊滿臉莊嚴肅穆的朝着天堂所在的方向走,一邊用只有他們自己才能夠聽得到的聲音低低交談的時候,天壇下方的人羣裡也有人在說話。
雖然他們也把聲音壓得極低,但是因爲人數衆多的緣故,還是會給人一種嗡嗡的轟鳴之感。
就彷彿有一大堆的蚊子在天壇底下簇擁着震動雙翅似的。
“直到現在我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要不然,我的女兒……我陸德正的女兒怎麼可能會……怎麼可能會當真成爲這大興朝的太子妃呢?”陸德正的聲音裡充滿着感慨的味道。
他目不轉睛地望着那與天壇之上,即便身懷六甲,但依然走得容華奪目的美麗女子,眼眶酸澀的厲害。
雖然距離妻子抱着癡傻的女兒魂不守舍回到家已經有些年了,但那如同噩夢一樣的場景,依然深深的烙刻在他的靈魂裡,時不時的就會鑽出來,攪動的他不得安寧。
那個時候的他如何會想到今天?
很明白陸德正此刻感觸的朱氏也難掩奪眶而出的淚水,“我的拾娘雖然吃了大苦頭,但是我一直都堅信她是個有福氣的小姑娘,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不是嗎?夫君,你看我們的拾娘,看她現在多漂亮啊!她多漂亮啊!”
非但陸德正夫婦滿心感慨,護國公一家三口心緒也同樣複雜不已。
不論是爲原承銳終於走到今天這一步而自豪不已的護國公,還是憂心自己的小寶貝能不能坐穩太子妃寶座的護國公夫人,亦或者親自將未婚妻拱手相讓的護國公府小公爺原承錚,動物不轉睛的看着那一雙格外登對的年輕夫婦。
時間真的是最奇妙的東西。
它總是能夠把不可能變爲可能。
在當初那場堪稱笑話的成親儀式上,誰又能夠想到……那對又癡又傻的新婚夫妻居然會在短短數月間,攀登上這樣一個讓人無法企及,只能仰望的高度呢?
不知不覺的,天壇已經近在眼前。
同樣一身五爪金龍大禮袍的興華帝滿臉笑意的看着他們並肩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十多年前,朕和你們的母后就跟你們現在一樣,並肩站在你們的皇祖父面前,真真是數不清的意氣風發,說不完的豪情滿腔……只可惜世易時移,一切都如那過眼雲煙,再不復舊日模樣。”
喉嚨因爲思及往事而隱隱帶着幾分嘶啞和哽咽的興華帝目不轉睛地注視着自己面前的這一對佳兒佳婦,“如今,朕只盼你們不會走上朕與你們母后的老路,能夠安安穩穩的相扶持着彼此,白頭到老。”
“父皇,您放心吧,兒子(兒媳婦)不會讓您失望的!”原承銳和陸拾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向興華帝保證道。
興華帝臉上表情說不出柔和的注視着兩人,“朕相信你們的承諾,也相信你們能夠將這偌大一片錦繡江山打理的更甚先賢!”
興華帝話語裡所透露出來的訊息,讓原承銳和陸拾遺眉心止不住的就是一跳。
就在他們忍不住在心裡琢磨興華帝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時,興華帝在萬衆矚目中,緩緩走到了天壇正中央,說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爲之目瞪口呆的決定!
才從自己父皇大興帝的手中奪過這萬乘之尊寶座沒多久的他居然要禪位!
居然要把這至尊的寶座禪讓給他唯一的兒子!
在開始以前誰都沒有想到興華帝居然會做出這樣一個決定的文武百官以及衆權貴誥命不約而同的瞪大了眼睛,他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裡聽到的事實。
但是,這天壇本來就擁有着一種極爲奇特的傳音功效,即便興華帝距離他們站得再遠,他所說的話,也如同在他們耳邊響起一樣的清晰可辨。
同樣參加了這一出登基大典儀式的大興帝在聽了興華帝的話以後,也情難自禁地用小手指掏了掏自己的龍耳朵——這是一個非常失禮的動作,但是卻沒哪個老學究會對此提出抗議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興華帝,然後在頭一個醒悟過來的東宮太子的帶領下,如同熱鍋下餃子一樣的撲通撲通跪倒在地,懇請興華帝收回成命,三思而後行。
“你們都不用勸朕了,朕心意已決。”興華帝的語氣裡充滿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兒子,至於想要和兒子共進退的兒媳婦已經被他一個充滿警告意味的眼神給驚得站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了。
“承銳,父皇從沒有想過要把這大興朝的江山當兒戲,父皇我也會做出一個這樣的決定,是因爲父皇對你有信心,相信這大興朝的江山落入你手中後,只會越來越好!”
“父皇……我不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原承銳滿臉錯愕地看着興華帝,半晌才找回自己離家出走的聲音。
“你以爲你在朕面前刻意藏拙,朕就一點都感覺不出來了嗎?”
興華帝望向原承銳的眼神說不出的溫柔和慈愛。
“承銳,如果你在執政方面並沒有多少天賦和手腕,那麼,即便父皇再怎麼厭倦這個位置,也會硬逼着自己坐下去,直到把你的兒子,朕的好皇孫培養出來爲止!但幸運的是,老天爺待朕不薄,他給了朕一個對政治天生就有着絕佳敏感度的好兒子!承銳,你知道嗎?有的時候,你在硃批上留下來的執政手法,就是朕看了,也忍不住滿心震撼!”
“……”原承銳滿臉一言難盡地看着自己的父皇。
“承銳,朕這輩子,幾乎可以算得上庶幾無愧!唯一對不起的,就是朕的妻兒!”興華帝臉上的表情頗有幾分蕭索和苦痛之意,“你還好,朕還能用這大興的江山給你做補償,可你的母后呢?你被人殺害的母后呢?不論朕在爲她做什麼,她都感覺不到了……”
“而且,這話又說回來了,”興華帝雙目通紅的看着自己兒子,喉頭沙啞地繼續道:“父皇的身體是個什麼情況,你也心裡有數,與其等再過個幾年又大張旗鼓勞民傷財的舉行一次登基大典儀式,還不如現在就把所有的一切都徹底定下來!”
知道他心意已定的原承銳在沉默片刻以後,於衆人的屏息以待中,緩緩開口問道:“父皇,還請您不要再說這樣的話傷兒子的心,兒子相信有着大興列祖列宗和母后護佑的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如果你當真想要父皇長命百歲,那麼就答應父皇,登基做這大興朝的皇帝吧!你也知道,就父皇現在的身體,是不能再像年輕時候那般操勞下去了!”從兒子口中聽出幾許鬆動之意的興華帝趕忙趁熱打鐵的說道。
原承銳神色鄭重地纔要答覆,遙遠的天空處不知道什麼時候傳來了密集無比的鳥羽顫動撲打之聲。
興華帝臉色微變的低頭看看依然跪在地上的兒子又扭頭看了看站在兒子身邊的兒媳婦,語聲急促地問道:“莫非你們在來時,還是薰了那由鳥引花做出的膏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