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昏迷的凌楚楚倏地睜開眼睛,清澈的眸子射出冷冽的光芒直勾勾地注視着輕羅。
輕羅身子一滯,雙手緩緩地從她的下巴附近移開,水嫩的嘴脣蠕動了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不打算說些什麼嗎?”凌楚楚的聲音裡聽不出是喜怒,平靜的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凌冽的目光斂去光芒,幽幽地望着她空垂的雙手。
輕羅微扯動下嘴角,搖搖頭,她不能說,一定不能。
見狀,凌楚楚嘴角裂開一個怪異的笑容,似譏笑嘲弄,似冷笑無情,片刻後,她收起笑容,淡淡地拋出一句話:“那便不說,我不會逼你。”
“二小姐,我……”輕羅緩緩地張開口,才吐出幾個字,便又閉上了口,抿着嘴脣,皺着眉頭,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凌楚楚睨了她一眼,瞧了瞧身側的瓶子,白玉瓷瓶,還真不是普通人家能拿得出手的,她伸出手,拔開蓋子,輕聞了下,清涼的氣息從鼻孔鑽入,向着全身蔓延,讓她體內殘存的熱度退散許多。
果真是好貨!
她捏着瓶子,來回的晃盪着。
“輕羅,如此上等的東西,拿來與我用,是不是太浪費了些?你可知裡面的是什麼?”說話間,她將瓶子中的藥水倒在手中心,淡綠色的藥汁漫漫地凝結起來,如同一粒圓滑的珠子,在她的手心中滾動着。
輕羅依舊搖頭,她不知,她什麼都不知道!
凌楚楚也料定她會是如此反應,她拾起手心中的綠珠,放在眼睛前,透過它望着輕羅的表情,眉眼間帶着惶恐不安,視線漸漸地往下劃去,嘴角在抖動,那麼小浮動的,頷着下巴,整一副受人虐待的模樣。
女人,是不是都喜歡這樣呢?凌楚楚的大腦中劃過疑惑,是不是弱柳扶風的樣子更能激起人的保護欲呢?
“輕羅,這珠子,我就賞賜於你了!”她坐起身子,將手中變成珠子的藥丸遞到輕羅的面前,神色中帶着戲謔,她真得挺喜歡看到女人被欺負的模樣,多麼容易讓人憐惜啊!
輕羅踉蹌地往後退了一步,惶恐地搖頭,卻還是一句話都不曾解釋,不曾說。
“吃了它!”凌楚楚的聲音陡然變冷,如霜雪般寒冷的聲音讓未曾生起暖爐的屋子更是冷得凍骨。
輕羅連連搖頭,她不要吃,她不想吃,她不能吃……她還要活着。
凌楚楚的耐心倒也是頗大,冷眼望着她:“吃,還是不吃?”
不語,沉默不語,輕羅固執地不肯張口,雙眼回視着凌楚楚,帶着求饒的意味。
“想當啞巴?”凌楚楚扯過邊上衣裳,披在自己的身上,走下牀,一小步一小步地靠近輕羅,她的個子比輕羅矮几分,但氣勢卻是盛氣凌人,“你可知道我是幹什麼的?”
輕羅連連地後退,直至背低者桌子,她雙手反撐在桌子上,顫抖地開了口:“二小姐,我……我不要吃。”
“呵呵!”凌楚楚笑了出聲,“你不想吃?爲什麼!”
“它……它有毒!”
“有毒嗎?”凌楚楚捏着它,笑着反問道,“這東西有毒?”
“嗯!”輕羅使勁地點頭,隨後垂下眸子,低聲地說道,“二小姐,對不起。”
“哈哈!”凌楚楚大聲的笑了出來,清冷的笑聲纏繞着屋子,也傳入到一直躲在角落中觀看的兩個人的耳中,良久,她方纔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地開口,“輕羅,我告訴你,這東西沒有毒,有毒的是你放在茶水中藥。”說話間,她繞開輕羅,掀開茶壺的蓋子,隨後快速從輕羅的頭上拔下一根銀簪子,插入茶壺之中,片刻之後,她拿起簪子,銀白色的簪子上頭染上了一層漆黑的物質。
“吃了它!”她再度重複道,手中的綠色珠子出現在輕羅的嘴角邊上,“放心,它沒有毒,而且它還能救你的命!”
輕羅以爲這兩種東西定是有毒,可不理解爲何二小姐說它能夠救自己的命,她不敢問,不敢張口,深怕一開口,二小姐就將藥物塞入她的嘴中。
“阿嚏!”凌楚楚打了個噴嚏,擡起手揉了揉鼻子,貌似染上風寒了,自從離開離景宮,這身體怎麼老是跟她過不去呢,她攏了攏身上的衣服,不願意與輕羅多廢話,只道,“不吃?行!到時候毒發了,可別怪我,你可知,這應該是唯一能夠剋制你身體毒藥的東西。”言畢,手中的力道加深,欲將綠珠捏碎,但視線卻是偷偷地瞧着輕羅。
稍即,輕羅急急開口道:“二小姐,我吃!”嘴巴才一張開,凌楚楚就將藥扔了進去,隨着她說話的氣息,那綠珠子劃入了她的喉嚨。
“咳咳!”輕羅被嗆得說不出話,欲伸手去取桌上的
茶壺,卻被凌楚楚一掌揮開,一整壺茶水濺落在桌子上,地上,以及兩個人的衣服上,發出着“嗤嗤……”的聲響,而她們的衣服上瞬間起了黑色,如同燒焦一般,檀木桌子,以及木製地面也不例外,凡是被水濺到的地方,皆是一片黑色。
輕羅看着眼前的一切,瞬間目瞪口呆,她不敢想象若是人吃了,會是怎樣的情況,會不會是如同被大火燒烤過一樣……想到這兒,她全身一個激靈。
凌楚楚瞧了瞧她的模樣,冷笑道:“怕了?怕了還不快去洗手!”話音未落,她人已飛快地離開屋子,奔向池塘,迫不及待將手深入了冰冷的水中,刺骨的寒冷透過她的傷口敲擊着她的心,她的靈魂,疼痛讓她咬了咬牙關,該死的,究竟是誰這麼狠毒,盡用些如此毒辣的藥害她,當真是把她當成可以揉圓搓扁的人嗎?
這時候,她的身後響起凌千霜的聲音,低低地,柔柔地:“二姐姐,你醒了!”
“嗯!”凌楚楚淡淡地應了聲。
凌千霜望着在池水中滑動着水的雙手,滿眼都是疑惑,她不解地問道:“二姐姐,你這是在做什麼?不冷嗎?而且你穿得很是單薄,若是王爺見着了,定是要責怪了。”
“嗯。手上沾染了不該沾染的東西!”凌楚楚快速地在水中翻動着自己的手,手背上的黑色開始漸漸地褪去,卻還是留着一點痕跡,猶如燙傷後的疤痕,她伸出手,看了幾眼,本是那麼美妙的雙手,如今還真是醜陋,“霜兒,你說這樣的手做些什麼好呢?”
凌千霜一時間不曉得如何回答,她自是不喜歡這個二姐姐,看到她的手毀成這樣,該是開心纔是,可心裡中還是隱隱有些不舒服,她不得不承認當初見着凌楚楚的纖纖細手的時候,她是那麼羨慕,這樣的手就該用來琴棋書畫,好好珍惜。可如今……
“二姐姐,我回屋子裡給你包紮下!”想了半天,她只吐出這樣一句話。
凌楚楚偏過頭,仰望着身側的女子,淺紅色的披風在這樣的冬天裡,很是耀眼,替她蒼白的臉色增添一份美麗與氣色,她微皺着的眉頭閃着憐惜的目光,很是讓楚楚覺得詫異。
“嗯。也好!”她還是同意地點點頭,“那辛苦霜兒了。”
凌千霜微笑着搖搖頭,笑容裡帶着一點嫵媚,女人溫潤氣質在她的身上愈來愈濃,她和母親的眉眼真是想像,唯獨缺的是少了一份母親的沉穩與老練。
她的動作很是輕柔,柔軟的布條纏上了楚楚的指尖,瞬間變得臃腫,而至於那被毒藥濺到毀去的肌膚,只能望而興嘆。
“你醒了!”珠簾外傳來淡漠的聲音。
不用猜,不用想,就該明白是誰來了。
“嗯!”凌楚楚隨意地應了聲,便不答話,她等着他開口詢問。
端燁修蹙了下眉頭,這個女人就這麼不待見他?有人傷害她,她一張笑臉,有人好好地替她包紮,她也是一張溫順的臉,唯獨聽到他的聲音,這臉色瞬間暗沉下來,就連那閃爍的眸子也低垂了下去,彷彿不曾看到他一樣。
他瞥了眼站在一側的凌千霜,冷着聲音道:“你先出去,本王與你姐姐有話要說!”
凌千霜抿了下嘴脣,嬌柔帶着嫵媚的聲音婉轉地響起:“王爺,二姐姐的身子尚未好,莫要傷了她。”柔情的目光之中閃爍着光亮,讓人瞧着了,心也會柔軟許多。
“嗯!”端燁修語氣一頓,寒星般的眸光裡劃過一絲冷漠,但很快爲一絲溫柔的目光所代替,“你今天也忙了一天,回去休息着。”
凌千霜順從地點點頭,緩緩地退了出去,淡淡的神情倒是讓人看不出她現在想得是什麼。
她一走,屋子裡陷入了萬分沉寂,凌楚楚早已褪去身上的衣裳,斜靠在牀上,被子未能將她全身遮蓋,如凝脂般的肌膚露在外面,長長的髮絲散亂披在香肩,隨意而又嫵媚,她低垂着頭,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上,但耳朵卻是格外靈敏地聽着端燁修的呼吸聲,不淺不重,很是均勻,看來他的心情貌似不算很差,但過了一會兒,他的呼吸開始緩緩地加粗……
端燁修俯視着牀上的人,望着那外露的肌膚,身體騰起一股衝動,慾火好似從某一處開始慢慢地上漲,喉嚨也不由得上下滾動了下。
感受到他火熱的目光,凌楚楚微微偏過頭,衝着他戲謔地說道:“王爺,可是看夠了?”說話間,她的身子往被子裡滑了一滑,又扯動了下被子,將自己的肩膀蓋得嚴嚴實實。
“咳咳!”端燁修清咳了一聲,試圖用咳嗽聲來掩蓋自生的異樣,“你可是好了很多?”
對於他的問話,凌楚楚微微有些驚訝,卻也沒有表現的很明顯,淡淡地回道:“多謝王
爺關心,若是王爺有興趣,也可以嘗試下。”
“你……”端燁修被她嗆得說不出話,他難得一片好心的來詢問,她卻如此,當真是不識好歹,眸色也瞬間地冷了下來,“你最好把今天的事交代清楚。”
“交代清楚?”凌楚楚淡淡地反問道,“怎麼樣纔算交代清楚呢?王爺該看的都看了,該知道的也應該知道了,爲何還需要楚楚重新說一遍呢?莫不是王爺不相信融藹公子?”
“凌楚楚,你別不識好歹!”端燁修被她氣得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他當然相信融藹,但是他不相信她,他冷哼了一聲,“一個婦道人家,怎會與人相約在那種鬼地方?”
凌楚楚倒也不惱,畢竟他說得誠然也對,一個婦道人家,怎會隨意地去赴一個約呢,所以她應該算的上是一個不守婦道之人:“王爺,楚楚有說過自己是婦道人家嗎?”她說話的聲音極其的輕鬆,好似說得不是她自己一般。
端燁修憤恨地瞪了她一眼,陰冷地開口:“凌楚楚,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
凌楚楚隨意地挑眼看了眼面前這個燃燒着怒氣的男人,一副淡然的樣子,更是讓端燁修有一種想要把她一把捏死的衝動。
“王爺,楚楚自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說着頓了頓,“可是王爺,你生氣些什麼呢?楚楚說得有錯嗎?”
沒錯!她說得怎麼會有錯呢!端燁修心中燃起熊熊大火,雙眸迸射出寒冷的目光,但還是岔開了話題,不在糾結着那些個問題:“出去前收到了什麼樣的字條?”
神色一直未曾變動的凌楚楚,聽到他這麼一說,清澈的眸子閃動了下,但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波瀾無驚:“是輕羅告訴你的?”
“是什麼?”他固執地問道。
“王爺不是一直希望楚楚能夠想起以前的事嗎?”她緩緩地敘說着,真假參半,“自是接到一封能夠告訴我真相的布條,方纔會興沖沖地跟着去。說實在的,看到融藹站在那兒,我還以爲他就能夠告訴我一切呢,沒想到最終是空歡喜一場。”
“就這樣?”端燁修明顯的不相信,眼神中帶着質疑,“那爲什麼甩開輕羅?”
輕羅?甩開她?
若是在有些事兒不曉得之前,她倒是會誤認爲她們是被擁擠的人潮給擠散,但現在要是她還這麼認爲,她貌似太傻了點:“是她甩了我。王爺,你剛纔不也是看得一清二楚嗎?她要對我做什麼,你應該絲毫不落下的看進眼裡了吧?”說着,她擡眼瞟了下端燁修,不動神色的樣子,若是常人見了,還以爲自個兒猜錯了。
“王爺,要是剛纔我沒有醒呢?”回想下,她的心中還是有些害怕的,若是當時她沒有醒過來,一直處於昏迷的狀態之中,那麼她怕是要在這牀上躺上個一輩子的時間了。
“咯噔”端燁修的心中一個悶響,他早已覺察到輕羅的行爲不妥,卻沒有阻止,只是帶着凌千霜看一場戲,若是她真得沒有醒,他所計劃地是不是就要重新安排……
凌楚楚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仰起頭帶着嫵媚笑意地說道:“王爺,你也有害怕,是不?要是我死了,不,半死不活,你是不是會很失望!我,我在你這兒,是不是有一點地位呢?”她擡起手指了指他的心口處。
眸光陰沉寒冷,聲音似霜:“你,不配!”
“是嗎?楚楚不配?”凌楚楚的聲音帶着一絲幽怨,“那麼留着楚楚有何用呢?只是想讓楚楚記起我們曾經相遇過嗎?那又有何意義呢?王爺,你不要口是心非,你喜歡楚楚,是不是?”
說話間,她坐起身子,被子從她身上話落,除卻胸口那一抹紅色的肚兜,其他未着絲縷,潔白的肌膚徹底呈現在端燁修的面前,她擡起手,在端燁修的胸口處劃了一筆,嫵媚的聲音滲入他的耳朵:“就這兒,是不是?”
“凌楚楚,別自作多情!”端燁修寒冷的聲音響起,他絕不會喜歡凌文強的女兒,他娶她們,只不過是爲了警告凌文強不要亂動,也是爲了提醒自己,姓凌的人,絕不是什麼好東西!
凌楚楚搖搖頭,不再多說,快速地縮回身子,鑽進被窩中,嘴角帶着若有若無的笑容:“王爺,你真容易動氣,這傳聞呢,當真是假。”
端燁修抿着脣不語,冷峻的臉龐在燭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削瘦,冷漠的目光望着她嘴角盛開意帶着得逞的意味的笑。她真得很聰明!
“王爺,我們還有一筆賬沒有算!”凌楚楚收起笑容,冷冷地說道。
他還沒有同她算賬,她倒是有臉先算賬!
“說!”端燁修黑眸眯起,猶如寒霜一樣陰冷的聲音從他口中溢出,只是簡簡單單一個字,卻是冷到極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