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楚沒有回頭,視線依舊停留在遠方,只是輕淡地問了一句:“醒了?”
“嗯。”端燁修的聲音帶着一絲沙啞,他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高貴的王爺席地而坐,這倒是讓凌楚楚再一次刮目相看。
隨後,兩個人都不再言語,並肩地坐着,清輝的月光將他們兩個人的身影拉扯的很長,看上去好似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般。
忽而,凌楚楚開了口:“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去休息了。”說着,站起身子轉身於往屋裡走去,卻被端燁修拉住了手,她的身子定格在原地,目光望着地上的影子,很不捨的模樣,她不自覺的扯起嘴角,彎彎的,形成一條美麗的弧度。
“陪我坐一會兒。”端燁修沒有鬆開手,沙啞的聲音裡還帶着一絲疲憊與央求,“就一會兒。”
凌楚楚動了動被拉住的手,卻發現他沒有鬆開的意思,於是淡漠地說道:“你不會是想讓我這麼站着陪你?”
於此,端燁修方纔微微鬆開了手,收回手,雙手交叉地放在大腿之上。
凌楚楚緩緩地回過身子,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同時瞥了眼身側之人,他還是沉浸在悲傷之中,整個人都被一層悲傷包圍着。
他不開口,她也不說話,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空氣中流淌着初春的寒冷,凌楚楚不由得打了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
端燁修身子微微動了動,顯然是被她的噴嚏聲給從悲哀之中拉扯了回來,他側過頭望着身旁坐着一聲不吭的女子:“若是冷,回屋子裡吧。”
“不冷。”凌楚楚的語氣極其平淡,對於他現在的溫柔,她可不敢多恭維,“若是真得沒什麼事,我就進屋子裡了。”她本想直接進去得了,卻還是詢問了下他的意見。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也會關心他呢,也會在意他的想法呢?
她並不在意的吧?她只不過不希望能夠幫到她的人,因爲這麼些事兒而不再幫助她。
她對他不錯,只不過是想要換點東西而已,就是這樣子。凌楚楚在心中肯定地重複着這麼一句話,關於其他,端燁修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用處了。
端燁修蠕動了下嘴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話就直接說吧!”凌楚楚將他的表情一覽無餘,“既然都帶我來這兒了,還讓我去了屬於你們的地方,應該早就有所說法和想法了。”
端燁修抿了下乾燥的嘴脣,低沉沙啞的聲音又恢復成一貫的冷漠:“這兒的事情不準說出去,若是有朝一日讓本王從他人口中聽到一些話,你自己看着辦。”
對於他的態度轉變的這麼快,凌楚楚並沒有覺得詫異,只是輕呵了一聲:“呵呵,王爺想要說的就是這些話?如此,你大可放心,楚楚並不是大舌頭的人,而且對於這些事,楚楚壓根就沒有興趣,更別提四處提了。況乎這些東西與楚楚來說,本就是沒有絲毫用處,不是嗎?”
端燁修冷冷地說道:“如此最好。”冷風的呼嘯聲夾雜着他的聲音,倒是真得會凍壞人,凌楚楚再次攏了攏身上的披風。
“那麼,我就進屋了。”凌楚楚站起身子,往屋子裡走去,正待跨入門檻的時候,又回過頭望着還在臺階上坐着的人,那麼落寞。
冷風不停,吹得衣裳髮絲亂揚,她又注意到他其實穿得分外單薄,只一身裡面的
替身衣服,就連外套都沒有批一件。
她輕嘆了一聲,跨進了屋子。
但很快又走了出來,手上多了一件藍色的袍子,好心地披在了他的身上。
端燁修的身子明顯一直,卻也沒有過多的表示。
一站一坐,兩個人又是靜靜地度過了一些時刻,凌楚楚微微搖了搖,走進屋子,沒有闔門,屋門大敞。
她躺進被窩裡,裡面還殘留着一絲溫度,是屬於他的溫度,她偏過頭,望向屋外的他,彎曲的背脊好似承壓着許許多多的東西。
第二日,天微微發亮。
凌楚楚幽幽地睜開雙眼,發現屋門還是大敞着,而他卻是不見了蹤影,他坐過的地方留着一塊布條,染着紅色的血跡。
她來到屋外,撿起地上的布條,看了幾眼,又扔回在了原地,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她坐回到昨日坐過的位置,看着遠處山上露出一絲金色的霞光。
融藹前來找端燁修的時候,正巧看到她坐在門口,略帶驚訝:“楚楚姑娘,你……你是坐了一夜?”
“沒有。我剛起來。”凌楚楚回過頭,笑着望向融藹,“他應該坐了一夜。”
“那他人呢?”融藹瞥了眼地上的布條,猜想着端燁修應該不是在屋子裡呆着。
凌楚楚搖搖頭:“不清楚。”
“嗯。楚楚姑娘,站起來,這地上有潮氣,會着涼。”融藹笑着望向她,清明的眸子裡含着關懷,乾淨的聲音裡帶着一絲溫暖。
凌楚楚站起身子:“我站起來了。”
溫潤的臉上掛滿淡淡的笑意:“果然還是個小孩。”說着,走到她的身邊,拍了拍她的腦袋,“快去洗漱下。過會就該吃早餐了。”
凌楚楚抽了抽嘴角,她不曾洗漱的事,他都看得出來,略帶尷尬地仰起頭衝着他笑笑:“嗯,那他呢?”
融藹摸了摸她柔順的頭髮:“放心。他自己會回來。抱歉,給你添了麻煩。”
“沒有。”凌楚楚搖搖頭。
“每逢這些個日子,他都會這樣。不用擔心。”融藹向着遠方看了一眼,隨即又收回視線看着她。
“哦!”凌楚楚倒也沒有拍開他的手,任由着他的手搭在她的頭頂,手心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向着她傳來。然而,她也明白對於一個江湖之人來說,將自己的腦袋送到別人的手中,是多麼大的一個忌諱,而她卻沒有迴避。她應該早已不自覺地將他劃分在安全這一類吧。
融藹看着她有些呆呆的模樣,溫柔的臉色笑意更濃,真得還是個孩子。
“快些去吧!”說着,就收回了手,輕拍了下她的肩頭,“往前走,左轉彎,那兒便有熱水。”
凌楚楚點點頭,然後朝着前面跑着,卻在拐彎的時候,意外地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裡,鼻子撞的生疼。
她擡起手撫摸了下自己的鼻尖,卻看到眼前的人穿着一身水藍色的衣袍。
她擡起頭,望向面前的男子,一時語塞。
“藹來找過我?”端燁修向着她的身後望去,看到前頭有一個身影在遠去。
“嗯。他好像挺擔心你!”凌楚楚回道,她看得出融藹口中雖然說着讓她別擔心,可自己眼裡卻還是含着一絲擔憂。
端燁修俯視着身前嬌小的人,她好像真得有長高,以前只是到達他的胸口,而
現在卻過了這處,最後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那你不擔心嗎?”
“不需要擔心,你自有分寸,這一夜的思考,你應該走出來了。”凌楚楚說這話的時候,其實並不自信,因爲縱使在他的身上看不見悲傷,卻還是能夠從他那雙鷹眸之中看到深處的憂傷。
端燁修輕哼了一聲,聲音低沉而又冷淡:“本王果然沒有帶錯人,也就只有你會這麼冷靜地來觀察。”
“呵呵。王爺過獎了!”聽着他的口氣,凌楚楚知道自己還是猜中了,悲傷掩埋進他的心底了,等着來年回來有一次的被挖掘,周而復始。
“只是,我們帳是不是該好好算清楚!”端燁修低下頭冷冷地直視着他,不容拒絕的態度倒是讓凌楚楚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
眸中靈光一閃,她想到了他說得帳是什麼,她挑了挑眉毛:“王爺,這筆帳你確定要算?”
陰鶩的眸光,低沉的聲音。“你說呢?”
“你不覺得若是沒有我,你王爺一世英名就要毀在昨天了。”凌楚楚淡漠地說道,“王爺,照理來說,你不是該感謝我嗎?”那副絕望的模樣,她真得有擔心,他會想不開,追隨而去,所以纔會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他砍翻在地上。
突然,端燁修收回陰鶩的視線,淡淡地說道:“謝謝。”他真得沒有帶錯人,千行這些人是絕不會在那個時候勸他,畢竟他們也有一絲傷痛,而若是其他的人,其他的女人,也許是陪着他假惺惺地流淚。也只有她,只有她可以在他最爲的絕望的時候,將他帶出來,即便那手段有些狠,使得他今日脖子都還在疼。
“不客氣。我會討回來的。”他們之間不能有其他的感想,只有彼此的利用,這樣纔不會受傷。
可是,她也明白她似乎對他有一點點的動心,有那麼一點在意他。
“快去洗漱,本王在這兒等你。”
額頭青筋跳動,她一臉剛起牀沒洗漱的模樣?
想着尷尬地萬分地看了眼端燁修,然後撒開腿跑開,愛美之人人皆有之,身爲女子的她又怎麼不會,邊跑邊用手揉了下眼睛,沒有任何糟糕的東西,然後又摸了摸自己的臉蛋,也沒有奇怪啊,怎麼他們都看得出她沒有洗漱?莫不是她嘴巴有臭氣,她輕呼了一口,還是沒有聞到。
端燁修望着她的動作,會心的笑笑,她的確很有趣,會是一個不錯的玩具。
須臾片刻,凌楚楚回到了端燁修的身邊:“好了。”
端燁修瞅了她一眼,視線停留在她的烏黑柔順的長髮上,蹙了下眉頭:“轉過身去。”
凌楚楚不明所以,卻也照做。
他以指爲梳,順了順她的長髮,接着將她的長髮慢慢地盤起,隨後從袖口之中拿出一木簪子,插入了她的頭髮之中。
這隻簪子本就是她,卻一直忘記還給她,現在這樣算是還與她了。
“謝謝。”她輕輕地說道,心中帶着悸動,當他指尖在她髮絲上穿梭,在她頭頂劃過時,她感覺到心中的漣漪越來越大,她甚至想要逃開,可雙腳卻是停留在那兒,不願意離去。
她是在貪戀他嗎?
不應該的,不應該的,她搖晃了下頭。
“走吧,他們應該在等我們兩人了。”又變得溫柔的聲音在她耳畔附近響起,一股熱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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