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高娃一直病了小半月,纔算徹底康復,但整個人蔫蔫的,精神不振。張易辰對白雲暖的態度,徹底打擊到她。
鍾離雪又派人來皆她進宮,她本不願意去,吉雅極力慫恿:“側王妃也該出門走動走動,再不去曬曬太陽,恐怕人都要發黴了。你病了,賢妃娘娘可擔心你了,現在你病好了,也該進宮去謝謝人家。無論如何,在這上京城,只有賢妃娘娘還記掛着咱們了。”
一句話說得娜仁高娃又眼裡潮溼。
吉雅見她垂頭不語,便當她是默許了,於是給她張羅着簪髻更衣。吉雅拿了一套粉紅衣裳出來,娜仁高娃搖搖頭道:“今天不穿這漢人的衣服,你給我找出咱們蒙古的服飾出來。”
其實娜仁高娃是不想穿那代表着側室的粉紅色。那顏色提醒她,在雍王府內,她堂堂蒙古公主亦是低白雲暖一頭。
吉雅怕娜仁高娃生氣,便依她言找了蒙古裙子給她穿上,然後陪着她隨海棠苑的太監入宮去。
入宮的馬車行至大門口,微風徐來,撩起了馬車車簾,娜仁高娃不經意擡頭,竟從車窗外看見了章乃春的身影。雖然只見過一面,但對章乃春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那張臉化成灰她都認得。
章乃春正從馬車上下來,指揮安童和養娘從車上往下搬運着箱箱籠籠。
吉雅道:“這是誰啊!好像要上咱們雍王府的樣子。”
娜仁高娃冷冷道:“你問我我問誰?”
吉雅只好不說話了,馬車徑直向宮中而去。
這邊廂,章乃春將馬車上準備的箱箱籠籠命人搬到雍王府的臺階上,一邊讓四兒去門房上遞了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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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品園內,白雲暖正圍着三個孩子轉。翰哥兒將新學的一篇論語被給她聽:“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白雲暖頷首微笑,讚道:“翰哥兒真棒。”
“那孃親能讓翰哥兒去尚書府找婉婉表妹玩麼?”翰哥兒歪着頭,天真無邪地忽閃着他的大眼睛。
真娘抱着凌哥兒,笑道:“王妃。你看看。咱們的翰哥兒一天到晚就念着他的婉婉表妹。”
“兄妹親近,這是好事啊!”白雲暖笑吟吟的。
流蘇附和:“就是,翰哥兒喜歡婉婉。婉婉也喜歡我們翰哥兒,長大以後要是他們兩個做了一對,那就親上加親了。”
流蘇說完,白雲暖和真娘都變了臉色。
翰哥兒問:“流蘇。什麼叫做了一對?”
流蘇正仰着笑臉要作答,忽見真娘惡狠狠地盯着自己。而白雲暖也沒有好臉色,便住了嘴。
真娘道:“翰哥兒要是學壞了,就是你這賤蹄子教唆的。”
流蘇不樂意了,“翰哥兒得王爺王妃庭訓。如何能學得壞?瞧真娘你說的這叫什麼話?”
白雲暖道:“夠了!”繼而叫翰哥兒過來,道:“你告訴孃親你剛纔背的《論語》都是什麼意思,孃親不懂呢!翰哥兒教教孃親可好?”
翰哥兒的注意力立時轉移了。興高采烈道:“好!就是說古時候有個聖人,他叫孔子。他對他的徒弟說,學了而後時不時地複習,不一樣是很令人自得其樂嗎?有同道從遠方來,可以互相交流共同進步不一樣是很令人拍手稱快嗎?別人因爲不瞭解我,而我能夠做到不怨恨、不惱怒,不一樣是一個謙謙君子嗎?”
白雲暖欣慰地摟住翰哥兒道:“翰哥兒真董事,孃親真的好高興啊!”此刻,白雲暖口中的孃親不單單是指自己,還指王麗楓。
凌哥兒從真娘懷裡掙扎着下了地,他已經將近兩週歲,走路還不十分穩,話卻已經說得很利索了。他搖搖晃晃搖搖晃晃走到白雲暖跟前,一下子撲進白雲暖懷裡,嘴裡道:“孃親高興,我也高興!”
奶聲奶氣,十分可愛,惹得衆人哈哈大笑。
白雲暖摟着一對兒子,又瞅瞅乳母懷裡的小女兒,頓時覺得這秋日的陽光太過美滿。
這時,門首進來,將一個拜帖交給了真娘,真娘拿着拜帖奉到了白雲暖跟前,白雲暖打開拜帖一看,不由愣住,上面的拜訪人赫然寫着:章乃春。
“王妃,是誰啊?”真娘將頭湊了過來。
白雲暖揚了揚手上的拜帖道:“你說是不是稀客?”
真娘瞄了一眼,“還真是稀客,這章少爺怎麼到上京來了,而且還直奔雍王府。從前他對王妃存了不少壞心思,如今上門來只怕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所以,王妃,依奴婢所見,還是不見爲好。奴婢讓人去打發了他離去吧!囑咐他從今往後都別上門了。”
白雲暖點頭,翰哥兒卻拉着她的手道:“孃親是誰要到咱雍王府來做客?孃親不是說聖人說的都是對的嗎?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所以孃親怎麼能趕他走呢?”
白雲暖好脾氣地回他道:“只可惜這來人未必是朋友。”
說着,向真娘點了點頭,真娘便徑自去了。
看着真娘走出安品園,白雲暖心緒有些不寧。那冤家消失沉寂了多年,怎麼又突然沾惹過來了呢?這面鐵定是不能見,多見只怕惹出什麼是非來。而她如今沒有別的心願,不過求個現世安穩罷了,所以所有會影響她如今幸福和睦的生活的人與事都應該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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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童拉開雍王府的大門,真娘從內走了出來。
章乃春一襲青色刺繡華美袍子,很是風度翩翩地立着。看見真娘,他立馬迎了上來,熱情道:“真孃姨,好久不見,別來可好?”
真娘見章乃春腆着笑臉,竟不好意思說出難聽強硬的話來,只是用帕子掩了嘴,輕咳了一聲,道:“一切都好,託章大少爺的福,章大少爺別來可好?”
章乃春雙手背在身後笑道:“也好也好,託真孃姨和王妃的福,我好得很。”
“既然兩下里都好,還是各安各的好,雍王妃不去打擾章少爺,章少爺也別來叨擾她吧!這樣還能繼續各自安好。章少爺以爲呢?”
章乃春已經聽出真孃的弦外之音,他收斂了笑容,悻悻然道:“王妃她知道我來拜訪她嗎?”
“知道。”
“那這麼說,是王妃她不想見我咯?”
真娘不吭聲。章乃春又道:“那你們王爺知道我來拜訪你們嗎?”
真娘搖頭:“趁王爺不知道,所以請章少爺趕緊走吧!章少爺,你是有夫之婦,王妃是有夫之婦,你們倆再不能向從前那樣簡單玩耍了,你若真的心裡還惦念着我們家王妃,希望她好,你就不要再來打擾她了,好嗎?聖人云,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你們而今的身份,應當避嫌不是嗎?王妃不見你,也是爲你好。這是雍王府,章少爺平頭百姓,恁是富甲一方,亦是惹不起的。”
章乃春被真娘一通說,終是悻悻然地背手離去。
真娘在後頭道:“章少爺,這些禮物快帶回去。”
“面可以不見,東西就不要拒絕了吧!”章乃春說着頭也不回上了自家馬車,很是掃興地命令車伕道:“調頭。”
接娜仁高娃入宮的馬車壞在了路邊,車伕正在修理。娜仁高娃和吉雅站在一旁,正等得不耐煩,忽見一輛綠帷馬車駛了過來,正是先頭章乃春的那輛,而風將車簾子吹得一下一下飄蕩着,車窗映現出章乃春很是不爽的面容。娜仁高娃瞥了一眼,心裡怔了怔。這廝是被拒絕入府嗎?
車伕道:“側王妃,馬車已修好,可以上車了。”
吉雅扶着娜仁高娃踩了凳子上了馬車。娜仁高娃轉身對車伕吩咐道:“先不忙着入宮,先跟着前頭那輛綠帷馬車。”
吉雅不解,但娜仁高娃一臉凝然,深不可測的模樣,她便也不敢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