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易辰與娜仁高娃的婚期定在次年春天,白雲暖的肚子已經顯懷的時候。
洛甫快馬加鞭去蒙古軍營宣讀賜婚聖旨之後,蒙古王便拔營回蒙古了。因爲婚期定在次年春天,尚有幾個月的時間,他便帶着娜仁高娃和薩仁高娃回到蒙古準備嫁妝。
皇帝依約在蒙漢交界處劃了一片領地給瑤卿,作爲肅王封地,瑤卿奉旨去了封地,蒙古王將薩仁高娃送到封地裡,自此於眼皮子底下監督瑤卿,算是暫時抱住了薩仁高娃的婚姻。
除夕家宴,瑤卿身在領地,不能像往年一樣入宮與大家團聚,而張易辰自從賜婚,便朝也不上了,外事一概不理,只足不出戶,閉門於雍王府內,家宴自然也不肯攜白雲暖現身。
皇帝和肖德妃明知他是負氣,卻不能拿他怎樣。家宴之上,只能稱是,因爲雍王妃有孕之身,多有不便,特免了雍王赴家宴,準他在家陪伴。
衆人心知肚明,嘴巴上卻不敢妄自非議。
家宴上,兩個兒子都沒有出現,肖德妃很是落寞,不說不笑,十分低調。
而皇帝也不顧及她,與鍾離雪等其他妃嬪互動頻繁。
雍王府內,也不似往昔節日那般熱鬧,大家都刻意避着什麼,說話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的。
自從皇上賜婚後,白雲暖便不苟言笑了,整個人鬱鬱寡歡,懶怠動彈,張易辰很是擔心她,卻又不願在她面前提及與娜仁高娃的婚事,省得她添堵。
但是該來的,總是要來。日子一天天近了,白雲暖的肚子也一天天大起來。
春天的時候,蒙古王終於親送娜仁高娃入京,帶着比薩仁高娃嫁給肅王時更多的嫁妝,浩浩蕩蕩地抵達京城,而雍王府內由皇帝親自督辦的給娜仁高娃和張易辰成親用的“可園”業已竣工,輝煌程度完全超過了安品園。
張易辰曾經向皇帝抗議過。可是白雲暖勸他:“一座建築物而已。又何必當真,只要王爺心裡給我的地方永遠比給她的多,阿暖便心滿意足了。”
張易辰的心每一寸都在淌血。他摟住白雲暖說:“我的心裡沒有地方可以給別人,全是你的。”
白雲暖的淚終是忍不住落了下來。
張易辰更想哭,“你是爲了給我殉葬才嫁入這王府的,沒想到到最後我還是對不起你……”
白雲暖哭着搖頭:“王爺沒有對不起我。從來沒有,以後也不會。”
夫妻的二人的眼淚亦不能改變娜仁高娃必須嫁入雍王府的事實。
陽光明媚的春日。大紅花轎將娜仁高娃擡進了雍王府的可園。外人看來是無盡的熱鬧喜慶,張易辰心裡卻是苦澀的。雖是娶側室,因是蒙古王的女兒,一切禮數有如正妻。
繁文縟節過後。便是洞房花燭。
與娜仁高娃並肩坐在喜帳之內,張易辰沮喪地想着此時此刻的白雲暖在做些什麼,想些什麼。而安品園裡的白雲暖亦是想着可園裡的張易辰會做些什麼。想些什麼。成親這數年來,他一直是屬於她一個人的。夜夜共枕,日日共食,從未與人分享,他們之間的幸福是完滿的,不打任何折扣的。可是現在,雍王府裡多了一座可園,比安品園遠遠富麗奢華的可園。
白雲暖秉燭夜立,站在屋子裡不肯去睡,她的肚子已經很大,再國三兩個月便要臨盆。凌哥兒出生在冬天,這個孩子要出生在夏天。
從前,張易辰會親自佈置凌哥兒的一切,他說凌哥兒是冬天出生的孩子,他怕他冷,總是把房間裡的一切都用上暖和的顏色。不知道等到第二個孩子出世的時候,張易辰還有這樣的心思嗎?
“王妃,睡吧!”真娘一旁催促。
白雲暖一手撐腰,一手撫着肚子,搖頭道:“我睡不着。”
娘嘆口氣,“王爺心裡是不會撇下王妃的。”
白雲暖咬脣不語,真娘只好一旁陪着難受。
正沉默着,白振軒和小七來了。
“少爺和小七姑娘這麼晚怎麼過來了?”真娘有些喜出望外,這個時候她最擔心白雲暖把委屈憋在心裡了。
白振軒笑道:“小七被肚子裡那個小傢伙吵得睡不着,所以我就提議過來安品園,找阿暖下盤棋。”
有個人來陪陪白雲暖,這是真娘求之不得的事情,她喜出望外道:“下棋啊?好好好,奴婢這就拿棋盤去。”
棋盤很快搬來了,白雲暖和小七對殺了一盤棋。
白振軒一旁看着,不停說着些打趣的話,白雲暖知道哥哥此舉皆是爲了討她的歡心,今夜張易辰和娜仁高娃洞房花燭,白振軒怕她一個人胡思亂想,才這般殷勤,也是用心良苦。
白雲暖輸了小七一盤棋,擡頭故意嗔怪白振軒道:“觀棋不語真君子,都怪哥哥一旁太過聒噪。”
白振軒訕笑着,伸手抓抓頭髮。
小七道:“是王妃故意讓着奴婢呢!”
白雲暖的目光落在她滾圓的肚子上,“再過幾日,可就要改口喊你一聲嫂子了,所以,你可別再奴婢奴婢的,折煞我。”
小七的臉驀地一紅,太醫都打了包票,說她肚子裡懷的是男孩,屆時,白振軒便可帶着她和孩子回鄉完婚了。但願一切都順順利利的吧!
白雲暖道:“你即將臨盆,可不能將你累着了,讓哥哥帶你回去早些歇息吧!你們的擔心我都理解,你們的心意我也都領了,謝謝你們今晚來陪我,我也挺着個大肚子,一盤棋殺下來實在是乏了。都早些睡下吧。”
於是白振軒和小七起身告辭,白振軒伸手拍拍白雲暖的肩,還是不太放心,但的確夜已深,只能告辭。
真娘服侍着白雲暖洗漱更衣,上牀歇了。真娘一直看着白雲暖閉上眼睛,良久才熄燈,睡到簾外榻上去。
白雲暖卻於暗夜之中睜開了眼睛。窗子緊閉着,屋外一點月光都透不進來,屋內黑咕隆咚的,白雲暖卻彷彿於這一片黑暗之中看見了大紅燈籠,看見了紅柱高燒,看見了紅帷華帳,看見張易辰,看見了娜仁高娃,她愈發睡不着了。
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白雲暖聽見真娘起身的聲音,真孃的腳步靠着門移近,開門聲,卻沒有聽見真娘與門外人對話的聲音。
白雲暖坐起了身,問道:“真娘,是誰啊?”
真娘沒有迴應,白雲暖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