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暖,你是如何知道的?”張易辰無不驚奇地看着白雲暖。
白雲暖拿帕子替他細心地擦拭了嘴角,微笑道:“他們所認爲的不過是客觀事實,從前沒有機會將心中疑慮說出,而今有了這好機會,整好說了出來,阿暖和他們一樣,都長了一雙雪亮的眼睛,所以沒什麼了不起,王爺不必大驚小怪。”
夫妻二人坐在牀沿上,睡意全無。
白雲暖道:“王爺這些年輔佐皇上和太子,是絕沒有策反之心的,對嗎?”
張易辰點頭:“知我者,非阿暖莫屬,要不,我怎麼逢人便誇你是我的良妻呢?我對權勢沒有好感。看着孩子們長大成人,然後與你終老,這便是我人生的理想,我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張易辰說的是實話,這些年與白雲暖和孩子們在一起,越發消磨了他的壯志,他現在最怕的便是哪裡有戰亂,他又必須去平亂了。安逸的生活令他越發懶散了。所幸,這些年國泰民安。
“既然如此,王爺理應入宮替太子求情,方顯得手足情深。”白雲暖依偎在張易辰懷裡,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張易辰道:“本王也正有此意。”
“可是王爺入宮求情,需得注意技巧和分寸,切莫引火燒身,殃及家人。”
張易辰點頭。
白雲暖審視了張易辰一會兒,還是說出了心中的猜疑,她道:“王爺,其實太子這件事,但凡是個能思考的人都會明白,這不過是個陰謀。太子怎麼可能對戚賢妃有所圖呢?”
“本王也正是如此想的,可是戚賢妃她苦心孤詣又是爲了什麼?”
白雲暖道:“大凡爲人母者,除了爲自己的孩子,還能爲什麼?”
張易辰眉毛挑了挑,“戚賢妃的十八皇子和凌哥兒一般大,不過*歲,即便父皇廢了太子。皇子衆多。也輪不到十八皇子當儲君哪!”
“輪不輪得到,全憑戚賢妃的功力了。”
張易辰沉默了,細想戚雪從一個小小婢女爬到如今後宮最受寵的女人。她的手段豈是一般人能及的?
*
張易辰入宮探望皇帝,皇帝於海棠苑的宮室裡召見了他。
跪在病榻前,張易辰向皇帝請了安。
皇帝躺在病榻上,看着這個他自認最優秀的兒子。道:“你與太子一向交情深厚,此次你竟是最末一個進宮替他求情的。所以朕要重新審視一下你與太子之間到底有沒有真正的手足情誼。”
張易辰在心裡暗歎:你身爲皇帝,爲了一個女子,都要爲難自己的親生兒子,如今竟還要猜疑手足之情。實在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但是,面上。張易辰恭順道:“兒臣進宮並非爲太子求情,而是來看望父王病體。兒臣之所以遲來探視父王並不是兒臣怠慢。而是因爲兒臣知道最近來叨擾父皇的文武百官實在太多,兒臣只是不想打擾父皇靜養。”
皇帝點頭:“如此說來,你竟是真正關心父皇的。”
張易辰道:“在兒臣心中,還有什麼比父皇的龍體更爲重要的事情呢?”
皇帝感慨:“太子如果有你一半遠見卓識就好了。”
張易辰拱手道:“父皇的每一個兒子都繼承了父皇的一點優點,太子一向仁厚,此次惹父皇生氣,可能是另有隱情。”
“朕親眼所見太子無狀,還會有什麼隱情?”皇帝不悅。
張易辰只能跳轉話題道:“父皇就不準備再給太子一個機會了嗎?”
“如何給他機會,他連希望朕早死的話都說出口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人焉能擔安國興邦之大任?”
張易辰只好沉默不語,皇帝的氣未消,太子的前程看來是無法光明的了。
張易辰正在心裡憂慮着,皇帝卻話鋒一轉,對他道:“易辰,其實父皇知道,在父皇的所有皇子之中,你文韜武略是最優秀的。如若,朕廢了太子,重立儲君,你將是父皇心中最佳的人選,所以你就不要再替太子求情了,免得讓父皇對你的好感全部丟棄。”
張易辰不慌不忙向皇帝磕了個頭,然後表忠心道:“父皇尚處英年,身子硬朗,立不立儲君並不緊要。若父皇一定要立儲君,兒臣並不是最佳人選。”
皇帝道:“難道朕的兒子中,還有誰比你更優秀的嗎?”
張易辰道:“兒臣說過父皇尚處英年,若執意立年長的皇子爲儲君,只怕又有太子的悲劇發生。賢妃娘娘得父皇寵愛,又有十八皇弟承歡父皇膝下。父皇若要立儲君,不如立十八皇弟。十八皇弟慢慢長大,父皇將來隱退,正是十八皇弟長大成人之際,如此方是最佳的安民安國之計。”
張易辰的說辭令皇帝十分震驚。
跪安,退出了皇帝的寢室,張易辰輕呼出一口氣,與皇帝這番說辭都是在王府裡和白雲暖商議好的,總是沒什麼失策之處了吧!
張易辰出宮之時,在御花園裡遇到了鍾離雪和美善。美善手裡牽着十八皇子。
張易辰瞥了一眼那個臉上五官帶着濃郁異域特色的男孩,心裡有着說不出的不舒服。
鍾離雪對十八皇子道:“還不快見過你九哥。”
十八皇子依言乖巧地見過了張易辰,張易辰看着他和凌哥兒一般大的個頭,卻有着和他這個年齡太不協調的早熟沉穩的氣質,心裡越發異樣。
鍾離雪對美善道:“帶十八皇子去別處玩耍,本宮有話要和雍王說。”
美善依言帶着十八皇子離去了。
張易辰冷冷地看着鍾離雪,脣邊一抹譏笑道:“恕本王不敢與娘娘單獨說話。”
鍾離雪一怔:“難道本宮是老虎,會吃了你不成?”
張易辰道:“本王只是不想重蹈覆轍,太子前車之鑑,不能不令人害怕啊!”
鍾離雪眉頭一蹙:“王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
張易辰脣角一揚,冷笑道:“什麼意思,賢妃娘娘心裡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吧!太子無狀失德,真相是賢妃娘娘心知肚明,爲了十八皇弟,賢妃娘娘可真是不擇手段,連自己的名譽都搭上了。”
鍾離雪勃然大怒:“張易辰,你不要胡說八道,血口噴人!太子被廢,最大的贏家是你!滿朝文武入宮,你當真以爲他們是替太子求情嗎?都是論易儲之事,而你張易辰的呼聲是最高的。”
張易辰伸手阻止了鍾離雪繼續說下去,他雲淡風輕道:“那是別人的事情,與本王無關,本王適才已經向父皇表明了心跡,本王對太子之位不感興趣!所以,還請賢妃娘娘高擡貴手,千萬不要針對本王,放本王一條生路吧!”
張易辰說着便揚長而去。看着他的背影,鍾離雪又氣又惱。
回到海棠苑,張角端了一碗丹藥過來,鍾離雪道:“這丹藥能助皇上恢復龍體?”
張角得意地點頭:“能,而且是立竿見影,但是恢復得越快,摧毀得也越快。”
鍾離雪眉眼之間流露出陰森森的笑意來。
二人到了寢宮,張角奉上丹藥,對皇帝道:“啓稟皇上,貧道夜以繼日煉丹,終於煉成這一碗丹藥,皇上服食之後能立即恢復元氣,所以請皇上趕緊用藥。”
皇帝躺在病榻數日,早就迫不及待想要重新恢復體力。見張角送了丹藥來,莫說是一碗,就是一大桶,他也會立即吃掉。
鍾離雪送了碗水,皇帝就着水吃了那一碗丹藥,當即就下地行走,虎虎生風了。
皇帝贊張角道:“張仙人真是妙手回春!如若你真替朕煉成了長生不老丹,那麼朕一定封你爲國師,與你一起坐擁天下。”
張角假裝誠惶誠恐道:“皇上您說笑了,這漢家的江山是皇上與皇子們的,貧道只願盡心輔佐,可不敢承皇上您說的‘坐擁’二字,皇上如今既已康復,還是想想太子廢立事宜吧!”
皇帝端坐於榻上,嚴肅道:“太子大逆不道,一定是要廢的,只是儲君人選,張仙人可有好的建議?”
張角忙道:“皇上尚處英年,儲君人選不宜再立長了,否則太子失德便是前車之鑑。所以貧道以爲賢妃娘娘的十八皇子是儲君的最佳人選……”
“等朕年事漸長,決定隱退之際,十八皇子恰好長大成人,對不對?”
張角道:“皇上英明!”
皇帝哈哈大笑起來:“張仙人,你竟和雍王的想法不謀而合啊!哈哈哈!”
張角和鍾離雪皆都愣住了。
鍾離雪隱忍道:“皇上,只要張仙人能替皇上煉成長生不老丹,其實我朝並不需要儲君的。”
皇帝揮揮手:“儲君不立,民心惶惶,況張仙人的長生不老丹如今是八字都沒一撇呀!”
張角道:“貧道一定日夜加強,還請皇上放心。煉長生不老丹和冊立儲君並不矛盾,二者可同時進行。”
皇帝點頭。
鍾離雪的心卻依然懸着,張易辰爲什麼要幫她的兒子說話呢?那絕不可能是真心的,他一定是爲了自保。